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一把二十八章:壞我名聲

許久之后,崖邊又出現了兩個人,一黑一紅,一老一少,正是聞人清和罌粟。

聞人清看著滿地的尸體,沉默了很久,才道:“邪血劍,火陽訣,輪回之花,看來無啟族氣運未盡啊。”

罌粟的嘴唇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道:“主人,那個女孩究竟是何來歷,為何武功如此詭異?”

聞人清問道:“你還記得無啟族嗎?”

聞言,罌粟臉色大變:“主人的意思是那個女孩是無啟族的人?”

聞人清點了點頭,眼中的冷意越發深刻,蹙眉道:“她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罌粟不解的看向了他。

聞人清道:“大約二十年前,仙霄宮的天命石發生異動,顯示天下將會有一場浩劫并預言會出現一個禍亂蒼生的妖魔,仙霄宮遂派弟子下山,想查明此劫的源頭,而派出的這名弟子正是仙霞師太的得意高徒燕夜心,豈料這燕夜心一下山便遇上了當今瀧日國的國主寒戰天、昔年江湖上頗負盛名的毒手神君冷君宇以及當時無啟族的圣女葉凜雪,幾人一見如故,遂結伴同行,一起研究長生之法,因無啟族一直流傳著有能令人長生不死的功法,為此幾人甚至不惜幫她打破了無啟族的結界,得到了無啟族的禁術,葉凜雪因此被逐出了無啟族。”

罌粟沉吟道:“素聞仙霄宮乃是方外之地,宗門教義是以護衛蒼生,廣研各大宗教為己任,希望能從中悟破生死大道,門中之人多為修行弟子,很少涉足江湖,只在江湖大亂之時他們才會派出門中弟子,是言撥亂反正,可要悟破生死必先要看淡生死,仙霄宮的人早已將這生死置之度外,為何這燕夜心還會去幫葉凜雪偷取這長生之法呢?”

聞人清道:“自古以來,能者之士誰不想長生,只是長生談何容易,葉凜雪即便偷到了禁術卻也苦于參破不透,可她心性極高,被趕出無啟族后便嫁與了寒戰天,并與東方寂這個老東西搭上了,原本這兩人只是一起研究無啟族這不死功法,不曾想,僅僅過了四年,無啟族便誕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孩,其中一個天資聰穎,而正是這個女孩,導致了那場禍亂的開始。”

罌粟道:“主人指的大禍便是當年無啟族發生的事,您懷疑剛才那個女孩便是當年無啟族的那個女孩?而她——便是那個天命石預言的人?”

聞人清淡淡的嗯了一聲,道:“所以我一直懷疑,無啟族被滅是仙霄宮一手促成的,他們并非像外界傳言那般一心向道,內里或許有不為人知的野心。”

罌粟冷然一笑,語氣有些嘲諷:“自古以來,江湖仇殺多不勝數,血流成河之事也不在少數,將這等大事推在一個小女孩身上,這仙霄宮確實無恥!”

聞人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在為她不平?”

罌粟不置可否:“是啊,一個小倒霉蛋,真的惹人疼惜呢?”

聞人清道:“收起你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你以為無啟族被滅僅僅只是因為這輪回不死的功法那么簡單嗎?若非當年無啟族與云隱國走得太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若是真的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回來了,那可不光只是江湖之事,真正的天下大亂馬上便要來了。”

罌粟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么?”

聞人清嘆了一口氣:“回冥界吧,將仙兒和蓂牙都召回來,天穹一品也可以啟動了。”

罌粟臉色微變,天穹、地靈乃是冥界培養的兩個刺客等級,天在上地在下,而天穹一品則是最高等級,能入這天穹一品的人,無一不是厲鬼中厲鬼,狠人中的大狠人。

她遲疑道:“那曼陀羅?”

聞人清冷哼一聲,眼中彌漫出殺意:“你們四人當中,就屬她心思最深,最為狠毒,這次居然連我也敢算計在內,為了區區一個地靈級別的殺手背叛我,若不是看在當年她和她母親在血域魔潭救了我一命,我不至于留她至今,放心吧,她會乖乖回來找我們的。”

罌粟又問道:“那月弄寒呢?”

聞人清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原本想利用寒兒的身份來對付藏楓山莊,不曾想寒兒居然和蕭藏楓那小子勾結在一起,還擺了我一道,呵呵……果然是兩兄弟啊,連對女人的喜好都那么相同,既然蕭藏楓愿意求風魔救寒兒一命,那便讓這兩兄弟再好好親近一下吧,有剛才那丫頭在,我相信我那外孫會自己來找我的。”

罌粟美目中不無擔憂:“風魔老人真的能治好他嗎?”

