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一百八十章:暗夜鬼影

兩人并肩在夜色中疾行,凌汐池想了想,突然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花遲扭頭看著她:“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就敢跟來?”

凌汐池笑道:“我不相信你會是無頭蒼蠅。”

花遲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停下了腳步,看著她道:“不用我說,你大概也知道冥界這次針對的是你,我若是你,現在就乖乖的回去,不要現身,把桑辰交給我好嗎?”

凌汐池固執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我只是覺得冥界并不好對付,既然我們現在是一路的,那就該一起走下去不是嗎?”

花遲笑了:“你終于覺得我們是一路的了?”

凌汐池咬著嘴唇不說話。

花遲嘆了一口氣,手輕輕的落在她的頭上,聲音溫柔得像是情人間的低喃:“有的時候,真的想告訴你,女孩子該示弱的時候就得示弱,很多事情,是需要男人的肩膀來扛的,不過,既然你說我們是一路的,那這一路上,你要乖乖的聽我的話知道嗎?”

凌汐池愣了愣的看著他,一股熱流像是從心尖涌上了頭頂,連帶臉也微微的有些發燙,她連忙退后一步,點了點頭。

兩人這時已走到了一處山坡,夜風陣陣,風中潛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們停下了腳步,往上看去,這是一道極其陡峭的山坡,坡上并沒有路,一塊塊的巨石像一頭頭巨獸俯臥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勢的原因,這里極其背光,月光幾乎照不到這里,觸目所及一片漆黑幽暗,再加上一股股不知從哪里刮過來的風,撞擊在巖石上,發出類似鬼哭狼嚎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拖沓的聲音在安靜的深夜里響起,顯得冗長深遠,伴著怒號的陰風,令人遍體生寒,凌汐池的心懸吊起來,這么晚了,來這里的會是什么人?

花遲反應奇快的將她推到一塊大石的后面,看見石塊后面有一個土洞,二話不說就將她按了進去,隨后他自己也跟著擠了進來,這個土洞很小,只能勉強擠下兩個人,是以兩個人擠進去后,幾乎是身貼身的挨在一起。

凌汐池有些慍怒,忍不住就要將他推出去,花遲反應極快,一把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別出聲,更別想入非非,不想被人發現的話就閉嘴。”

凌汐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凝神聽著外面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男聲粗暴的響了起來:“他娘的,大冷天的叫我們出來扔幾具尸體,真他娘的晦氣。”

“就是!”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我還想回家摟著我那小寶貝好好親熱一下呢,搞得老子現在什么興趣都沒有了,啊!你打我干什么!”

第三個聲音響了起來:“我打的就是你,看你這什么德行,扔了趕緊走吧,小心鬼上身。”

被打的那個男人不甘心的嘀咕了一聲,隨著“咚咚咚”幾聲悶響響起,男人猥瑣的聲音傳來:“嘖嘖嘖,這幾個姑娘長得還真標致,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把這幾個小美人就這樣殺了,也不讓我們先快活一下,不過,我不明白了,這老大殺那么多的姑娘做什么?”

“啪!”又是一個巴掌聲響起:“老大平時就說你的話最多了,你他娘的想活命就把嘴給我閉了,老大的事輪得到我們去問的嗎?走,回去了。”

凌汐池有些疑惑,聽這幾人的吐息,俱非武藝高強之人,他們口中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幾乎忍不住就要沖出去抓住他們,但又覺得有些不妥,看著身著白衣的花遲,她突然計上心來,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解他的衣服。

看著花遲震驚的表情,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迅速的將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伸手將自己的發髻解開,任由一頭青絲披散而下,她伸手抓了幾縷覆在面上,一把推開花遲,輕輕一躍,飛了出去。

“桀桀……桀桀……”走在前面的三個大漢,猛覺背后一陣不同尋常的風吹了過來,緊接著一陣輕且厲,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的聲音響起,頓感全身寒毛直豎,心就像擂鼓一般狂跳起來。

其中一人道:“媽的,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另一人全身就像風中的樹葉一般,抖得厲害:“不……不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要索命也不是現在啊!”

還有一人嚇得面如土色:“會不會是今晚踩到煞星了,跑……跑吧!

