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不得對殿下無禮。”秦致瓚喝斥一聲。
太子朝那邊的顧明澄點頭一禮,后者像看熱鬧一樣雙手負在身后,眼神頗有興味。
“瓚叔,你別說他,父皇早有旨意,孤和玉樓是兄弟,不必拘禮。……孤夜里睡不著,是想著去找你的,看看案子查得如何了。”
他抬頭直視景玉樓的眼睛,帶了些羞澀一笑,“……孤不識路,在城里轉了幾圈沒頭緒,這才想著過來看看瓚叔。”
景玉樓笑容更冷,“哦?殿下怎的突然對查案感興趣了?”
太子笑而不答,把手上的貍貓抱給顏致瓚看,“孤想要這只獅貍,適才鷹爪奪食,實在慚愧。”
“無妨無妨,殿下喜歡就好。還是進去坐著說話……”
秦致瓚笑著,安撫一下還在哼哼的天虎,引著太子往里走,口中贊道:
“殿下的準頭越來越好了,如今真能算百步穿揚。”
“都是瓚叔教得好。”
太子聲音和緩,邊說邊往里走,路過景玉樓身邊時,步子略緩,像是把他晾在一旁純屬無意,這會兒才想起來似的:
“啊,孤昨夜上疏,為國效力替陛下分憂,不容有責,出任大理寺卿的旨意,大概這會兒已經送到吏部了。既然今后與堂兄互為同僚,自該勤勉些。”
景玉樓像是猛然間被嗆了一口,握拳抵唇干咳兩聲,饒是他一向處事圓滑,此時眼中也難抑訝異。
他看著太子的背影,覺得自昨天開始,像變了個人似的,跟他以前認識的那個景琛全然不一樣。
他疑惑望了顧明澄一眼,要不是此刻有個仙長在,又有昨日的驗塵,他幾乎要覺得景琛是人假冒的。
顧明澄倒不明白他為何這樣,朝那邊挑了挑眉,“誒,你和太子關系不好?”
“呃……,也沒有……”
景玉樓臉色一滯,竟有些又羞又惱的模樣,“兄弟間一些小齟齬罷了。”
兩人跟在后面朝里走,顧明澄冷不丁又道:“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他的語氣帶幾分鄭重,景玉樓愕然回頭看他。
“昨日那三具祭品的八字,你還記得吧?太子的命格也是全陽,即是說,他與祭品,也算屬性相通。”
景玉樓驀地凝眉,“你是說,他有可能是祭主?”
“嘖,你想哪兒去了……”
顧明澄對他這反應很是詫異,一句話脫口而出,卻也愣了愣,“本使并無此意,誒?為何你會這么想?”
景玉樓驚覺失言,也不知自己為何忽然心神不寧,語氣有些遲疑:
“太子的八字,過去宮里報的,好像是三柱屬陰,唔……,木命吧,應該是這個。怎地昨日……”
驗塵報出八字,并不宣讀在外,但近旁的人自是能聽見,他昨天就在太子后面,自然也聽得清楚。
“哦,驗塵之前,宮中呈報八字時,特意說明了這個事,道太子八字過于偏奇,易在有心人處落下可趁之機,因此之前一直報的,其實是假。
這種事在王室并不稀奇,驗塵前報上真的來,與塵鏡所示吻合即可。”
“原來如此……”
景玉樓愣了一會兒,赧然道:“剛才是我想岔了,與祭品屬性吻合,怎能是祭主,呵呵……”
顧明澄這會兒對他的人品判斷又有些新看法,這小王爺很愛玩以權謀私、以勢壓人這套,怕是他跟太子不合,又想把禍往人家頭上引,跟禍害謝相一個路數。
“倒不如說,他也有可能是祭主的目標,你別忘了,如今少一具祭品,到底會是行祭中斷,還是另有邪法,眼下皆是未知。”
他道了這句,先一步朝回走去。
景玉樓落在后頭,已知顧明澄對自己的信任又失一大截,他也覺納悶,剛才為何會口不擇言,說出那樣的話來,倒像是受了什么蠱惑。
天虎蹲坐在他腳旁,鼻子噴出一大口氣,聽著像個譏嘲的冷笑,虎靈仍坐在他肩頭,湊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句:
“太子有古怪……”
此刻四下只剩他一人,景玉樓忙在肩上拂了一下,壓低聲音,“別跟我說話,小心叫仙長聽見。”
虎靈嘖了一聲,聲音像蚊子哼哼,威脅道:“答應跟我通靈,要不我就把你這把柄捅出來。”
景玉樓一挑眉,“捅唄,我倒霉,你能得著什么好?”
虎靈氣得頭上的奴印更顯猙獰,卻愣是拿這無賴沒轍,抱著手又哼一聲。
“太子什么古怪?”
“未染,好祖宗……”
景玉樓背過身,蹲下摟天虎的脖子,笑容燦爛:“等過兩天,我讓若依接你去府里住?”
“她好幾天沒來看我了,哼,是不是你這壞蛋搞鬼?”
“你忘了,今兒五月初六,她每年到這幾日,都得靜養……”
景玉樓聲音有些低落。
“哦,我倒是忘了,那成,等她過幾天好了,記得來接我,我還要吃紅栗燜雞。”
景玉樓趕緊點頭,在天虎腦門的“王”字上戳一下,“快說。”
虎爪回撓一把,這才道:“太子身上,好像有個靈身,大概是個器靈。”
“你看見的?”
虎頭一晃,“沒看見,我說——‘好像’,你聾?”
說完抬起屁股,大搖大擺走了。
“嘖……”
景玉樓左右看一眼,指尖凝靈,狠狠在肩上靈身小人兒肚子上戳一指頭,妖靈身中間出現一個大洞,隨即又自動合上,虎靈滿臉得意哈哈大笑:
“不疼,氣死你……”
回到林間屋前,那邊幾人正分茶飲畢,太子見他來,起身道:
“想是仙長和瓚叔有事相談,孤不便相擾。”
退開幾步,對景玉樓道:“久不與堂兄對弈,不如手談一局。”
景玉樓慣于人前沉穩,只在相熟之人面前,爽朗隨性才顯露一二,這會兒早換了和煦笑臉,雖然這笑對著太子也是假的,倒不像之前那般滿含敵意。
打趣他道,“小時候你輸了還要躲著哭鼻子,如今不會了吧?”
“堂兄棋藝超群,可稱國手,還請相讓九目。”
太子笑容可掬,拱了拱手,朝一旁的棋臺走。
顧明澄聞言回過頭來,眼中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警覺看景玉樓,含笑道:“沒想到小王爺棋力如此了得,九目最高,這也敢讓。”
景玉樓之前對太子的古怪感覺又升,老五這是吃錯什么藥了,怎么張口就揭我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