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稀稀拉拉地落下幾個雨點。
“哎呀!下雨了!姐姐,你要快點回來哦!”嫄兒在破廟里來回打轉,有些焦急,雖然知道姐姐身手了得,可畢竟頭一回出遠門,多少莫名的不安。
忽然,門口有異動。嫄兒高興的向外跑去,“姐姐,你回來啦?”
結果大門外什么都沒有,不由的失落。 本想轉身回到廟內,卻見一團黑氣,一個帶著獠牙面具的鬼怪站在面前。
“哇!”嫄兒嚇的禁不住大叫!“姐姐,姐姐,救我!”
那鬼怪張開兩只黑黑的爪子向她撲來。軒嫄倒也機靈,連忙從火堆中抽出一根帶火的棒子扔了過去,那鬼怪不為所動,卻追著軒嫄在破廟內來回兜圈。
“快快走開,離我遠點!”鬼怪不住地發出低吼,好像極不情愿,卻不由自主的追著軒嫄。
“姐姐,救命呀!鬼怪吃人啦!”軒嫄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應答,她嚇的渾身發抖。好歹反應夠快,連忙喚出數百只小鼠向鬼怪攻去。
只見數百只小鼠飛快爬上鬼怪身軀,將它捂得嚴嚴實實,密密麻麻,簡直另人作嘔。軒嫄稍有得意,以為將它控制住了,可是哪有這么容易,只見這鬼怪伸出爪子將小鼠捉住送進嘴里“咔哧、咔哧”地吃了起來。那咀嚼的聲音恐怖之極,它卻好像格外享受,許是覺著那面具影響到進食便隨手摘了下來,竟露出了一張半人半鬼的臉,頃刻間那數百只小鼠被它突然變幻的血盆大口全部吸入腹中,可惜還未滿足,又迅速向軒嫄追來。
眼看這無助的“小羊”將要落入鬼口,突然從遠處飛來一根青藤勒住了鬼怪的脖子。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傷我嫄兒!”樹妖大喝道。
青藤越勒越緊,直至鬼怪喘不過氣來,剛才被它吃下的血肉順著它那血盆大口不住往外流淌。它那兩只爪子緊緊抓住青藤想要將其扯開。雙方各自用力,力道也越來越大,樹妖有些不及其力,慢慢地隨著鬼怪的力道被向前拽去。只聽“砰”地一聲青藤被扯斷。鬼怪的爪子立時變長,向樹妖伸去。小樹妖再次變出青藤如皮鞭一樣向鬼怪甩去,那一鞭重重的打在它的身上,霎時皮開肉綻,哪知這鬼怪竟似毫無知覺般認其鞭打不為所動,直勾勾向樹妖飄去。
“姐姐!”軒嫄大聲叫道,見情形不妙,她抓起火把不住往鬼怪身上打去。
那鬼怪偏愛人血,回頭就飄向軒嫄。
“不要!”樹妖順手撿起一根棍子戳向鬼怪。噗嗤!棍子死死地插入鬼怪體內,將它釘在墻上。瞬間,鬼怪身體黑血直流,疼地它嗷嗷直叫。那怪物被激怒了,兩只眼睛了發出兇兇的綠光,也不顧那釘在墻上的棍子,任由它在體內橫穿,向著姐妹二人方向迅速挪去,直至棍子脫離了身體。
樹妖見狀不妙,急忙幻出數根青藤將它裹住。隨即拽著軒嫄向廟外奔去。
“可憐可憐我吧!我真的好餓呀!我好久沒吃東西了!”那聲音鬼哭狼嚎。霎時間,只聽“啪嚓”一聲所有藤條盡數折斷,鬼怪飛奔而來,眼看就要追上了。樹妖來不急多想一把將軒嫄推的遠遠,轉身擋在鬼怪面前,那黑色的爪子倏地扯壞了樹妖面紗和衣服,照著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要!”軒嫄嚇傻了,哇哇大叫之后直呼救命。可這是郊外,本就人煙稀少,還能向誰求救?
