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提心63提心文/二三意本章:
桑擰月和清兒回到侯府,時間已經過了子時。
外邊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天而落,整個世界都變的銀裝素裹。伴著打更人一聲又一聲的“子時三更,天寒地凍”,桑擰月和弟弟終于艱難的回到了薔薇苑。
兩人在馬車上倒是沒受凍,因望月樓掌柜會做生意,在她們回來前,車內的火盆被重新更換過。姐弟倆守著熱烘烘的火盆,手臉都被烤的火熱。
可惜從侯府門口到薔薇苑,這一段路實在走的艱難。雪都有小腿高了,就這還是丫鬟們在子時前不停打掃的結果。但即便如此對姐弟倆來說也很困難,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費了好大功夫才回到院子里,人都快被凍傻了。
桑擰月臉兒煞白,鼻尖凍得通紅,在素錦的服侍下泡了澡身上才暖和了。
這時已經到丑時了,桑擰月打發素錦去休息,自己在暖融融的房子里寫佛經。
她已經許久不曾想起過王文舉。
可今天晚上卻屢次想起他。
他們成親是因為周寶璐有心算計,當時王文舉若不答應,她不僅要名聲掃地,說不定還要被周家借故趕出來。
雖然那時她將及笄,被趕出來也有能力護住弟弟,可那時她不知王家深淺,只看王文舉溫文爾雅,爽朗溫厚,便在他同意親事后,只思考了幾天,也同意了這親事。
婚后四年,王文舉待她分外愛重。他們夫妻感情也算和美,勉強也稱的上一句相敬如賓。
可王文舉遠在南方書院求學,那書院距離蔚縣非常遠。且因為他自我要求嚴格,家里也對他寄予厚望,王文舉讀書刻苦,尋常很少回家。
只在逢年過節時他會回京,但待得時間也不會久。通常能待個十天半月,但這段時間他要會親訪友,偶爾得空在家待著,他也要讀書,也要侍奉父母。
兩人能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且許是不喜歡她,許是擔心兒子被搶走,王徐氏恨不能時刻霸占著兒子。
即便是王文舉晚上與她呆在一起,王徐氏也總有頭疼腦熱需要兒子去伺疾。成親兩年她依舊沒懷孕,王徐氏著急了,夜里找兒子的次數少了,但也借口兒子要讀書,總陰陽怪氣讓她不要纏著男人。
成親四年,桑擰月和王文舉實際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加起來都沒兩個月。
但他敬重她,愛重她。
也因此,即便在王徐氏刁難她時,他總無力招架,勸服不住他性情執拗的母親,只讓她一味妥協……可就因為他愛重她,桑擰月不想讓他為難,便默默忍受。
王文舉方去世,她也痛不欲生。可她還沒來得及思念他,這段短暫的夫妻情誼,便在王徐氏日復一日的折磨中漸漸消弭。
桑擰月將抄寫好的經書一頁頁撕下來,扔到火盆里。紙葉很快化成飛灰。桑擰月感覺心底里一股輕松,好似她對那段婚姻殘存在骨子中的最后一點留戀,也如同方才那些紙張一些,都泯滅在這人世間。
雙方恩義兩消,自此以后黃泉再見也是路人。
這一晚似乎格外安靜,雪花簌簌落下,將塵世間所有浮華和喧囂一并壓在地底。
桑擰月這一覺睡得很香,翌日醒來,春雨已經把午膳都準備好了。
等她洗漱好收拾妥當,就見清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神情怏怏的走了過來。
“你今早上何時起的?”桑擰月看見弟弟眼下的黑眼圈,便心疼的問道。
清兒說,“還是和往常一樣,卯時初就起了。”
“那你一晚上不是才睡了兩個時辰?”桑擰月眉頭都皺起來了,對他的做法很不認同。“讀書重要,但你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保證好睡眠時間也很重要。以后若是前一夜睡得晚了,第二天就多睡會兒。你想著要刻苦,時間不能荒廢了,可你看你現在精神萎靡,只怕就是讀了一上午書,也沒讀進去多少。”
這確實是,他這一上午真沒學進去多少東西。而且頭昏腦漲,一上午都哈欠連天,整個學習速度,比不上平常十之一二。
清兒受了教,幾口把飯吃完,然后回屋補覺去了。
桑擰月在院子里遛了兩圈,就把素心叫到跟前,琢磨著讓她去給奶娘傳個信,讓奶娘得空過來侯府一趟。
素心問,“姑娘,您是要奶娘開始著手找房子么?”
