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大家一路都在奔波,這下有了安靜的好宅子,
總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一連好幾天,大家除了吃就是睡,過得很是肆意。
此時剛到掌燈時間,大家用過晚飯都在院中休息,蕭璀和蕭玴兄弟二人在主樓的二樓開了窗吹風,也不說話。他們其實眼光都一同望向坐在院子亭里的月九幽。
蕭玴想:要是沒有戰火,一家人歸隱這樣的一個地方過一世,也是極好的。
每日喝茶、飲酒、下棋、釣魚,豈不快哉。
蕭璀想:本來想著慢慢走一走這各城,沒想到因為風家的事竟變得匆忙起來,他也有些乏了,這些天身體未動,腦子也是未停下的。月冷淵那里也是定時去鎮上收消息,有些有用的,他還得理理,并未閑著。這各城情況慢慢越積越多,越來越清晰。落月城是他自己的大本營,商業、農業均發達,是最為富庶、實力最強的一座城;落星城面積要小一些,但也是相對穩定的地方;落風城面積大,以農織為主業,幾項主業分由幾個大的家族掌管,幾方角力而又相輔,其中最大的風家面臨易主,終是有些不穩定;落云城因有少量礦脈為國家重視,常恃寵而驕,又因常年與曜國通商往來而成為了幾城中最不穩定的因素;至于最后的落雪城,因為在北寒之地,氣侯不好且商業、農業均不發達,基本都快被國家給忘卻了,他們倒是與相鄰的冽國交好,有商貿往來,維持著自己的治理,百姓倒也算安居樂業。
他在心里將各地的情況過了一遍又一遍,又只身將各城都走了一遍,聽取民生民意,了解各地的商業、農業發展情況。這一次,已經是第二次再走遍全境了。他一定要在最后階段再次確認一下,把各地的不穩定因素一一解決掉,親自解決掉。
由于蕭越的暴政,其實各地已民怨沸騰,整個國家看起來靜如鏡,實則如水,一旦有風雨,便會打破這種平靜,翻騰起來。蕭璀只需等待,再耐心些,等一些東西發酵、成熟、爆裂。當然,這需要每個一點都符合他的要求,哪怕只有一個點有問題都不行。一切都需要有序、完美地進行。
月九幽想:這次不知為何,傷好似好得慢些,今日還滲出了濃血。要快點好起來才行,不然都走不了了,影響后面的行動。她將月冷河送來的藥送到嘴邊,深棕色的藥湯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她像喝酒一樣,一飲而盡。左肩的傷傳來隱隱地痛感。
這時,風夕嵐引著一名女子抱著一個長長的物件進了院門,那女子正是半煙,月九幽警覺地盯著她。
她二十多歲的模樣,應該與月冷河年紀相仿,比其他幾人都大個幾歲。瘦個高子,容貌算中上,妝容jing致,說話輕言細語,溫婉如玉,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更顯得溫柔如水,單看她如今的樣子,完全不像個青樓女子,倒是有些大家閨秀的風范。
風夕嵐和半煙在一起度過了這些天艱難的日子,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只有她們兩個相互依靠對方,相互溫暖著對方,兩人現在十分親密。所以這次,蕭玴沒有讓半煙進后院,一度讓風夕嵐很是不滿。小清小濁以東前院只有三間房為由拒絕了,她甚至要求半煙和自己住一間,或者自己搬去和風凝紫住。小清小濁好說歹說,她都不同意。最后還是風凝紫說動了她,她才勉強同意,誰讓她最在意這個妹妹呢,想到她最近為她擔的憂、傷的神就不忍拒絕她。
那天在回程的馬車上,月九幽就聽風夕嵐講了她們被關在那洞里的事。是她主動要聽一聽的,美其名曰是想了解一下風夕嵐在貪狼寨的情形,實則是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并想從中看能不能找到點關于半煙的蛛絲馬跡。
風夕嵐被關進洞的時候,半煙已在里面關了小半月了。據她所說,是在天梁的青樓被寨主看中強帶走的,可是寨主帶走他后就一直非常忙碌,好像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便也就顧不上她,再加上她上山時拼死不從,江赟也就暫時不管她了,只將她關在這洞里,有口飯吃沒有餓死。
風夕嵐起初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她感覺到了事情的不簡單。起初在鎮上綁他的是風家人,這一點她是可以確定的,當時她還并沒有那么擔心,中途還有一、二次差點逃走了,她也知道月冷河他們一定會來救她的。
