“你真是賈副廠長的老婆?”門衛張紅兵難以置信的看著照片上的人,恨不能盯出一個洞來。
那是一張黑白全家福,一家四口人,前面是兩個老人,后面站著一男一女,女的就是眼前的人,男的就是他嘴里的賈副廠長,他想說是假的都不行。
面黃肌瘦的女人嘲諷地看著張紅兵:“怎么著,他現在有本事了,連老婆都不認了?”
張紅兵被噎的不行,這是認不認的事嗎。
如果這人真的是賈副廠長的老婆,事情就麻煩了,畢竟……
看了看身后某個方向,張紅兵緩和了語氣:“這位嫂子,你稍等,我去找賈副廠長過來。”
女人淡定的應了一聲,在外面找了塊不小的石頭坐上去,無視剩下的那個門衛探尋的眼神。
摸摸額頭上結痂的傷疤,不由想到傷疤的由來,露出一抹冷笑。
她叫蘇江柳,是南黃村的村民,和賈大順,哦,不,現在叫賈仁啟的王八羔子,在四年前擺了酒席成為一家人。
那時候的她才不過十八歲,賈仁啟比她大三歲。
然而剛結婚沒多久,賈仁啟就出去闖蕩,用他的話說,就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也為了給她掙一個好生活,讓她不用那么辛苦。
甜言蜜語總是那么動聽,把蘇江柳給感動的不輕。
她這一等就等了四年,在家里幫他照顧父母,家里的擔子幾乎都落在她身上。
婆婆身體不好,她好好伺候著給送走了,沒有半點怨言,誰讓她是賈仁啟的母親。
然而婆婆去了沒多久,他就沒了音訊,時間越久,她和公公就越是不抱什么希望。
過去了兩年,她還在等,等一個結果。
直到上個月,有跟賈仁啟一起離開的同鄉回來說,賈仁啟轉業去當了什么廠長,還新娶了媳婦兒!
這話當然不是直接對她說的。
那人是鄰村的,這次回老家不小心說漏嘴了。
她有個小姐妹一聽說就馬上過來告訴她。
她不敢相信,直接跑到那人家里,他還想否認,但也許是她的氣勢太嚇人,也或許是怕了她盯著他的眼神,最后還是交代了。
賈仁啟這四年一路高升,立過功,頗受上面賞識,當過副團長,但可惜右手受傷,再拿不了槍,只能轉業。
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直到不久前重逢,他才知道賈仁啟又結婚了,在兩年前。
是賈仁啟說他沒有對象,上面特意給他介紹了一個,結成革命伴侶。
他羨慕的不行,回來喝了兩口酒就忍不住跟人透露,把賈仁啟的叮囑給拋在腦后。
“就這些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恨不得把她給趕出去,但不敢,她的樣子太可怕了。
蘇江柳聽的面無表情,合著,她結婚結了個寂寞,還不如一團空氣有存在感,直接就給抹殺了。
這種事怎么能忍!
無緣無故的,她就被迫下堂,算什么事!
就算是要走,也必須得給她個說法,她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被拋棄。
那種男人誰稀罕誰要,但你必須先跟她把婚給離了再說,否則他就是在搞破鞋!
老娘這么多年來為了這個所謂的家費心費力,讓他大后方沒有后顧之憂,結果他就是這么回報她的?
她咽不下這口氣,絕不會吃下這個虧,也別想就這么算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欠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沒有道理什么好處都讓你占了。
打聽清賈仁啟現在在的地方,蘇江柳回家收拾好包裹,帶著一股氣,迫切的想要找到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但不行,時間太晚,明天早上再走。
正收拾著,她公公回來:“江柳啊,你這是……”
蘇江柳以為公公也不知道,怕他知道了氣壞身體,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說:“爹,這兩天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兒啊,有什么事等等再說。”賈大福笑瞇瞇道:“王婆子說她那有個不錯的對象,我跟王婆子商量著讓她明天帶人過來看看。”
自從賈仁啟沒了消息之后,過了大概有一年,公公就開始給她介紹對象,讓她不用等了,說賈大順沒福氣,不能耽誤她。
蘇江柳拒絕:“爹,不用了,我現在不考慮嫁人。”
“那不行,你還這么年輕,不能在賈家耽誤了。”
“爹,我真的有事。”
“其他事先放放,看人要緊,錯過這個好后生就晚了。”
怎么說都沒用,蘇江柳沒忍住:“爹,我是要去找賈大順!”
