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分鐘后,景召出現在周至的工作室門口,當時商領領還沒到。
周至是真沒想到他會趕過來:“你不是在華城嗎?怎么這么快?”
“剛好在這邊。”景召進來,一句寒暄都沒有,“她來了嗎?”
“還沒有。”
“在哪里拍?”
很明顯,他沖著那小姑娘來的。周至又嗅到了,很不尋常的味道。
景召是什么人吶,預約排到了明年,多少一線女藝人想請他拍照,卻連他的面都見不著,想投懷送抱、自薦枕席的更是數不勝數,別說碰他的人了,你看他讓誰碰過衣角?跟異性永遠保持著伸手夠不著的社交距離,說得好聽叫自律,說得不好聽叫“女人別碰我”。
攝影圈里關于景召的談論很多,談論最多的問題是:景老師都沒有欲望嗎?名利、錢財、女人,這些他好像都不感興趣。
周至說:“在樓上四號攝影棚。”
讓景老師感興趣的人出現了。
他上樓,直接去了四號攝影棚。周至想拍復古暗黑風,拍攝用的道具都已經準備好了,有藍色絲絨的公主床、有中世紀風的沙發,地上有玻璃、有花瓣,櫥窗里有弓箭,也有公主的皇冠。
景召一一看過去,另外還有補光燈、三腳架、反光板,甚至是墻壁上的燈光,他都仔仔細細地、一樣一樣地檢查。
“你在干嘛?”周至都驚呆了,“不是懷疑我這兒有隱藏攝像頭吧?”
景召在檢查床幔:“隨便看看。”
這叫隨便看看?
就差掘地三尺了吧。
周至有點受傷:“我你都信不過?”
“不是,攝影棚人來人往,誰都有可能進來。”
周至無話可說。
傻子都看得出來,景召有多保護來拍照的那個女孩,生怕她吃一點虧。她拍了將近一個半小時,景召就守了將近一個半小時。
收尾之后,商領領去了更衣間,周至回器材室。
景召也還在器材室。
“還沒走呢?”
他問:“都結束了?”
“嗯。”
他起身,去拿了雨傘,走之前留下一句話:“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周至看不懂了。
景召是她見過的、最克己復禮的人。
帝都已經入冬了,天黑得早,還沒到六點,太陽就落了山,天際也變成了青灰色。
景召的車停得很遠,要走一段路。人行橫道的對面街上站了個人,個頭很高,黑衣黑褲,戴著鴨舌帽,是商領領的保鏢,趙守月。
他看見了景召,景召也看見了他,兩人眼神相接,短短幾秒之后,又各自移開。
從周至的工作室開車去唐德會所,不堵車也要半個小時。
唐德會所是帝都陳家的產業,會所的八樓只接待貴賓,今天就來了一位貴賓——Vindis帝國區總裁。
明悅兮十幾分鐘里看了好幾次時間,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忐忑,她用桌布遮掩,拿著手機給經紀人發微信。
怎么還沒來?
喬爽人就在外面,但不方便進來,回復:景老師說會晚點到。
已經六點半了,景召還沒來。
“悅兮。”
她抬起頭:“嗯。”
喊她的是她老板,紅星傳媒的吳庸,一個唯利是圖的娛樂公司老總。
他給明悅兮使了個眼色:“愣著干嘛,唐先生的杯子空了。”
唐先生五十出頭,個子小,人微胖,衣冠楚楚,其貌不揚。
上周,唐先生在秀場見到了明悅兮,隔天他就找上了吳庸,吳庸想吃下Vindis帝國區代言人這塊肥肉,所以促成了今天的飯局。
明悅兮只是個二線藝人,又是網紅出身,在圈子里并沒有很多話語權。
她起身倒酒。
唐先生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大驚失色:“唐先生!”她手上用力,試圖把手抽走。
唐先生握著不放:“晚上有空吧?”男人的指腹在女人光滑的皮膚上來回摩挲,“代言合同已經擬好了,要不要看看?”
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明悅兮生了一副好樣貌,用當下的流行語來形容叫貓系臉,笑的時候很甜,不笑又挺酷,公司給她安排了乖巧小太陽的人設。
她今天jing心打扮過,奶白色的小香風外套搭配短裙,襯得她十分溫順可人。
她一點一點地把手抽出來,因為動作輕,她又笑得溫軟甜美,倒也不會鬧得很難看:“唐先生您日理萬機,這種小事哪需要您親自來談。”
她這是婉拒的意思。
唐先生也不生氣,喝掉杯子里的酒,目光看向吳庸。
怪他沒把人調教好。
吳庸立刻起身賠禮:“不好意思唐先生,悅兮她很少出來應酬,不是很懂規矩。”他轉頭呵斥,“還不趕緊給唐先生敬酒賠禮。”
明悅兮遲疑不前。
吳庸正要發作,有人來敲門,是唐先生的秘書。
“唐總。”秘書進來說,“景老師在外面。”
圈內被稱作景老師的,只有一個人。
明悅兮猛然回頭。
唐先生也起身了,出了包房,在過道見到了景召:“景老師怎么過來了?”
景召在攝影領域的地位很高,時尚圈的人都不想得罪他。
他靠墻站著,手里拿著一把雨傘:“路過。”
唐先生哪里還有剛才甲方爸爸的氣焰,態度很客氣:“景老師要是不忙的話,進來喝一杯?”
Vindis想跟景召合作,唐先生約了幾次,也沒約到人。
“不喝了。”景召懶得周旋,直接開門見山,“你上個月發來我工作室的合同,還有效吧?”
是景召上個月就已經拒絕掉了的合同。
轉機來得突然,唐先生幾秒后才反應過來:“當然有效。”
景召說:“簽好后我會寄給你。”
“不用不用,明天我親自去一趟您的工作室。”
他嗯了聲,下巴抬了抬,指明悅兮:“那她的合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