可后來月冷河救她時,她再次被搶走,這批貪狼寨的人和風家人完全不同,她也是上了山后聽半煙說起,才知道這里是個山寨。
山寨嘛,肯定都是為了錢,那么肯定也就不會傷害她了,不然錢都收不到。她擔心的是,正好風月白想要她和凝紫死,根本不會拿錢來救她。好在,風家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往返快馬加鞭也是需要不少時日的,所以這段時間月冷河、風凝紫肯定也會想辦法救她的。
總之她心是大的,總覺得自己不會有事。還為半煙夸下海口,說會帶她一起出去。
半煙在落星城多年,貪狼寨也是聽說過的。她感覺他們沒死,一定是都還有利用價值,她沒有風夕嵐那么樂觀,但是沒過多久,都被風夕嵐的樂觀給感染了。這正是風夕嵐的優點,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像烈火一樣,讓大家都溫暖和開心起來。
看風夕嵐胃口大,半煙就將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她吃。她大小姐脾氣,到哪里也沒有受過委屈,平時還有風凝紫管著她,這會兒沒有人管制,更是口無遮攔,整天把看守罵得狗血淋頭,惹得看守就要過來打她,又是半煙跪求看守的諒解,又把自己的隨身玉鐲送給了他們,這才沒有讓她吃苦。
風夕嵐本來是會武功,一個兩個打也是不怕,可是半煙跟她說,打是小事,如果不給吃的,或者再單獨關起來,或者給她綁起來,豈不是更難過。風夕嵐覺得半煙說得有道理,也漸漸不鬧了,安靜地等待,直到月九幽的出現。
在車上時,風夕嵐拍拍月九幽說:“九幽你知道嗎?我一看到你,當時就想,唉呀,這幫孫子,肯定死定了,而且是死得很慘的那種,果不其然。”
月九幽笑說:“他們綁了你,還傷了我哥,豈能讓他們死得太痛快。”
半煙就是笑著應和:“您當時一走,夕嵐就說我們得救了,她姐妹來救她了。我還沒明白,我明明就看到一位公子啊!”
“你也確是厲害,聲音都能變了,我不細看真沒有看出來!好在我眼尖,不然都要馬上被識破了。”風夕嵐也捂著胸口,想想后怕。
“你還說!還不是被那司夜給識破了!”月九幽坐起身,氣憤道:“哪有小姐,一上來就往個下人身上撲的,難道有私情?有私情應該一眼就認出來了,怎么還左看右看的。”
風夕嵐聽到恍然大悟,又馬上吐了吐舌頭:“那我下回不撲了,我忍住。”
“還有下回,下回我就死在你手里了,以后吃那么多東西能不能長點在腦里子,不要光長這里!”月九幽指指她高聳的胸脯說道。
惹得矜持的半煙都笑了。
“半煙姑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月九幽試探她道。
“我其實賣身契還在‘點翠樓’,如果他們知道我逃了出來,又沒有回去,只怕也是會來抓我的。”半煙沮喪地說。
“這還不好辦,我風家什么人?這點錢算什么,等到鎮上我去幫你贖了身就是。”風夕嵐立即說。
“大小姐,你現在吃的喝的都是我們主上的呢!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子?”月九幽忍不住提醒她。
風夕嵐一想,也對,她兩姐妹本來也沒有帶多少錢出門,早就用得差不多了,這段日子是跟著殿下他們才不至于流落街頭,拿著風家的令牌去風家的銀號去拿錢也不行,那行蹤又暴露了。
“夕嵐,你不必如此,那也是我的命,你身上還有事都沒有理清,就不必管我了。而且我的賣身契還在燁都,不在此地。”半煙說。
“為何?”風夕嵐問。
“這‘點翠樓’有兩處,一處在天梁,一處在燁都,且這燁都是先開的,我也是那老板娘讓我臨時過來待一段時間,所以賣身契還在燁都。”半煙這說的是實話。
“再想辦法吧,你先隨我們一道,安全是沒有問題的,決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月九幽說。
“實在不行,我去找上官公子借點銀子,他有的是!”風夕嵐又打起了蕭玴的主意。
“你可真想得出來,拿別人的銀子當人情,感情他們上官家的銀子大風刮來的。”月九幽想斷了她這個念想,就這人還指不定是哪一方的呢,需要你去求?你先管理你自己吧。
“我以后還他嘛!等回了風家就還他!加倍!”風夕嵐不死心。
月九幽也是無語,只得任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