聞人清詫異的看了罌粟一眼:“你似乎很擔心寒兒。”

罌粟怔了怔,才道:“他是您的外孫,我的少主。”

聞人清冷冷的掃視了她一眼:“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好。”

罌粟聞言埋下了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自從她被帶入冥界那一刻,光明就與她徹底隔絕,作為一個幽冥暗鬼,確實不該有諸多遐想。

聞人清不再看罌粟,冷淡的轉過了身,道:“寒兒的身份,整個冥界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此事。”

罌粟低聲道:“是。”

聞人清淡淡的嗯了一聲,道:“諾兒,你們四姐妹中你是最為聽話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聞人清突如其來的稱呼讓罌粟渾身一顫,有多久沒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大概很久了吧,久到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原來不叫罌粟,而叫洛諾,一諾千金的諾。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似已被鮮血染紅的懸崖,看著那橫七豎八的尸體,她的眼神微微松了松,而后,轉身跟著聞人清的步伐離去。

幽冥,也會有惻隱之心嗎?

只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蕭藏楓坐于床前,一眨不眨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他心中有些后怕,因為師兄說,那丫頭差一點就救不活了,他后悔了,一開始將她接到藏楓山莊時,他就應該將她好好藏起來,不應該將她卷入這些紛爭中。

這時,門吱啞一聲開了,縹無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一進門便道:“適才靈歌醒了,她說,聞人清并沒有死。”

蕭藏楓的全副心思都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聽到他的話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道:“我早就想到了,他沒有那么容易死。”

縹無道:“你可知,縱虎歸山,后患無窮。”

蕭藏楓道:“我與他交過手,江湖上能殺他的沒有幾個。”

縹無皺眉道:“所以你打算就這么讓他離開烈陽,這種行事風格可不像你。”

蕭藏楓扭頭看了他一眼,才道:“是父親吩咐的,月弄寒中了和父親一樣的毒,而這毒是聞人清下的,父親知道后只說了,若是聞人清沒死,便再放他一次,況且…………”

他看了一眼一臉驚訝的縹無,又扭頭看著床上的少女,手撫上少女蒼白的面龐,接著道:“我現在不能離開她,師兄,她才十六歲,便已受了這么多折磨,時時在生死線上掙扎,可我從未見她怨天尤人過,她對人和善真誠,從不曾恨過誰,你說,上天怎么忍心這么折磨她。

縹無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怎么了,心疼了?”

蕭藏楓毫不掩飾:“是,我是心疼了,我想保護她,用命去護,我不想再看到她受傷害了,她該明媚燦爛的活著。”

縹無表情動了動,有些微微發怒:“你清醒一點,你難道真的忘記了命盤對你的批語嗎?我以前不相信,可看到她后,我信了,你難道不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你永遠不可能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蕭藏楓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什么批語?俗世藏鋒,九天之龍;賺盡天下,獨惜惟一;我若執意要那惟一,便會以死應命是嗎?師兄,你了解我的,沒有什么批語可以左右我的人生,若她便是那惟一,我愿意再與上天賭一次。”

縹無看著那有些執著的面龐,不再說話了,可目光掃過床上的少女時,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凌汐池是在疼痛中醒轉過來的,全身上下仿佛正在接受凌遲極刑,痛到極致,生不如死,剛醒過來,耳邊便傳來了蕭藏楓反常得厲害的溫柔嗓音:“醒了?感覺怎么樣?”

她忽然想到了靈歌,忙掙扎著起身,急道:“靈歌呢?她怎么樣了?”

蕭藏楓一把將她按回床上,命令道:“給我好好躺著,靈歌她沒事。”

“啊……痛。”因為這一起一壓,那自背心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的叫了起來,蕭藏楓眉頭皺了皺,問道:“很痛嗎?”

凌汐池嚴重懷疑這個人是故意的,沒好氣的回道:“你讓我砍你兩刀試一下,看看是不是很痛。”

蕭藏楓嘴角露出笑容:“能罵人,能發脾氣,看來你這條命是撿回來了。”

凌汐池咬住嘴唇,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靈歌真的沒事嗎?”

