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拂衣行

第一百七十章 救助

“樸蘿!”白乞兒忽然在后面喊道,聲音里蘊含著濃濃的擔心。他不信鬼怪,可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地道里頭的場景,況且,那聲音是從樸蘿身上發出來的……

“白乞兒哥,你安心,這是小玉,是我的朋友,我過后會向你解釋。”樸蘿頭也不回,大聲說:“你撐住,我馬上帶人來救你!”

樸蘿借著土地發出的氣一路向上,終于又回到了亂石堆。

她焦急的四處眺望。

“別急,她們在往這邊來,大約一炷香就會到。”小玉說。

“好。”樸蘿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她不住的往來路的方向看去,期待著忽然有人出現。

但是正如小玉說的,很遠。

“你這次,感知的范圍這樣遠,會不會又要沉睡了?”樸蘿擔心的問。

“嗯,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小玉的語氣仿佛多了些什么,頭一次叫樸蘿能聽出它的高興來。

“什么不一樣?”樸蘿問道。

“你看看你懷中屬于那女人的玉佩。”小玉說。

樸蘿從懷中拿出玉佩,剛剛在地底看不清楚,如今玉佩的樣式卻盡顯眼底,那是一塊白玉雙龍戲珠佩,雙龍皆是五爪,雙龍栩栩如生,就連爪上的鱗片都細細的雕琢出形狀,一看就絕非凡品,這是只有皇室才能有的雕工,只有皇室成員才能佩戴的玉佩。

每個皇子皇女都有一個,這是他們身份的象征,雖然上頭刻畫的龍不是很一樣,有的一條有的兩條,有的黑色有的白色,可是五爪和精細的雕工才是叫這玉佩與眾不同的地方。

樸蘿上一世曾經在大婚的時候在六皇子的腰間見過一枚,那是一塊墨玉做成的,上頭就有一條龍。

還有云珠公主,樸蘿倒是沒有見過公主隨身佩戴,而是將那玉端正的供奉在陋居的正廳里,叫來往的宮女嬤嬤都能一眼瞧見。

據說,這玉就不能傳給子孫后代的,如果身為皇子或者王爺的人死去了,這玉就是他們放在嘴中的陪葬品。

樸蘿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輕輕的摩挲著龍佩上的花紋,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這女人,就是被擼走的帝姬。白乞兒,就是七皇子。”小玉肯定的說道。

樸蘿無法反駁,之前,對于白乞兒身世的諸多猜測,也都與這黑衣女人有關,如今……樸蘿緊緊的握著玉佩,除非這玉佩是女人偷來的,否則……可是,誰又能在這個女人的眼皮子地下偷到東西呢?

“還有很多佐證,白乞兒之前同你講過,這女人當初在南越王府對他手下留情,如今卻又前來追殺,為何?定是確定了白乞兒的身份了。”小玉越說越激動,事情正如它之前所預料到的發展著,白乞兒是七皇子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了。。

樸蘿沉默了良久。

“這也是我開口的原因。”小玉說,“對于七皇子,我沒有必要隱藏。”

小玉見樸蘿一直不搭腔,便急道:“你可是還有什么不信的?”

樸蘿搖頭,“不是不信……只是,只是太意外了……他,怎么可能是七皇子呢?”

“他怎么不能是七皇子呢?”小玉反問。

是啊……他怎么不能是呢?他那樣的英俊瀟灑,他的武藝那樣的高強,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為人極重以氣又溫柔體貼,他打小在民間長大,體恤明清,又曾經在北蠻的戰場上屢屢立功,是啊……他如果不是七皇子,那七皇子又會是誰、又能是誰了?

“她們快過來了。”小玉說:“你一定要救活他。”

“嗯!一定!”樸蘿握緊了拳頭。

小玉聲音逐漸的隱沒在了樸蘿的衣袖間,它似乎小聲的說了一句,聲音中滿是欣慰,“真人……我沒有辜負同你的約定……”

樸蘿呆呆的立在原地,她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

一幕幕的畫面閃過腦海,從她和白乞兒初相遇開始。她很快便將有利于白乞兒是七皇子的蛛絲馬跡串連起來,包括那個武藝極高的婆婆。

還沒等樸蘿捋順,不一會兒,一襲紅衣果然出現在了亂石堆的上方,亂石難行,紅衣女子背著那個麻衣的小女孩在石灘上跳躍。

幾乎是紅衣女子瞧見樸蘿的瞬間,樸蘿也朝她呼喊起來,“這里!這里!女俠,救命!”