“就你機靈,什么都能看出來。”桑擰月一臉輕松笑道,“王家被判了行,即便如今王徐氏還活著,她也對我們構不成威脅了。侯府到底不是咱們自己的地方,我琢磨著,既然沒有人身威脅,咱們不如買個宅子搬出去住。自己當家做主,總比寄人籬下要舒服。”
“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但是姑娘,你現在讓我去把這事兒告訴奶娘,依照奶娘的性情,只怕立馬就要起身去找宅子。可今天半上午雪才停止。昨天那場雪太大了,今早我們推門時,門都被堵了一半。街上的雪還不知道有沒有人清掃,再加上奶娘的腿腳也不便利,這要是摔了滑了,她年紀大了,只怕不好康復。”
桑擰月訝異,“今天上午雪才停么?”
“可不是。姑娘您昨天睡得晚,我們擔心吵醒您,今天掃雪的動作很輕。可也掃到將近午膳時候,才把咱們院子清理完。姑娘您看墻角還有樹根處的雪,那都是我們拍實在的,就這還有那么厚一堆。”
墻角和樹根處的雪確實很多,仔細一看確實還有鐵鍬拍過的痕跡。可只看雪,那能知道昨天的雪下的究竟有多大。
桑擰月就走出房門,又走出院門,這一看,好家伙,遠處的屋頂上雪有一尺厚,薔薇苑通往外邊的小路上,中間的積雪被鏟到兩邊,那兩邊好厚的雪,往遠處看,那雪更厚,整個世界好像一夕間就入了寒冬。
這個情況,肯定不能讓奶娘出來走動了。她那個身子骨真要是滑到了,怕不是躺三兩個月那么簡單。
既然不能喊奶娘過來,桑擰月就準備讓素心親自跑一趟。
一來王家的事情解決了,要和奶娘說一聲,好安她的心。二來,宅子的事情還是得托付給奶娘,只是這事情也不在一朝一夕,奶娘放在心里即可,什么時候得閑了,就找掮客問問,就當是消磨時間了。最后,讓奶娘千萬小心著自己的身子,她不年輕了,可別不服老。
素心一一應下來,換上衣裳就準備出去。
桑擰月看看外邊的天氣,又有些不放心了,說她,“若是稍后還有落雪,你就在奶娘那邊住兩天再回來。這天冷,我這邊有素錦她們照顧盡夠了,你也松散兩天。”
“那可不成。咱們院里總共也沒幾個人,我要是還不在姑娘身邊,姑娘指定做什么都不順手。我肯定要回來啊,管它天上是下雪還是下刀子呢,我都得回來守著姑娘,姑娘離了我可不成。”
桑擰月和素錦都被她這自戀的模樣逗笑了,說她一句,“你就皮吧”,然后攆著素心,讓她趕緊出了門。
清兒回房休息去了,桑擰月也不想在房里窩著,就準備去老夫人哪里一趟。
老夫人剛用過膳,她的習慣就是,用過午膳再喝茶消消食,然后就午休。
可巧這個時候桑擰月過來了,老夫人喜的什么似的。一連串的問她,“冷不冷?路上滑不滑?我今天早起問了崔嬤嬤,才知道昨天你們姐弟倆回來時,都要子時了。昨天那雪大的,你們是路上耽擱了不是?”
桑擰月就一一回答,“不冷,路上也不滑,丫鬟們把路段打掃的很干凈,我穿著靴子走路很輕便。”
說起昨晚上的事兒,又道,“兩位老叔趕車穩重,只是雪太大了,擔心車輪打滑,我們就走的慢一些。好在有驚無險回到府里,只是到家時太晚了,我今天早起就沒起來,這才等到這個時候才過來給您請安。”
“你這丫頭就是見外。”老夫人一臉欣慰說,“我都說了不用你天天過來請安,你得閑往這邊院里來兩趟就行,陪我說說話,喝喝茶,那就再貼心沒有了。”
老夫人又問她,“昨日的雪景好看么?”