三人撒開腳丫就要跑,一聲凄厲的女聲從他們的頭頂傳來:還我命來!”

三人腿一軟,跪倒在地抬頭望去,看到面前長發掩面,白衣素縞的女子后,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從他們的口中溢出。

“鬼啊!”

他們口中的“女鬼”僵硬的伸出雙手,就像幽靈一般慢慢朝他們飄近,三個大漢全身篩糠一般抖動著,想跑卻怎么都動彈不得。

“咯咯咯!”那“女鬼”笑了起來:“冤有頭,債有主,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聽著那“女鬼”凄慘的笑聲,那三人小雞啄米似的磕起頭來,像在比賽誰磕得快一般:“鬼大姐,饒命啊,饒命啊!”

那“女鬼”在他們面前繞來繞去,繼續厲聲哭訴:“饒命,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怎么不饒過我的命,這個地方好黑,我怕黑,我要你們都來陪我……”

“不是啊!鬼大姐……真……真的不是我們害你,是……是血姬,是她,你去找她,你去找她!”

“哼!我與血姬無冤無仇,她為什么要害我,我要在你們身上捅一個個洞,血滴在地上的聲音那么動聽,哈哈哈!”

“小的,小的,真的沒有害你啊,都是,都是血姬干的……”

那“女鬼”的聲音溫柔了下來:“那你說,血姬為什么要害我。”

其中一個大漢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結結巴巴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你神通廣大,你找血姬去吧!”

“說!”一聲凄厲的厲喝聲響起,驚飛了幾只在樹上棲息的大鳥。

那鳥似乎很討厭別人驚擾了它的清夢,撲扇著翅膀飛了過來,對著那幾個大漢一陣猛啄,高昂尖細的鳴叫聲傳入夜空中,卻是比厲鬼的聲音還要滲人。

其中一個男人一邊撕打著在空中與他盤旋的大鳥,一邊求饒:“我說,我說,血姬她要洗……要洗……血浴……練功……”

那人剛說完,不知道那大鳥啄到了他什么地方,頭一歪,倒了下去,另外兩人一見,臉上恐怖的表情更甚,正待求饒時,那“女鬼”又道:“那血姬現在身在何處!”

“百……百花坊,鬼娘娘,我都告……告訴你了,你就饒了……饒了我們吧!”

兩只白皙的手指閃電一般朝他們戳了過來,點在了他們的穴道上,兩人便像冬瓜一般栽倒在地。

凌汐池扒開前面的頭發,伸出腳踢了踢暈倒在地的幾個男人:“哼,臭男人,嚇死你們,去夢里快活吧。”

罵完以后,她扭頭嚷道:“喂,你戲看夠了,該出來了吧。”

花遲笑道:“咦,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還挺合適的。”

凌汐池三下兩下將衣服脫下來還給他:“你就使勁笑吧,笑死算了,不過笑死之前最好干正事。”

花遲慢條斯理的將衣服穿上,凌汐池走到剛才被那幾個男子扔下的麻布袋面前,點了點數,不多不少剛好四個。

她遲疑了一下,終于將手伸向其中一個麻袋。

一個聲音傳了過來:“聽我一句忠告,你最好不要去碰那麻袋,否則你會中毒!”

凌汐池扭頭一看,只見縹無站在他們身后,一臉促狹的看著她。

她疑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聽不懂?”縹無好看的眉毛一挑,道:“這麻袋上面被人涂滿了劇毒,任何人一碰便會立即失去知覺。”

凌汐池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三個大漢,疑道:“可他們碰了,為何沒事。”

縹無接著道:“因為此毒要毒的是你,并不是他們。”

凌汐池不解道:“什么意思?”

縹無微笑:“不是說冥界會召開一場屠魔大會嗎?不先抓個魔這場大會怎么開?”

凌汐池想了好久才將縹無的話想清楚,伸手指著自己:“你說,他們那場大會是為我開的?他們要屠的是我?”

縹無看著她,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凌汐池氣急:“我靠,我哪里像魔了,魔頭有我這么美麗可愛嗎?”

縹無道:“我覺得你現在糾結的不應該是這個。”

凌汐池將頭湊向花遲:“你知道嗎?你是知道的吧。”

花遲嗯了一聲。

凌汐池道:“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花遲道:“雖然我知道他們的目標是你,但我還沒查清楚他們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凌汐池將信將疑:“真的只是這樣?”

