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鑒

第一百一十五章 欲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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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然,你這彩絳編得不錯,可是為朕編的?”

“嗯……這黑色絲線里要嵌上幾顆金珠子才好看,你說是嗎,非然?”

盡管軒轅珷一直在同她說個不停,可褚非然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只盯著手里編了一半的彩絳。

她身旁的雙城也不作聲,倒不是和她這主子一樣在與某人置氣,她只是不敢抬頭罷了。

“非然可是累了,那讓朕來試試可好?”

軒轅珷笑了笑,絲毫不在乎方才他唱了半晌獨角戲的尷尬,他從容地握上了褚非然的手,褚非然沒有掙扎,他從褚非然手里拿走了那條才編了一半的彩絳,褚非然也沒有爭搶。

“陛下,你究竟想怎樣……怎樣處置我的父親?”

心知軒轅珷不會無緣無故地來玄霜殿看她,褚非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子,這些天隱在與康王相處的歡樂之下的憂愁漸漸在她的心中彌漫開來。

況且……

她現在要擔憂的事情太多了。

然而,軒轅珷全然不理睬褚非然的話,自顧自地在手里穿弄編制著彩絳。雙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眼角不住地打量著軒轅珷的手和那條彩絳。

雖然說軒轅珷是玄君,能文能武,可雙城也沒想到,原來他還分外地擅長編彩絳。甚至……他比褚非然編得還要好。

“嗯……這外頭用黑線,內里再襯上一絲金線才好看!”

軒轅珷嘟囔著,并不打算征求褚非然的意見,即刻翻找出了金線來,編進了彩絳里,順便,又嵌入了一顆金珠。

這條快編好的彩絳上,除了他編上去的金線結,尚有幾縷紅線夾雜在其中,可軒轅珷只編了幾下,便將這點點扎眼的紅絲線給隱了下去。

他知道,這條彩絳是她為軒轅琲而編,因為紅色是軒轅琲最喜歡的顏色。

“陛下若要一條彩絳,宮中宮人無數,何苦在這親自動手呢?同樣,您若等不及除掉非然的父親,又是何苦廢了這番周折,讓他告閑在丞相府?”

雙城低著頭,聽見褚非然這么一問,心中猛然驚跳三分,她的主子,皇后褚非然,何時性子變得這般強悍了?如今,竟敢在軒轅珷面前這般硬氣地回敬!

這不是她認識的褚非然。

“很久沒親自動手編這種彩絳了,倒是有些生疏……非然,你看看,這可配得上朕的衣袍?”

不知是軒轅珷故意回避還是褚非然因為憂心褚相到了極致,兩人都變得奇奇怪怪的,像是各自調轉了性子。

盡管褚非然火嗆嗆地一連問了軒轅珷幾次,讓一旁的丹玉和雙城都戰戰兢兢地幾乎出了一身能浸透宮服的冷汗,可軒轅珷卻只顧著拉扯著褚非然,讓她看自己編的彩絳。

“哈,陛下您是連一條彩絳都不肯讓與旁人嗎?”

被軒轅珷拉扯了數回,褚非然知道,若她不好好評判一番這條軒轅珷“精心編制”的彩絳,軒轅珷就永遠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褚非然的雙眼落在了軒轅珷十分得意的彩絳上,原本傳雜在上頭的紅絲線盡都被后添的金絲線給掩了去。彩絳中,還嵌了九顆金珠。

軒轅珷確實編得好看,精致,經了他的手,這條彩絳因著色制和金珠的數目,便也只能他這玄君才能佩戴了,康王只是一介臣子,即便還像往常那樣深受軒轅珷偏疼,也不能僭越。

“好非然,你既是大玄的玄后,凡事自然當先考慮朕。”

感受到了褚非然接二連三的隱隱火氣,軒轅珷原本在編彩絳時流露出的難得的笑容也漸漸收斂了。

方才他只是一個有些吃醋的夫君,如今他是玄君,然后才是眼前褚非然的夫君。

“那非然斗膽問陛下一句,您是大玄的玄君,凡事當先為百姓,您大修宮室,興建矜渠,同梁國開戰,屠戮恩師忠臣,您是真正為百姓著想還是為了您自己?”

