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沒敢在洗澡這件事上耽擱太久,倒不是怕別人催,主要是泡在熱水里面實在是太舒服了,這一天折騰下來,也是滿身疲乏,這會兒坐在香噴噴的熱水桶里,不止是身體得到了放松,就連腦袋也開始慢慢有些意志渙散,想要打瞌睡了。
她還有事需要同袁牧商量,可不能這會兒就迷迷糊糊犯困。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實在是太餓了,原本被臭氣熏得胃里面都沒有了知覺,這會兒倒是也都緩了過來,換過來之后饑餓感尤為明顯,咕嚕咕嚕叫。
洗過的頭發擦了個半干,隨意綰了一個發髻,用一根木頭發簪固定住,慕流云換好了衣服出了房間,晚飯還沒有準備好,江謹和沈傜應該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她直接過去敲了敲袁牧房間的門,聽到他讓進去的答話聲才推門走了進去,見袁牧換過了衣裳,應該是也簡單洗漱過了,這會兒正坐在桌前,手里拿著一本卷冊正在認認真真的看著,抬頭見是慕流云來了,便把那卷冊合起來放在一旁,招手示意她到桌旁去。
慕流云走過去坐下:“大人,我是不是打擾您了?”
“你我何談打擾?”袁牧搖搖頭,看看慕流云,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髻,感覺到了明顯的濕意,起身到一旁去取來了干凈布巾,走到慕流云身后,伸手抽出她頭頂的木簪,慕流云的一頭長發頓時滑落下來,他很滋潤的用布巾輕柔擦拭起來,“有這么濕著頭發就跑出來,現在外面晚風涼,當心被吹著了,明日要頭痛的。”
袁牧的手很寬大,因為習武的緣故,骨節分明,大魚際格外厚實,一看就是一雙很有力氣的手,而現在拿著布巾幫慕流云擦拭頭發上面沒有擦凈的水,卻又無比輕柔,那力道就像慕流云小的時候,慕夫人幫她擦頭發一樣溫柔。
慕流云覺得臉頰一陣陣熱浪,僵硬著腰板坐在那里,一動也不敢亂動。
擦得差不多了,忽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同時還傳來了袁甲的大嗓門兒:“爺!飯好了!您忙完了沒有?要是忙完了,我就叫他們擺飯,我去叫推官簽判他們出來吃飯!”
慕流云冷不防被他的大嗓門兒給嚇了一大跳,一打哆嗦,頭發不小心被扯到了一下,疼得嘴里絲絲哈哈,也不敢弄出什么大動靜,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袁牧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伸手幫她揉了揉被扯疼的地方,對門外的袁甲說:“你叫人先準備吧,慕推官在我這邊,我們有事要商量,你待會兒把飯送過來吧。”
袁甲在門外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去幫他們準備晚飯了。
慕流云聽著袁甲走遠了,這才松了一口氣,袁牧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有些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袋:“怎么好像做賊差一點被捉了個現行一樣?”
慕流云縮了縮脖子:“袁大哥一直都特別用心保護大人您的聲譽,生怕鬧出點什么被人捉住把柄的事,不然也就不會有上一次的事情了。”
她剛一說完,就感覺袁牧的手頓了一下,嚇得慕流云趕忙補充:“袁大哥在那之后都沒有過什么冒犯到我的舉動,大人您可千萬別再責罰他了!”
“以后你便和我一樣,喚他做袁甲就好。袁乙也一樣。”袁牧的聲音從慕流云頭頂上傳來。
“嗯?”慕流云一愣,這話和她原本預期之中的著實差距有點大,令人頗感意外,“這……不太好吧?袁大哥和袁二哥比我年長,又是王府的護衛,平日里對我關照頗多……”
“所以是我平日里對你的關照還不夠多么?”
“大人哪里的話!我何時這么說過!”慕流云連忙否認袁牧的說法。
“那為何我是袁大人,他們倒是袁大哥和袁二哥了?”
慕流云沉默了,片刻之后,抽了抽鼻子:“大人,今晚咱是不是吃餃子?你聞沒聞到,這屋里怎么好像有那么一股子酸味兒呢?”
話一出口,腦袋上便不輕不重地被敲了一記,讓她縮了縮脖子。
“以后叫我名字如何?”過了一會兒,袁牧又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比平時輕柔些許,又似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慕流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想笑,堂堂世子爺,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圣上親自任命的朝廷大員,說起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時,竟然也要這般小心翼翼。
這兩日她心里面那虛虛實實,總覺得有些縹緲虛無,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在一下一下輕柔的擦拭,和小心翼翼征求意見的語氣中,變得真切起來。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嗯!不過人前時我可不敢逾舉。”
“好。”袁牧答應了一聲,語調聽起來微微有那么幾分上揚,透著一股子愉悅。
“但是,袁大哥和袁二哥的稱呼可不能說改就改,無緣無故的忽然就改了口,惹人家多心。”慕流云又補充了一句。
“哦。”這一聲回應聽起來就多少帶著幾分勉強了,但也還是妥協了。
慕流云的頭發擦得差不多干了,綰頭發的事她可不好意思讓袁牧來幫自己,連忙自己上手,又把頭發重新攏好,順便用手扇了扇發熱的臉頰。
袁牧重新落座,看到她這樣的臉色,勾了勾嘴角,倒是也沒再說什么,開口問道:“你急急忙忙過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嗯,事關明日到縣衙去審這個案子,有一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先和大人您商量一下。”慕流云點點頭,“明日可能需要打交道的人會很多,人多必然口雜,其中許多關節還是要配合好才行,否則一個環節出了錯,不是委屈了好人,便是漏放了壞人。”
袁牧點點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好,你說,不管明日打算怎么做,只管告訴我,我會交代下去,到時候必然不會弄出任何的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