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一百四十章:遇小偷身無分文

可她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去何方。

她迷茫的看著遠處,坐在雪地里一動不動,任由大雪簌簌的落在身上,伸手接住飛揚的雪花,直到冰涼的雪花在她的手心融化,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嘆得天地間越發蕭瑟了。

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既然如此,那便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吧。

于是,凌姑娘掂了掂自己身上僅剩下的錢袋,重新燃起了一腔熱血,帶上了遮雪的斗笠,拾起包袱,繼續朝前走去。

萬里飛雪,百象寒僵,一抹孤獨的青影在茫茫雪地中漸行漸遠。

離淮岐城七八十里開外是一個叫曲女的小城,這邊的雪災并不嚴重,凌汐池便決定在這個小城先歇息兩天。

進了小城,首先便是要尋找住處,可凌汐池還沒有找到休憩的地方,便率先感受到了一道火辣辣的眼神。

這種目光與尋常的目光不同,那是一種帶著渴望的目光,直接而熱烈。

凌汐池行走江湖已有多日,覺識的靈敏度怎可與往日同日而語,于是她一轉身便準確的探知到了那視線的來源處。

讓她驚訝的是,直勾勾看著她的并不是什么奸惡小人,而是一個梳著凌亂的辮子,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小女孩。

而那小女孩,準確來說,并不是直勾勾的看著她,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她手上已經咬了一口的饅頭,并且還毫不掩飾咽了兩口口水。

發覺凌汐池在看她后,那小女孩并不覺害怕,也不覺不好意思,機靈的大眼睛在她身上轉了轉,又落回到了她手中的饅頭上,眼中那想要吃掉這個饅頭的渴望更甚。

凌汐池走到那小女孩面前,這小姑娘實在太小了,一身臟兮兮的,小臉被凍得通紅,已有凍傷的痕跡,兩條鼻涕還掛在她的鼻子上,隨著她吸鼻子的動作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可憐極了,這冰天雪地的還在外面游蕩,也不知還有沒有親人。

她蹲下身看著那小女孩,溫和的問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搖了搖頭,并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目光仍鍥而不舍的盯著那饅頭。

凌汐池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干凈的饅頭遞給她,笑道:“乖,吃吧。”

那小女孩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饅頭,毫不遲疑的就往嘴邊送去。

凌汐池默默瞥著那小女孩狼吞虎咽的咀嚼著饅頭,心中一時感慨良千,這么小的小孩子便要開始為生計發愁,世道已艱難至此,生逢亂世,朝不保夕的人所要求的的不過是有口飽飯吃罷了。

這場天災,下面的平民百姓食不果腹,已經到了人吃人的境況,但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仍是吃喝享樂、驕奢淫逸、好不快活。

本應心系子民的君主,一心只在爭霸天下之上,從不為底下平民設想,還不斷榨取他們的血汗錢,一系列苛捐雜稅已讓百姓苦不堪言,又如何還有能力面對天災人禍。

凌汐池想到了蕭藏楓在使館對她說的那番話,或許,他是對的。

如今的萬里河山已是滿目瘡痍,是需要一個明君推翻一切,重新建立一個清宇世界了。

蕭藏楓是一個有著足夠的野心和能力的人,但愿他最終能成為那個人。

凌汐池愣愣的想著,這邊,那小女孩己把整個饅頭吃個jing光,她的目光又落在凌汐池的身上,一臉的意猶未盡。

她直盯著凌汐池掏出饅頭的包袱,仿佛整個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食物的存在,即便是已經冷掉不再好吃的饅頭,在她看來已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佳肴,讓她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不時吞咽著。

凌汐池為之一愕,問道:“你……還要?”

小女孩聞言不住點頭,凌汐池嘆了一口氣,將身上的包袱取下來遞給了她,那里面還裝著十多個冷饅頭,那小女孩看了她兩眼,突然搶過了她手中的包裹,轉身便跑。

凌汐池也不追趕她,她本就打算全部給她的,那小女孩跑出了很遠,突然又停了下來,她的目光反復在凌汐池和那包袱上面轉了轉,又走了回來,將包袱遞還給了她,示意還給她。

凌汐池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都是給你的,去吧。”

那小女孩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終于開口說話了:“家里爹爹娘親妹妹都還沒吃飯。”

凌汐池道:“所以你想帶回去給他們吃?”

小女孩點了點頭:“可爹爹說了,不能搶東西。”

這樣一個小孩子在如此境地之下還能記得爹爹的教誨,凌汐池心中有些動容,笑得越發和善了,她的笑容像是溫暖的春風,看得那小女孩呆了起來。

她道:“所以,這是我心甘情愿送給你的,快回家去吧。”

那小女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的向她磕了兩個響頭,不發一言的抓著包袱就轉身跑開。

凌汐池愣愣的看著那小小的身影,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剛一起身,便被一迎面而來的人影撞了個滿懷。

那是一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吊兒郎當的模樣一看就是個地痞流氓,他的五官還算清秀,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唯獨眼睛,滴溜溜的一轉便能讓人感受到幾分奸詐狡猾,大雪天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看起來好似也不覺得冷,他一撞上凌汐池,便破口大罵道:“你沒長眼睛啊,敢撞本大爺。”

凌汐池不想與這樣的人起沖突,于是她只是冷冷的看了那青年兩眼,便繞開了他繼續朝前走去。

那青年哼哼了兩聲,嘴中嘟囔道:“算你識相!”

