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川收回了視線,神色平靜淡然,似乎不以為意,擺明了不打算和謝安白做這筆交易。
他已經在查葉初棠了,想知道什么,自會知曉,何須浪費時間和精力與謝安白打機鋒。
看到他這反應,謝安白不干了。
“哎,不是,你真一點兒都不好奇?”他還指望拿這消息從沈延川這換點錢呢!誰知道沈延川根本沒這個打算!
謝安白不甘心,身體往前湊了湊:“真的!獨家消息!保你買了不會吃虧!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份上,給你個便宜價:一千兩!”
沈延川端起茶杯輕啜,一道眼風都沒分過去。
謝安白咬咬牙:“那……八百兩?”
沈延川沒動靜。
謝安白深吸口氣:“五百兩!不能再低了!”
沈延川毫無波瀾。
謝安白實在是受不了了:“三百兩!成不成你給個話!”
沈延川終于側眸看了過來:“一百兩。要說就說,不說走人。”
“……”謝安白肉疼不已,都怪出門的時候太著急,忘了帶盤纏,否則也不用這么低三下四地跟這男人討價還價!
他伸出手。
沈延川沖連舟使了個眼色,連舟立刻上前,遞上一張銀票。
謝安白反復檢查了兩遍,將銀票小心收到懷中,這才哼笑一聲:“我就說你鐘意人家,你還不承認,這要是換成其他女子,伱連多看一眼都不會,又怎么還肯花錢打探對方的消息?”
沈延川懶得與他解釋:“說。”
謝安白也不廢話,“唰”地收了折扇,神神秘秘開口:“我打聽過了,這位葉大夫是三年前帶著她那幾個弟弟妹妹從北方逃荒來的。這個你肯定也已經知道了,但——你知不知道,她的原籍是哪里?”
沈延川眸色微動。
“你知道?”
葉初棠他們來了江陵三年,都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謝安白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謝安白眼中顯出幾分得意之色。
他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你絕對想不到,她們——來自京城!”
沈延川端著茶杯的手指瞬間收緊,面上卻不動聲色。
“哦?”
……
曹夫人的出現徹底大亂了曹德平的計劃。
她那一聲喊出來,周圍短暫的死寂之后,迅速喧嘩起來!
“她說什么?之前死在曹成文院子里的那三個人,竟然和曹家有關系?”
“嘶——聽這意思,還是曹德平故意讓曹成文找那幾個人辦事兒的呢!但最后應該是沒辦好,人反而死在了曹家……”
“我早就懷疑那個案子有問題,果然!那幾個人有什么想不開的要半夜去曹家?而且三對一,最后活下來的居然是曹成文!這事兒誰看也不正常啊!”
“但他們到底想干什么?劉四最開始不就認罪背鍋了嗎?”
曹德平聽得渾身冒冷汗,從未有過的心慌。
他死死抓著曹夫人,就要強拉著她離開,然而剛走出一步,就被官差攔下。
楊真沉聲喝問:“曹德平!她方才所言,可是屬實!?”
曹德平回頭,心中又氣又急又慌,可大庭廣眾之下,有很多話他根本沒法說。
楊真看他的臉色,只當他還想抵賴,猛然拍了一下桌案。
“說!那三個人是不是你們從賭場找的!目的何在!”
曹德平嘴唇發白,顫抖著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冷不丁傳來曹成文的冷笑。
“就是我們找的,那賭場與我們曹家關系密切,找幾個人辦事兒還不是輕而易舉?”
曹德平猛地看向他,額頭青筋暴起:“畜生!你在說些什么東西!”
曹成文臉上浮現報仇的快意,五官扭曲。
剛才他把他親手推出去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刻!
曹成文忽然回頭看向了楊真,嘴角竟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楊真心臟突突跳了兩下,不知為何從心底涌上一股不安。
下一刻,他終于知道這不安來自哪里。
曹成文語氣詭異地道:“若沒有表姑,賭場的那些人恐怕還不愿意給這個面子。說起來,還要多謝知縣大人呢。”
全場死寂。
楊真的臉色瞬間變了。
……
葉初棠唇角彎起,對今天這場大戲非常滿意。
從曹成文到曹德平,再到柳依依,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眾目睽睽,楊真只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放棄仕途,公然包庇,再次讓這件事不了了之。第二種,大義滅親,扔掉這擋在身前的攔路石。
在他心里,究竟是喜歡的女人重要,還是——
“來人!”
楊真臉色鐵青地暴喝出聲,一字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艱難擠出,
“將柳依依帶來!”
葉初棠輕輕頷首。
哦,他已經做出選擇了。
剩下的戲碼她沒什么興趣再看,轉身打算離開。
旁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她隨意看了一眼,是周氏來了。
原本以為這個點兒肯定趕不上送劉四了,可到了刑場,周氏才發現,劉四竟還沒有行刑!
她怔然地站在原地,聽著周圍眾人漸起的議論聲,幾乎不敢相信。
隨后,她終于搜尋到了葉初棠的身影,四目相對的瞬間,便見那女子沖她清淺一笑。
周氏的眼淚瞬間涌出。
下一刻,那女子轉身離開,微風襲來,拂動她的裙擺。
她容顏沉靜,黑眸溫潤,周身都氤氳著一股寧靜安和的氣質,與這吵嚷兇戾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是一朵隨風輕輕搖曳的春日海棠。
葉初棠走出一段路,路經茶樓的時候,似是無意地抬頭望去。
身穿月白錦袍的男人臨窗而坐,正居高臨下地看來。
——熱鬧可看夠了?
沈延川薄唇勾起,輕輕頷首示意。
——很是精彩。
葉初棠無心和他計較,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去。
這個點兒了,阿風應該已經做好飯了,她得早點兒回去,不然那幾個一直等著她,飯都要涼了。
想到這,她不動聲色加快了步伐。
沈延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鳳眸微瞇。
她居然……是來自京城的嗎?
那她和徐鳳池——
“哎,我說——”謝安白幸災樂禍地問道,“人姑娘怎么見你就跑啊,你這是第一次這么不被人待見吧?做什么了,得罪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