話一出口,一旁的丹玉和雙城噤若寒蟬,他們兩個的魂魄幾乎都要嚇去了九重天外。

而褚非然,也心下莫名驚詫,她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這般大膽,敢對堂堂玄君軒轅珷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

“質問他,逼問他,讓他不得不回答你……”

宛若幽魅,那個曾當日出言警告她的聲音再度出現了,聲聲入耳,不停地蠱惑著她,催促著她去頂撞軒轅珷。鬼使神差地,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哈……哈哈哈!原來……原來你也是這般想朕?”

與此同時,聽了褚非然的一聲聲的質問,軒轅珷溫和的笑容完全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褚非然,如果朕告訴你,褚相大人和你之間只能活一人,你會選什么?”

軒轅珷陰晴不定的臉上,忽然又閃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這個問題,他是知道答案的,可他偏偏就是要再問一次褚非然,他想聽褚非然親口告訴他。

希望……是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陛下您一定要殺了非然的父親,那就請先賜死非然!”

褚非然毅然決然地看向了軒轅珷,她心中的隱憂似乎已成了現實。

這是軒轅珷意料之中的回答,卻并非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一雙冷眸,不含半點溫情地投向了眼前這個執意要保下她那父親的女人。

“阿爹他……年事已高,如今已經告閑,在前朝已經掀不起什么風浪了,陛下您為何不能放過他……”

軒轅珷現在的神情十分駭人,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五官擺在那里,卻不見有什么笑意,那一雙眼睛更是直盯得人心生惶惶。褚非然真正見識到了何為“天子不怒而威”。

“因為朕是大玄的玄君。”

軒轅珷突然站起身,將他分外得意,親手編織的彩絳給系在了自己的腰帶上,盡管無論是他還是軒轅琲,二人的生辰都還沒到。

那一瞬,軒轅珷在褚非然的眼中看到了驚異與疑惑。

“因為朕是大玄的玄君,所以朕決不能讓大玄亡在朕的手中。一座看起來再是堅固的城樓如果它那至關重要的一扇防門腐蛀了,那這座城樓遲早會有塌毀的一天。”

褚非然默不作聲,抬起頭來,看向了軒轅珷,未料軒轅珷也同時在看著她。

“到那時……城樓中的人會流離失所,無處再為他們遮風擋雨。而舊的大門已然腐朽生蛀,那這座城樓的主人也只能換下。”

軒轅珷緩緩說著,無論如何,他只希望眼前的她能明白。

不是他不肯放過,而是他不得不去做。

“而要換掉這扇腐朽的大門,就要先卸去樞軸。”

明白了眼前之人的意思,褚非然在軒轅珷再度開口前替他講出了他要講的話。

是啊,她的父親是大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文臣之首,軒轅珷既然想要讓大玄迎來一個新的開始,自然留不得她的父親褚相大人。

“如果可以,朕也不想這么做。可是……朕已經給過褚相大人機會……”

喟嘆一聲,軒轅珷知道他已經不必再說什么了。囁嚅間,軒轅珷選擇了轉身離去。

雖然無風,跟隨在后的丹玉恍然間卻感到了一絲清涼,又一場讓人緊張萬分的交談終于結束了。

然而,對于丹玉來說是清涼,對于留在軒轅珷身后的褚非然來說,卻是一種凄苦的悲涼。

“雙城!快,我要出宮去丞相府!”

“是……”

好似想到了什么,褚非然突然抓起了雙城雙手,不停催促著雙城快些與她出宮。

可到了玄霜殿大門前,護衛雙戟卻將玄霜殿內的所有人都攔在了殿內。

他將僅存的一絲心軟,封閉在了此處。他不會給自己一個猶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