凌汐池繼續向前走著,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伸手一摸腰間,錢袋居然不見了。

不用說誰干的了。

那可是她最后吃飯的錢了,說什么也丟不得。

于是她狠狠的一跺腳,轉身一瞧,剛才那青年已不見了人影,她連忙抓住一個路人,問到了那人離開的方向后,立馬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

此時那青年已轉身躥入了一條小巷中,他自小在這曲女城長大,偷雞摸狗,聚眾斗毆的事從沒少干,礙于逃命之需,他深諳這曲女城各條大街小巷,他敢說,這曲女城沒有人會比他陸小白更熟了。

剛才那人,他一眼便看出是個剛來此處的外地人,雖說做男子打扮,可那唇紅齒白的嬌俏模樣一看便是個女人,想他陸小白見識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那怡紅院有一半的姑娘是他的相好,任何女人被他一瞧面相,便能知身材怎樣,這天下,沒有什么男扮女裝能逃得過他的火眼金睛。

若是他沒判斷錯,剛才那女人定是個極品,身上那陣陣幽香比怡紅院的頭牌還香,不過他陸小白向來是個盜亦有道的人,從來只劫財不劫色。

他掂了掂手中的錢袋,有點少,但是也足夠他用上一段時間了。

正在他哼著小曲兒準備離去的時候,身后突然涌起了一陣強烈的怒意,一道人影自半空中急掠而來,口中還急道:“好你個小賊,連本姑娘的錢袋都敢偷,還不趕緊把我的錢袋還來。”

陸小白是有幾分功夫在身的,他自然從那怒意中感受到了幾分殺意,那彌漫而來的磅礴氣勢讓他jing準的判斷出自己絕非那人的對手,所以他不敢回頭,他在那人影將要掠至的時候,很聰明的選擇了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原本他以為憑著自己對曲女城的熟悉,很容易的便能甩掉身后的人,可追逐了半日后,就在他jing力快要耗盡的時候,才發現身后的人仍是鍥而不舍的跟著他。

他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姑娘看起來仍神清氣爽,云淡風輕,連呼吸都沒急促半分,下巴還挑釁的向他挑了挑,仿佛在示意他:你接著跑呀。

陸小白有些崩潰,扶著肚子氣喘吁吁道:“我說你這姑娘羞不羞,大街上追著一個男人不放。”

凌汐池才不管他,呯的一聲將劍匣扔在地上,將里面的邪血劍取了出來,冷然道:“把我的錢袋還我。”

陸小白死鴨子嘴硬:“什么錢袋?”

凌汐池用劍指著他,朝他走過去:“嘴硬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劍比較硬。”

陸小白的目光鎖在劍鋒上,饒是不用劍的他,也能看出那是把神兵利器,他可不想被這劍捅出兩個窟窿出來,但他亦不想放棄已經到手的錢袋,天太冷,又遇饑荒,大多數的人都窮得叮當響,他已經很久沒有得手過了,也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了。

于是他開始耍流氓,伸出一只手阻住她:“唉唉唉,你可別過來,你再過來我脫褲子了。”

凌汐池冷哼一聲,冷然道:“你有本事就脫,偷一個姑娘的錢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這句話帶著極大的侮辱性,任何男人都受不了,于是陸小白伸出一只手指指著她:“好,我就讓你看看什么是男人。”

說罷,他當即解了腰帶,脫下了褲子,原本他以為這種流氓方法會將面前的姑娘嚇走,誰知凌汐池只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當即揮出了手中的劍就要與他做姐妹。

凌厲的劍風劃破了寒冷的空氣,逼到人身上時足以破皮流血,陸小白嚇得某個部位驟然一緊,全身頓時冷汗直冒,連忙伸手捂住,好險,差點保不住了。

他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凌汐池咬牙道:“我不是女人,我是你爹,趕緊的,把我的錢袋交出來。”

陸小白做了一個算你狠的表情,突然撈起了褲子,做出了一個往懷里掏錢袋的動作,然后,趁她不備,撲通一聲跳進了一旁的一條污水河。

那條污水河連接曲女城各個下水口,里面漂浮著數不清的垃圾、各類動物的尸首以及日常的排泄物,平時已是臭得人受不了,現在驟然有人跳了進去,熏天的臭味更是彌漫而出。

凌汐池也沒想到陸小白會出此下策,一時目瞪口呆,忘記了動作,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走到那污水河邊一瞧,聞著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她揮手在鼻前拂了拂,汪洋興嘆了一會兒,終于選擇放棄。

太臭了,她實在是沒有勇氣跳下去。

于是,一腔豪心壯志要闖蕩江湖的凌姑娘,出師未捷,僅一個月便敗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錢財,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