“什么?!!”公公賈大福一聽大驚失色,奪過她的包袱一把給扔回柜子里,強硬道:“江柳,你不能去,就在家待著。”
這個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有絲絲怪異:“爹,你也知道了?”
蘇江柳深呼吸一口氣,沒深想公公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我一定要跟賈仁啟要個說法,爹,你別攔我。”
“不行,你不能去。”
“為什么?”
“你這樣會毀了順子,你不能去。”
“可他已經毀了我!”蘇江柳大喊過后,突然問道:“爹,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大順沒事的?”
探尋的眼神在公公臉上轉悠,賈大福心虛的避開,蘇江柳的心都涼了。
公公早就知道了,早到什么時候呢?
賈大福沒有回答,還在想騙她:“江柳,順子肯定不是那樣的人,肯定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他對你怎么樣你還不知道?”
“爹,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找賈大順要個說法,賈大順,哦不,他現在叫賈仁啟,賈仁啟他必須給我個交代。”蘇江柳冷著臉,毫不退讓。
見她不信,賈大福蒼老的臉愁的像是苦瓜一樣:“我知道是順子不對,這么多年來也不回來看看,等他回來爹替你教訓他,但現在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你這樣過去,鬧到領導面前,順子也沒臉,等他回來我們再說,行不行?”
蘇江柳沉著臉,深呼吸一口氣,忍著憤怒:“不可能。”
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了,她草草裝了包袱就走。
“你這閨女怎么就這么倔呢。”賈大福急了,拉扯著不讓她離開:“你一個女人在外面不安全,去那么遠的地方,你就不怕嗎,萬一丟了,被人拐走了怎么辦。”
蘇江柳什么也沒說,現在誰也擋不住她。
“要我給你跪下嗎,爹求你了。”
蘇江柳惱火的攔住往下跪的人:“爹,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
“你答應我不去找順子我就起來。”
蘇江柳的心硬起來,一點一點把他的手扒下來:“不可能!”
賈大福的力氣很大,死死的鉗住她的手腕,但蘇江柳也不是吃素的,死命的給弄下來。
賈大福急的吹胡子瞪眼,站起來怒氣沖沖,像是要打人。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你要是敢走就是大不孝,我讓順子休了你!”
拉扯間,蘇江柳也不敢太用力,怕傷到老人,結果推搡間她自己卻被大力一推,向后倒退兩步,頭磕在炕沿上,腦袋磕破一個口子,血流如注,糊了一臉血。
蘇江柳腦袋一暈,視線里模糊的看到公公發慌的神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賈大福慌的不行,被她那樣子嚇的不輕,更加手足無措:“順子還要升官發財,你去了,他就完了,你不能去,江柳,別怪爹,你真的不能去。”
“讓你改嫁,你怎么就不答應呢,變成現在這樣,怪得了誰.”
“這是你自己摔的,對,是你自己摔的,跟我沒關系。”
蘇江柳心里哇涼哇涼的,沒想到她真心付出的這一切都喂了狗!
血流的太快,她的腦袋越來越暈。
張張嘴,她想讓他送她去赤腳大夫那里,但他說完就跑了,頭也不回。
腦海里開始回放這一生她從小到大的經歷,她這是要死了嗎?
都說人死的時候會想起以前的事,可她還不想死。
硬撐著發昏的腦袋,她想爬起來去找人救命,晃了下身體,陌生的畫面出現在腦海,沒等她想那是什么,人就昏了過去,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