花遲垂下了眼,又淡淡的嗯了一聲。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原本她以為,她和冥界就是一場以物換人的游戲,可他們現在大費周章的鬧了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自認為自己并沒有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莫非,他們還是抓著一年前蕭藏楓滅了那幾個門派在做文章,就憑那個,又給她扣上一頂魔女的帽子,想再借此來對付藏楓山莊,他們認為抓了她,蕭藏楓勢必來救她,冥界邀請那么多人來參加這個屠魔大會,只要大多數人的認定了她是魔女,藏楓山莊若還是要繼續包庇她,便是與魔為伍,聲名自然會一落千丈。

可江湖爭斗向來都有,之前那幾個門派雖然消失了,蕭藏楓卻并未對他們門下之人趕盡殺絕,甚至他們還主動歸順了藏楓山莊,這也是哪怕江湖中有人對這件事存在微辭,卻并沒有影響藏楓山莊地位的原因,大家更多的是將這件事當做一樁風月事件來看,從她離開藏楓山莊后,聽到最多,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卻是她與蕭藏楓的那些道聽途說的風花雪月,并沒有太多的人指責蕭藏楓或她心狠手辣,用這個來對付藏楓山莊會不會太牽強了,再說了,殺人者千千萬,憑什么她就是魔。

思來想去,她竟完全想不通冥界到底下了怎樣的一著棋。

凌汐池看了花遲一眼,又將視線落在縹無身上:“你是說,有人算準了我們會追到這里來,于是事先準備好讓這幾個人大老遠的扛著幾具尸體過來,還算準了我會去碰這個麻袋,所以他們事先在麻袋上涂好了毒藥好抓我嗎?”

縹無抬起手擺了擺,道:“不不不,毒不是事先下的,毒是在剛才才涂上去的,而這下毒的人嘛!”

說罷,他眼中jing光一閃,與花遲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兩人身形一動,眨眼便在數丈之外,一攔一截,各自出手,頓時劍網如織,萬千劍光疾閃,掌力如排山倒海,出劍的是花遲,用掌的是縹無,一道鬼魅般的人影像是從虛空中被硬生生的打了出來,落在了凌汐池的腳下。

凌汐池定睛一看,倒在她面前的是一瘦小的黑衣人,臉上還帶著一張鬼臉面具。

“你是什么人?”凌汐池問。

那人抬頭看著她,并不說話,慘白的月光下,一張鬼臉更顯得恐怖異常,凌汐池瞳孔一縮,只見眼前之人竟開始慢慢霧化,像是融入空氣一般越來越透明。

花遲大喊道:“快攔住他。”

說罷,他隨手一抓,一柄幻劍在他的手上凝聚,然后他指一揚,那道幻劍立即脫手飛出,如閃電一般射向那個黑衣人。

凌汐池遽然回神,伸手去抓,只抓了一大把的冷空氣,不過須臾片刻,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在自己面前憑空消失不見,她不可謂不驚異。

花遲的走上前來,看著地上的一灘血,知道剛才他的劍已經射中了那個黑衣人,道:“移神術,這種登峰造極的幻術,恐怕只能是冥界的鬼影了。”

縹無道:“你為何不干脆殺了他,還要故意放他走,你若不想他走,那鬼影絕對不能在你的手上脫身。”

花遲笑道:“為何不讓他走,讓他給我們帶路不是更好嗎?”

縹無道:“你在他的身上用了百里追魂?”

花遲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木盒子,剛一打開,便從里面飛出了黑壓壓的一片像螢火蟲一樣的小蟲子,眼看著小蟲子四散進了茫茫的暗夜之中,方道:“那五個老頭雖不靠譜,可他們的耀夜卻是好用無比。”

凌汐池眉頭微皺,這兩人果然經驗老道,只是剛才花遲下意識的那一劍,卻讓她心中的一個謎團漸漸散去迷霧。

花遲見她一眨不眨的正看著自己,目光中似有猶疑之色,心中陡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問道:“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凌汐池張了張嘴,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她看著花遲的臉色瞬間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