鬼怪趴在樹妖的肩頭貪婪的吸著血,無論軒嫄怎么捶打,那怪物也全然不顧。它只覺得一種甘甜如蜜汁般的液體從自已的口中不斷流進身體,這種甜美甚至超越了人血的味道。于是它原本模糊不清的半張人臉開始逐漸清晰起來,身體慢慢充滿活力,傷口開始愈合,漸漸恢復成人形。
“ 啊!”疼痛、無力、眩暈一股腦兒的襲來,樹妖已感覺到自已快要被它吸干,以至要現出原形了。
突然間,鬼怪猛地抬頭,看見一張精致的臉,面無血色,像一個死人。嚇的它連忙推開了小樹妖,竟像個犯錯的小孩兒迅速的跑到角落里哇哇大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姐妹二人還哪管這些,見它松了手,也不顧得疼更忘了害怕,拔腿就往外奔去。可是跑著跑著,小樹妖只覺越發的無力,渾身酸軟,雙腿沉重,已經邁不開步子,直至兩眼發黑,撲通栽倒在地。
“姐姐……”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小,樹妖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不知道了。
“嗚嗚嗚……,娘親!我要娘親!皇兄!你們在哪呀?”
哭聲一串接著一串,“嗚嗚嗚……”
昏迷之中, 回憶如流水在混沌的腦海中浮現。那時嫄兒在山洞中剛剛醒來,一雙小腳在不斷地蹬著樹妖,可是她真的是太累了,剛剛從黑衣人的手上逃脫,身體虛的像一灘爛泥。
“姑姑,姑姑……,嗚嗚嗚………”
“你醒了?嫄兒!”樹妖勉強打起精神。
“這位姑姑,我娘親呢!”
小女娃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和這陌生的姑姑嚇得又哇哇大哭起來!“娘親,哥哥!你們在哪?”
樹妖一時心疼,連忙起身將小女娃摟在懷中:“嫄兒,別怕!乖啊!乖……”。
小女娃慢慢地撫平了情緒問道:“姑姑,這是哪里呀?我娘親和哥哥呢?”
“你叫我什么?”
“姑姑!”
“為什么呀?”樹妖問。
“在宮里年輕的奴婢叫姑姑,年老的叫嬤嬤。”
“不行,不行,不許這么叫我!”樹妖頭頂生出一大片烏云,心想:我以后可是要撫養你長大的,是你至親的人,被你叫成了姑姑豈不是成了你的奴婢?
小女娃有些發懵,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又張口道:“嬤嬤,嬤嬤!”
樹妖頓覺頭上響起一陣雷鳴,似有閃電霹靂而下,氣的頭頂冒煙。“我有那么老么?”
軒嫄一陣驚慌,急忙改口道:“姐姐,姐姐!”
“這還差不多!”樹妖終于滿意了,清了清嗓子又溫柔起來,“好嫄兒,這里是浮黛后山的山洞。你娘親和哥哥被一群黑衣人帶走了。娘親把你托給我照顧,等你長大以后再去找她們。”
“她們去哪里了?我也要去!”軒嫄嚷嚷道。一時氣急又咳出一口血來,嚇得她又哇哇大叫起來。
樹妖一片茫然,哎!這小東西竟如此難以對付,與她哥哥相比怎么這么不乖呢?對于帶孩子的事,小妖經驗全無不知從何入手,心中亂麻一團,焦慮爬上眉梢。總之先別管她叫不叫喚,趕緊施法讓她睡去,再慢慢為她治病。
一天,兩天,三天,雖然病情在慢慢好轉,可每回醒來都大哭不止,吵著要娘親、哥哥。樹妖哄不好孩子急地在山洞中團團轉,就好比心口被強塞了一處鳥窩,撕扯不出,抓心撓肝的。總讓她這個樣子不是辦法呀!
“嗚嗚……,姐姐!嫄兒好餓呀!”
