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路行回頭看見荊岑穿著白色睡袍,頭上戴著毛茸茸的白色發帶,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
她表情有些愣愣的,眼里帶著幾分迷惑和細碎光芒。
和白天知性明麗不同,此時的她顯得清純又可愛。
荊岑匆忙開門,只來得及打開玄關的吊燈。
周遭黑暗籠罩,獨她站在玄關處,橘黃色的燈光在她漂亮的眼尾投射出一排陰影。
時光仿佛倒流,也是在橘黃色燈光下,十六歲他坐在鋼琴凳上,鼓起勇氣拾起小時候練琴的感覺,磕磕巴巴奏完一個前調,心里正百感交集時,她小跑過來坐在琴凳上,緊緊地挨著他,側臉輕語:“很有感覺啊,以后撿起來吧。”
時間凝固片刻后,他直直的盯著眼前交錯的黑白鍵說:“你想聽嗎?”
他沒有轉頭直視她的眼睛,因為黑暗中的靈魂害怕耀眼也刺眼的光。
對于懂事后的他來說,任何文娛藝術的項目學起來都是一種痛苦,所以他十二歲之后就斷了這些曾經特別喜歡且天賦異稟的東西。
可如果是身邊這個女孩兒呢,她想聽的話,他不介意把鋒利的琴弦按在心臟處,少年的愛意。
荊岑眨了眨眼睛,玉蔥指尖指著他的心口處,說:“我聽到你的手指你的心想聽。范遇行,人生苦短,干嘛要因為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放棄上天給的天賦和熱愛?”
他聞言身體微微僵硬,終于側身,看著荊岑近在咫尺的臉,她睫毛濃密眼波流轉,唇色嫣紅,因為參加學校的節目,穿著白裙,胸前已有曼妙,不知不覺的光陰讓她發育得曲線玲瓏,氣質清絕,緊緊挨著他的身體散發出獨屬于十六歲東方女孩的蒼蘭幽香。
他心臟的血液轟然四流,一半飛去大腦,一半奔向琴凳的方向。
座下的琴凳仿佛被點了一把火,瞬間燃起了少年的樹枝根莖。
就為這句人生苦短,他神魂顛倒,眼里心里都是她嬌艷動人的唇瓣。
十三四歲相遇,感情與日俱增,但他卻沒仔細分辨過,這份感情和童年那種友情有何區別。
直到那一次,他清晰的認識到了他每天常伴身旁,卻存于心底的女孩兒,長大了。
他頭一次感知到了自己對她蓬勃的感情和少年男孩的沖動渴望。
“啪”。
客廳的頂燈亮起。
荊岑開燈的聲音讓唐路行回過神來。
荊岑:“你真的住這隔壁?”
唐路行:“不然我跟蹤你嗎?荊律師總是懷疑有人跟蹤?”
荊岑還處在恍惚中,她的微信在洗澡前發送的,那時候他就回了請吃飯的微信,難道他在門外站了半個多小時?
這可真是……
荊岑想半天,沒能理出個為什么如此巧合的頭緒來,干脆就不再想。
兩人坐在餐桌前,開始吃宵夜。
全是辣的。
荊岑笑了,“唐總第一次請我吃飯,竟然正好和我的口味,真是緣分啊。”
她小時候在S省呆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最喜歡辣菜,但明面上從來不挑食,看起來什么都吃得很香,一般人不知道她這個辣口味。
唐路行面不改色,“我看荊律師今天在醫院盯著別人的辣菜看了幾眼,猜的。”
荊岑:“……”我信你個邪。
荊岑吃得過癮,唐路行在旁邊遲疑了半天,終于問道,“這房子你家里人什么時候買的?”
荊岑拿著烤串兒的手有半秒的僵硬,“應該是很久以前了,我來梨城前聽家里人說過。”
唐路行點了點頭,喃喃道:“果然。”
“果然什么?”荊岑立刻反問,可問完她就后悔了。
不該問。
他們之間有一個雙方心知肚明的巧妙平衡,可打破平衡的時機顯然未至。
她插科打諢的補救:“果然很有緣分嗎?哈哈”
嘴上哈哈,她心里卻抽痛了一秒。
這TM什么操蛋世界,年少心上人是眼前人,卻要把心上人裝成局外人。
唐路行低頭半響后,抬頭問,“荊律師腳傷,一個人大半夜的洗澡?”
荊岑沒好氣,“不然呢,在外面摸爬滾打了一天,不洗洗怎么睡?”
唐路行皺眉,“你這也不是辦法,要不要請個家政?”
荊岑笑了,“不用擔心,明天有個小姑娘過來一起住,可以先照看幾天。”
唐路行:“小姑娘,不會做飯吧?看在荊律師給我的演員奔忙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去我家蹭飯的機會。”
誰知荊岑卻意味深長的說:“唐總你會做飯?……”
她還不想吃得上吐下瀉。
在渥太華的日子,兩邊家長都像隱形人一樣,放任他們兩野蠻生長,總覺得餓不死就行。
可荊岑自小就是愛折騰的,哪里愿意天天啃快餐,所以在國外呆了半個月后,就開始自己搗鼓中餐,好在小時候跟著家里走南闖北的也練出了做飯的基礎,所以很快就廚藝出眾。
她在渥太華呆了沒幾個月,范遇行就去了,這一去,就成了她跑腿的,不管幾個街區,范遇行都能給她弄來地道的中餐食材。
他負責跑腿買食材,她就負責做大餐喂飽他。
兩人樂在其中,直到遇到那次事情,荊岑不能下廚,范遇行就想依葫蘆畫瓢搞幾個菜。
結果荊岑還顧著她的男孩兒面子,強顏歡笑的吃,范遇行自己就吃不下去了。
結果是菜倒掉了,荊岑卻因為吃了一半拉肚子了。
可她沒想到七年過去后,變成唐路行的芋頭會看著她說:“不就是做飯么,一個人時間久了,總是會的。”
荊岑心痛,卻帶著笑說:“好呀,那以后就打擾唐總了,我會把飯錢折算在顧問費里的。”
“那算我占便宜了。”唐路行溫柔笑著,唇角的褐痣也溢出柔情。
他繼續問道:“明天要去劇場嗎?去問問藍心。”
藍心給方季那通假意通傳蘇岱林的電話,直接把她推向了重大嫌疑人的行列。
荊岑說:“是打算去,不過我不太想在庭審前追求真兇,我不想干涉梨城警方和檢方的工作。”
唐路行了然,“那你庭審的證據準備如何?有把握無罪辯護成功嗎?”
荊岑笑著反問,“你知道我要做無罪辯護?”
唐路行挑眉,“不然呢?大老遠過來做稀松二五眼的工作?荊律師要砸了你師兄的招牌?”
荊岑哭笑不得,“我發現你對我師兄有很大的偏見?”
唐路行一臉冷漠,“偏見嗎?行得偏見到自然是偏的。”
荊岑盯著他看了半響,居然直覺感知到了一點醋味?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