紅衣女子似乎在原地頓了頓,然后吧麻衣女孩小心的放在原地,獨自前來。

樸蘿連忙跑過去,不管不顧的跪在紅衣女子面前,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哥,他胸口中了刀子,失血過多。”

“那個女人呢?”紅衣女子謹慎的問道。

樸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得應該是兇手,便說:“已經死了。”

“你們把她殺死了?”紅衣女子驚訝的問。

“嗯!”樸蘿肯定的點頭。

紅衣女子狐疑的看著樸蘿,不似撒謊的樣子,可是……“你們怎么殺的了她的?”她要問清楚,免得其中有什么問題。

樸蘿心中焦急,她又快又急的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如何引那女人進入地下,白乞兒如何偷襲,自己如何被鉗制,就連手上戒指的事情也沒有絲毫隱瞞后來是白乞兒一腳結束了黑衣女人的性命。

紅衣女子皺眉思考了一會,終于點頭道:“好,你帶我下去。為了以防萬一,你把這個吃掉。”

紅衣女子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褐色藥丸,樸蘿接過,二話不說的咽進了肚子里,急急的跑在前頭帶路。

似乎對于樸蘿的行為感到滿意,紅衣女子只叫住了樸蘿,回去叮囑了那麻衣小女孩些什么,就跟隨樸蘿一起進入了地底。

紅衣女人謹慎的跟在樸蘿后頭,并叫她全程點燃火把。

樸蘿都依言照做,終于到達了地底。

“白乞兒哥,”樸蘿跑了過去,只見他一手捂著胸口上的短刀,一手似乎要撐著墻壁坐起來,但是失敗了。

不知道從哪里爬出來很多圓滾滾的有著黑色背殼的蟲子,正圍繞在白乞兒的身邊,在火光的照耀下,窸窸窣窣的都爬走了。

“好惡心。”紅衣女子說了句,走上前去,蹲下來,皺眉查看白乞兒的狀況。

“怎么樣?”樸蘿緊張的問道。

紅衣女子一邊上手到處摸索著白乞兒身上,一邊前后左右的觀察,“致命的傷口只有這一處,但情況不是很好。”

“有、有辦法嗎?”樸蘿問道。

“我可以試一試,但是耗費的時間比較久,我不放心我妹妹,你去接她下來吧。”紅衣女子頭也沒回,從自己身后的包裹里頭,取出了剪刀、針灸、白布等物。

樸蘿一步三回頭的看著紅衣女子的方向,最后一咬牙,快速的往上爬去。

等她帶著麻衣小女孩下來的時候,只見滿地的鮮血。

“啊——”樸蘿連忙跑了過去。

“攔住她!”那個麻衣小女孩在后頭死死的抱住了樸蘿的腿。

“他,你,你對他做了什么?”樸蘿的眼睛紅了。

“住嘴!別打擾我!”紅衣女子對著樸蘿怒斥道。

又招呼麻衣小女孩,“小妹,快來幫忙。”

“好,小哥哥,你別亂動,會打擾道姐姐,姐姐如果救不了,他就真的沒命了。”麻衣小女孩回頭叮囑。

“好,對不住。”樸蘿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動了,便不出聲音的站在一邊,只盡心舉著火把照明。

白乞兒曾說過,這短劍不要拔出來,樸蘿也曾聽父親講過,在沙場上如果中箭,最好的方式便是折斷箭只,因為貿然的拔出來會出現流血不止的狀況,反而會死掉。

如今,紅衣女子已經把劍拔出來了,白乞兒能不能活下來,完全就看能不能止血了。

那紅衣女子手腳十分麻利的把各種藥膏、藥粉依次按在了傷口處,那麻衣小女孩負責遞給她各種的白布,藥粉,還把那些用過的染透了鮮血的布條。

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基本不用紅衣女子說什么話,那麻衣的小女孩便能理解她的意圖。

止住了……

血止住了!

