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川城遙遙在望。
陸惟騎在馬上,看著湛藍天際處若隱若現的寶川城墻,再回頭看看馬車,心中嘆了口氣。
這一路上他都想跟章毓卿表明心意,可總是被各種各樣的意外打斷,就像老天爺有意阻攔一樣。
眾人到了一處河邊,取水的取水,生火的生火。
陸惟看著撩開車簾,垂著腿坐在車轅上的章毓卿,他心里就像是燒著一把火,燒的他焦躁又不安。
章毓卿發現眼前落下了一片陰影,抬頭一看,陸惟走到了她跟前,頓時心中就咚咚的跳的厲害,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頭。
“你……有什么事?”章毓卿注意著陸惟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陸惟再次鼓足勇氣,說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現在人多口雜的,不如等回了家再說。”章毓卿看了眼周圍忙碌的侍衛們,委婉的說道。
陸惟心里的火越燒越旺,章毓卿總是這樣,遇到感情的事就往后退縮,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遙遙無期。
“現在必須說。”陸惟抓住了章毓卿的手,帶著強烈的剛硬和壓迫感,不容置疑的說道。
車廂里的孩子被吵醒了,還沒睜開眼,小嘴一咧,哇的一聲嚎啕起來。
章毓卿連忙說道:“孩子哭了,我先去哄哄!”
陸惟壓著怒火,抓著章毓卿不放手,高聲喊道:“方芩!”
正在河邊取水的方芩立刻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丟下水罐飛奔而至,“大人,有什么吩咐?”
“孩子哭了,沒聽見嗎?”陸惟訓斥道。
方芩那表情仿佛是被無良老板壓榨的社畜,不僅全年無休的給老板打工,還得義務給老板的孩子當奶媽。
章毓卿尷尬的低頭,心中腹誹雖說她看方芩不順眼,巴不得陸惟跟方芩反目成仇,但憑良心說,孩子哭了關方芩什么事……那孩子餓了哭,渴了哭,尿了哭,你陸大人都拿他毫無辦法。
方芩側著身子,艱難的穿過章毓卿和陸惟的空隙,把孩子從馬車里抱出來,“大人教訓的是,我這就去哄孩子,把孩子哄好了再給夫人還回來!”
說罷,方芩抱著哇哇哭的孩子走了,在遠處的草地上轉著圈哄孩子開心,背影十分的單薄凄涼。
章毓卿收回視線,眨眨眼,“那個,你還說嗎?”
“說!”陸惟看著完全不當回事,不上心的章毓卿,氣的話音都顫巍巍的。
章毓卿尷尬的說道:“你說吧。”
陸惟深吸了一口氣,暗道這次誰敢打斷他,他就抽刀砍了誰。
“我從前不知道你心里介意我曾經跟章毓瑩定親的事。”陸惟說道。
章毓卿面無表情的打斷了他,“這話之前說過了,我不介意,下一題……不是,你還是說點別的吧!”
“你又口是心非!”陸惟恨的牙癢癢,“你分明心里介意!”
要不然為何對他總是保持距離?
章毓卿氣笑了,“行,我介意,行了吧?”
“我已經解釋過了,那是家中長輩定下來的親事,非我所愿!”陸惟說道,又放軟了語氣,“我們一路走到現在,你幫我太多,我也欠你太多。每一天都過的危機重重,沒有人能這么幫我,助我,你說這些事你愿意做,是想為百姓做事,但我作為受益人,必須得承情。”
章毓卿嘆了口氣,但愿陸惟將來跟她決裂的時候,能想到今日的話,對她手下留情。
想到這里,章毓卿幽黑的眼眸染上了一片蒙蒙霧色。
“毓卿,你應該知道,我祖父看上的是章作明的女兒,只不過他們以為你出了意外,這份親事才落到了章作貞的女兒頭上。與我定親的章家大姑娘,在我心中,自始至終都是你。”陸惟溫和的看著章毓卿帶著霧氣的眼眸,“是老天對我施恩,我才有幸碰到了你。”
春日的暖陽照在陸惟英俊的臉頰上,打下了一圈溫柔的光,素來冷峻不茍言笑的鐵漢眼神充滿了溫柔似水的綿綿情義。
章毓卿內心那股懷疑又開始風雨飄搖著浮上心頭。
陸惟真的會為了寡婦章毓瑩背叛她嗎?現在陸惟喜歡她,那是因為她有大用處,并且陸惟知道和章毓瑩再無可能,可太子死了之后呢?陸惟坐大勢力之后呢?