天哪!她是人呀!人總要吃東西的,怎么把這事忘了呢!差點沒把嫄兒給餓死。耳邊一陣警鐘嗡鳴,樹妖發覺自已就是個傻子。連忙跑到供臺前取了些水果、糕點。
吃飽之后她終于不再哭了,安靜下來模樣乖巧,樹妖看著那雙天真的大眼睛自然十分喜愛,尤其是抱著她時那般溫暖嬌嫩,讓小樹妖不由生出了當母親的感覺。以前獨自一人深居浮黛山也并未覺得有何寂寞,如今若是讓嫄兒離開自已,都不敢想像心里會有多么不舍。
雖然小娃娃十分可愛,但要說這帶孩子還真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需要在意的事兒多了去了?小樹妖著急了,因為她從未帶過孩子,日后不做足功課絕對不行。無奈之下,每到夜深人靜時她便偷偷下山,躲到村民家的窗外,學著怎么帶孩子。
小孩子不能天天吃干巴巴的東西,要多吃粥,多吃蔬菜。
小孩子不能睡潮濕的地方,要有住地溫暖,要多曬太陽。
要多陪她玩,還應該有玩具!
樹妖學得十分認真,將這些事情一一記了下來。別人家孩子有的,我家嫄兒也得有,可她是妖畢境與常人不同,有些凡人用的東西上哪去弄呢?其實也難不倒她,且須厚著臉皮托夢向村民討要,此地民風虔誠信奉浮黛大仙,只要托夢村民無不響應。
所以,村民們漸漸發現浮黛山大仙的需求變了,不但索要瓜果餑餑之類的祭品,像米粥青菜這種家常吃食也十分青睞,還得要熱乎的。故而每日餐食與山下凡人并無異處,所以日日都有村民上山送飯。更稀奇的,就連被褥,小孩兒的衣物,還有玩具之類的也極受神明喜愛。如此接地氣的大仙兒還真是讓人稀奇!
小娃戀母,好在有樹妖陪她,既當爹又當娘實為不易,平日里樹妖怕她無聊又常捉些小動物來陪她玩,教她馴獸之法。軒嫄對小動物們也極為喜愛,視如朋友,日子久了,她自然而然成了山中的百獸之王,如此過個年八也不再找娘和哥哥了。
時間過的飛快,樹妖以前并不覺得,但自從有了軒嫄以后才發現時光如梭,這小丫頭長得迫不及待,沒過幾個春秋個子已經長高了不少。孩子大了,需求增多,村民所供奉的日常物品越來越滿足不了神明的要求,漸漸地生出非議。
在凡人眼中,神明應該不食人間煙火的呀?
村民時常討論此事,明顯心懷不滿,并非他們不再敬重神明,而是以為有人假扮神明,騙吃騙渴騙供奉,這誰能忍受的了?
如此下去,豈不是砸了浮黛大仙的名聲?樹妖心想:實在不行就去偷吧!偷那些有錢人家,怎么也不能讓我的嫄兒受委屈!
于是,樹妖每隔一段時日都要下山補充供給,當然都是給軒嫄用的。路途遙遠一去就要四五天,雖然樹妖也會飛,可是就她那兩下子,像只山雞似的,飛一小段還得休息休息,還不如走著快呢。
如今也嫄兒大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哇哇亂叫的小屁孩兒,她明白樹妖姐姐是她最親的人,她們即情同母女又親如姐妹。每回樹妖一走,自已留在深山之中無不寂寞害怕,跟著樹妖這幾年也多多少少會了點小法術,這小丫頭便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已好奇之心,非要跟著樹妖去外面看一看。
耐不住軒嫄的糾纏,這回終于決定帶著她同去。歷來外出都是夜間行進,白天則躲到無人之處休息,這次也不例外。
走了兩日天,二人來到了一處小鎮上,黑漆漆的夜晚是做案的最好時間。樹妖將軒嫄安置在鎮外的一座破廟之中,自已便偷偷的進了城。看見豪華的房屋就溜進去,什么衣服,好吃的、好玩的………沒過一會功夫,手提的兩個包裹已經滿滿登登了。
這次,是帶著軒嫄第一次出遠門
,就遇上了這么大的麻煩。耳邊一陣警鐘再次嗡鳴,樹妖你是不是又做了一次傻事?難道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