樸蘿微微喘氣,剛剛屏住呼吸太久,以至于胸口有些悶。

她很想問一句,“是不是救過來了。”又命令自己憋住不要講話,不要打擾到紅衣女子。

“好了!”紅衣女子把手上的臟布往旁邊一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聽得一片令人牙酸的“咔嚓”和“咯吱”聲,似乎坐在了骨頭和蟲子上頭,只是她太累了,也不管不顧了。

樸蘿也不必問了,那令人懼怕的黑色絲線正如同陽光下的雪一般在消融。

她長出了一口氣,“謝謝你。”

“不必謝我。”紅衣女子扭捏起來,支支吾吾的似乎想要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是姐姐告訴那個黑衣女人你們的位置的,”麻衣小女孩面容平靜的說出來紅衣女子想要說的話,“她覺得心里有所虧欠,所以才追過來的。”

“啊——”這樣說樸蘿也隱約記起來,那黑衣女人曾說過一句,有人給她指路的話……原來說的就是這兩個女孩。

“其實這不怪你們的,”樸蘿心里對這個紅衣女子的印象完全改觀,有時候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可是她卻心懷愧疚,還特地追上來看,果然是個好人呢,同她表現出來的飛揚跋扈的樣子完全相反。

“如果你們不說,她不過也是晚幾天追到我們。”樸蘿誠懇的說道:“你不必為此自責。”

“哼!誰為此自責了!”紅衣女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地上跳起來,“小弟弟,你不要自作多情!”

說罷便轉身朝著地道的上方爬去了,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去找些吃的回來,你們在這里很安全,不要亂跑。”

“好的,姐。”麻衣小女孩還是用她那平靜的語氣回道。

見樸蘿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麻衣小女孩解釋道:“姐她就是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之前在溫泉池邊唐突到你們了,十分抱歉。”

樸蘿連忙擺手,“那不算什么,倒是這次,如果沒有你們,我、我簡直不敢想我哥會怎么樣,這救命之恩……”

麻衣小女孩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小棍子,一下一下的戳著地面的泥土,時不時戳一戳被翻上來的小蟲子。

“救命之恩啊,是個好東西,對于我們商人來說,世間的一切都可以明碼標價。”

“你們要錢?”樸蘿驚訝道,她記得那紅衣女子還要用三個金元來買他們半只兔子呢!那救了白乞兒的錢,要多少金元?樸蘿想都不敢想,只覺得,把父親在皇都的房子賣掉都不能抵債。

“錢,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了,可是,如何得到錢,卻是一門學問。”麻衣小女孩繼續說著叫人聽了一頭霧水的話。

“錢之道,說白了,也是人之道,人情之道。這點,在你們夏朝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麻衣小女孩說道。

“只是……現在你們朝中動亂,我們也要有自己的選擇才是。你說是嗎,小哥哥?”麻衣小女孩抬頭問道。

樸蘿不想自己顯得太蠢,就胡亂的點頭稱是。

麻衣小女孩滿意的笑了笑。

樸蘿一邊守著白乞兒,一邊在絞盡腦汁的思索麻衣小女孩話中的意思……所以,她到底是想他們二人如何答謝這救命之恩呢?

想不出結果來,白乞兒的手指卻似乎動了動,樸蘿的全部心神馬上被吸引了過去。

“水……”白乞兒微微張著嘴,發出了些有氣無力的聲音。

樸蘿連忙解開隨身的包裹,把他的頭微微抬起,小心的喂了幾口水進去。

而后,白乞兒又陷入了沉睡。

麻衣小女孩不知何時也踱步過來,她蹲下來,借著火光看向白乞兒,又替他診了下脈,皺眉道:“血雖然止住了,可是他氣血太過虛弱,這兩日只怕要費心看護了,不然……”麻衣小女孩搖了搖頭。

說罷,麻衣小女孩就盤坐在地上,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她做什么都是這樣的我行我素,卻又覺得隨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