這個世界是設定好的,什么都可以變,唯獨陸惟和章毓瑩喜結連理,破鏡重圓不會變。
“這次胡人進攻寶川,我差一點就看不到你了。”陸惟伸出手,溫柔的撫上了章毓卿的臉頰,問道:“毓卿,我就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章毓卿能感覺到陸惟掌心粗糙的硬繭,那是常年習武握刀留下的,扎的她臉頰微微刺癢。
“你是一個好人。”章毓卿嚴肅的看著他。
陸惟被噎住了,大概沒想到他在章毓卿心中跟好人還能劃上等號,茫然過后,又說道:“毓卿,我知道你曾經和羅丹揚互生情愫,差點就定親了……”
“等等!”章毓卿抬手制止了陸惟的話,皺眉問道,“什么叫我和羅丹揚互生情愫?”
不等陸惟回答,章毓卿瞪圓了眼睛,連珠炮似的罵道:“你胡說八道什么!人家羅表哥跟我清清白白的!”
怎么到陸惟嘴里就這么齷齪呢?搞得她跟羅丹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似的!
陸惟哼了一聲,還“人家”!
他琢磨著章毓卿這種冷心冷肺的性子也不像是對羅丹揚愛的牽腸掛肚,多半是貪圖羅家富庶,羅丹揚溫柔體貼,想給自己找個好歸宿罷了。
章毓卿看他那副妒夫的樣子就十分不耐煩,敷衍解釋道:“只是羅家姨母有這個想法而已,算不得什么!”
“你跟他差點定親總是事實吧!”陸惟強調。
章毓卿頭靠在馬車框上嘆了口氣,無語抬頭望天。
不是她差點跟羅丹揚定親,而是她差點就能去青州了,真是世事無常,命運多舛。
這副模樣落到陸惟眼睛里那就是對羅丹揚念念不忘,惋惜不已了,陸惟心中那股火非但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恨不得沖去吳郡把羅丹揚揪出來,好好讓章毓卿比較一下,他哪里不如羅丹揚那個弱質書生了!
“總之,他現在在歌舞升平的吳郡過的不知道有多舒坦,說不定已經左擁右抱了,不值得你對他再有什么念想!”陸惟忍氣吞聲的說道。
羅丹揚和章毓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章毓卿嫁給了他,羅丹揚現在八成也成親了,羅敷有夫,使君有婦,再無可能。
章毓卿瞪著他,“陸惟,你要是介意羅家有意聘我,那沒辦法,這是事實,我改變不了!還有,羅家表哥是正人君子,你少惡意揣測人家!”
話不投機,章毓卿甩開陸惟的手,跳下馬車要走,她看陸惟需要冷靜一下。
陸惟拉著她的手不放,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他心中藏了許久的話,“章毓卿,現在你的丈夫是我,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也是我。”
章毓卿毫無誠意的彎了彎嘴角,還真未必!
“你那么聰明,你,你懂我的心意。”陸惟臉皮逐漸漲紅,說話也結巴起來,看著章毓卿漂亮的眉眼,他強迫自己平復了情緒,一字一句的說道:“章毓卿,我心悅你。”
春風拂過大地,章毓卿臉頰兩側的碎發隨風飄揚,碧藍的天空開闊,大地綠草浮動,她又聽到了自己一顆心咚咚跳的厲害。
陸惟低下頭,湊近了章毓卿,鼻息糾纏。
他在章毓卿耳邊輕聲說道:“章毓卿,我心里有你,只有你,你心里有我嗎?”
熱熱曖昧的氣息撲到了章毓卿的肌膚上,纏綿的情話鉆入了章毓卿的耳朵,酥麻的滋味傳到了她的心里。她想躲,又被陸惟牢牢拉著。
陸惟看著章毓卿秋水般幽黑清麗的眼眸,心想,只要你點點頭,我這條命立時給你,我都無憾了。
“我……”章毓卿臉上熱辣辣的,猶豫掙扎著開口了。
陸惟的目光便落到了嫣紅的唇上,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沖破了困住他的柵欄,直接湊過去想封住那片他朝思暮想了許久的唇。
他不想聽到否定的回答,沒有回答,他就可以欺騙自己,當成是章毓卿答應了他。
嘗過一次的銷魂滋味是偷來的,卻念念不忘,長久的盤踞在他的心中,欲望逐漸成長成了參天大樹,在此刻將他控制住了。
章毓卿呆呆看著他越來越近,不敢動,一顆心激烈的跳動著。
就在陸惟即將觸及到章毓卿時,方芩喜滋滋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大人,孩子不哭了!”
陸惟和章毓卿瞬間呆住,迅速分開,同時朝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方芩手里抱著哄好的孩子,站在兩人不遠處,驚愕的看著幾乎臉貼著臉的兩個人。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方芩同手同腳的往后退,訕訕說道:“我再去哄哄孩子,你們繼續……”
章毓卿伸手捂住了臉,內心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陸惟的表情從深情款款瞬間過渡到了暴怒,刷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大步流星殺氣騰騰的朝方芩走了過去。
陸惟:方芩,你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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