蕭藏楓轉身端了一碗烏黑的藥汁過來,問道:“你什么時候和靈歌這么好了。”

聽蕭藏楓這么說,她是真的確定靈歌沒有事了,舒了一口氣,那一顆懸吊著的心終于又落了回去。

蕭藏楓伸手將她托了起來,凌汐池覺著有些不對勁,左看右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蕭藏楓環在了他的臂彎里,而她此時全身使不上力,也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嚇了一跳,連忙掙扎想要跳開,蕭藏楓手一按,又將她按了回去,她連忙伸手去推他:“你,你干嘛?你可別想趁機占我便宜。”

蕭藏楓無語的瞪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反正全江湖都傳遍了你是我的人,我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是非不分,你被我占下便宜怎么了。”

凌汐池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那你趕緊寫個告示啊,再告訴他們我其實跟你沒什么的,你不要壞我名聲好不好。”

蕭藏楓哈哈的笑了起來,仍然將她圈在懷里沒有放開的意思,道:“我就是要壞你名聲。”

凌汐池眉頭皺了皺,不死心的接著道:“藏楓公子想必也不樂意別人說你是個為美色所迷的好色之徒吧。”

蕭藏楓臉上的笑意越發大了,毫不猶豫道:“我樂意。”

凌汐池張大嘴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她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個人無賴起來居然這么無賴。

蕭藏楓瞥了她一眼,伸手將藥端了過來,輕輕的將勺子遞到她的嘴邊,不容拒絕道:“喝藥。”

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冷得她已經將厚厚的棉衣裹在了身上,難得今日天氣晴好,凌汐池走出房間,伸了伸懶腰,卻發現葉孤野抱著劍站在她的房門前。

自從這次她受傷以后,藏楓山莊的守衛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就連葉孤野也是寸步不離的終日守著她,雖然凌汐池不知道這么多人蕭藏楓是怎樣將他們召集過來的,但是就那嚴謹的制度和有條不紊的巡邏,若非訓練有素決不能做到,這讓她對蕭藏楓的認識又多了一層,看來蕭藏楓已經在背地里訓練了一些人,此番必是志在天下。

見到她出來,葉孤野站直了身子,問道:“你怎么出來了。”

凌汐池嘟著嘴不滿道:“天天呆在房間里面,悶都悶死了,我想去看看靈歌?”

葉孤野表情一柔,道:“你說的靈歌,是那天和你一起受傷的那個姑娘?”

凌汐池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不會吧,你們都一起出過任務了,你還不知道她叫什么嗎?”

葉孤野道:“我為什么要知道她叫什么,不過,她倒是一個挺有骨氣的姑娘。”

凌汐池看著葉孤野的表情,他也會夸人,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看來他對靈歌的印象很不錯。

這時,背后傳來了靈歌清冷的聲音:“我也不需要你知道我的名字。”

凌汐池回頭看去,只見靈歌站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瞧著葉孤野。

她的氣色很好,顯然恢復得不錯,這身體素質確實比自己好得太多了,據說靈歌醒來后三天便可下床自由行動,看著她jing神抖擻的模樣,凌汐池終于放下心來,三步并作兩步跨到她面前,笑道:“你是過來看我的嗎?我本來打算去看你的。”

靈歌伸手指著葉孤野,道:“我是來找他的,順便來看看你。”

靈歌狐疑的看了看葉孤野,問道:“你找他做什么呀?”

靈歌干脆簡潔的吐出來兩個字:“比武!”

凌汐池目瞪口呆,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轉來轉去,道:“大姐,你快得了吧,你剛剛才受了重傷,怎么可能打得過他。”

葉孤野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靈歌沒有理她,依舊還是定定的看著葉孤野,道:“雖說那天是你出劍救了我,但我從不讓人碰我,你既然碰了我,要不你自己砍下一只手來,要不咱倆比試一回,你輸了,我砍你一只手,你贏了,你可以要我一只手。”

凌汐池驚得張大了嘴,不敢相信的問葉孤野:“葉……哥哥,你究竟把人家姑娘怎么了,都要砍你手了。”

葉孤野冷冷的瞥了靈歌一眼,轉身就走,道:“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有,我對你的手不感興趣。”

酷,真酷!

靈歌顯然被氣到了,手一揮,靈滅應聲而出,道:“你……站住!”

凌汐池連忙撲上去攔著她,道:“別別,你的傷還沒好呢,等你好了再說吧。”

葉孤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轉過身來,看著靈歌無比認真道:“你若是覺得我那天抱了你是在占你便宜,你大可不必這么想,因為我沒把你看成一個女人。”

靈歌眼睛一瞇,眼中透著危險的訊號,凌汐池也懵了,誠然葉孤野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可也不至于不解風情到這一步呀,當著人姑娘的面說這種話,別說是靈歌了,換做是她,她也拿刀砍他,更可況是獅子脾氣的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