“好看的,望月樓確實是賞景的好去處。”
“昨晚大郎也去了望月樓。”老夫人陡然提起沈廷鈞,桑擰月本來松散的心突然提到半空中。她擔心事情是不是露餡了,卻見老夫人一臉遺憾的說,“大郎昨日陪太子殿下宴飲,到了三更天才回來。一大早又趕著去上朝了,怕是這會兒正難受的厲害。”
桑擰月沒說什么,老夫人繼續道,“若是知道大郎昨日也去了望月樓,我該讓大郎給你們安排個包廂的,那地方他常去,可惜昨天我只想著給你們安排駕車的人,倒把這件事給忘掉了。”
什么叫“他常去”,沈廷鈞經常在那種地方宴飲么?
桑擰月還沒有解惑,周寶璐卻在這時候來了老夫人的院子。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見到周寶璐,桑擰月訝異不已,老夫人卻笑著道,“家里接連兩樁喜事,我一個老婆子,年紀大了,不管事兒了,剛好手下又有兩個兒媳婦,可不得把她們拉出來當勞力么。”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老夫人還想讓桑擰月給她幫幫忙的。
可這兩樁喜事,一則是王秀雯在臘月初九出閣,二個是沈玉瑤在臘月二十三及笄。這兩樁都是吉事,可桑擰月畢竟是寡居之身,雖說有些人家并不太忌諱此事,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權貴人家都是有點忌諱的。
“娘既然知道把我們當勞力使喚了,回頭可得多給我們些好處,不然我和二嫂回頭可是要罷工的。”
周寶璐笑盈盈的掀開簾子走進來,滿面的笑容卻在看見桑擰月后,陡然變得凝滯。
她些陰陽怪氣的說,“呦,表妹也在這里?聽說表妹昨天晚上去望月樓賞雪了?表妹好雅興。我昨天也想去的,可惜榮安是個小磨人精,一直喊著讓我陪他。我這當娘的能有什么辦法?只能在家里陪著兒子了。”
桑擰月像是沒聽出周寶璐話語里的暗諷,不就是沒孩子么,以前她會覺得遺憾,現在卻覺得幸好她和王文舉沒有誕下兒女。不然,那孩子該多可憐。
“表姐和榮安母子情深,我這廂為表姐高興。只是表姐說的也對,榮安還太小了,這時候出去肯定會受涼。還是再等等吧,等過幾年榮安再大點,就能帶出去了。”
桑擰月的回話很平靜,但周寶璐卻愈發生氣了。
前幾天邀請她出門她還推三阻四,結果昨天她就帶著清兒賞景去了,還一點不瞞她。她是覺得她這個表姐脾氣好,能容忍她在自己的底線上來回反跳是不是?
周寶璐還要再說些什么,老夫人卻開口截斷了她的話茬。
老夫人此時更后悔當初同意這個兒媳婦進門。
不是她做婆婆的挑揀媳婦,可你看看這媳婦究竟哪里好?
她除了長得不差,其余還有那樣能提的起來?
真不知道三郎是被她迷了那個心竅,鐵了心一門心思要娶她。
可真真是個禍害啊。
從進了門就和妯娌別苗頭不說,惦記府里和她老婆子的私產不說,就說擰月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她是一邊親近的把人接進府里,一邊還要惡心人,把人安排到薔薇苑去。前幾天更惡劣,還在外亂造謠。
——有關施家和桑家做親一事,雖然從頭到尾都是外人看熱鬧瞎起哄,實際上是施家有心,桑家無意。可這周寶璐不知道到底對嫡親的表妹到底多大惡意,竟是傳了那樣莫須有的謠言,說是施家郎君長得像桑擰月去世的夫君,桑擰月對施家郎君另眼相看,純粹是因為思念舊人……
這謠言太惡心,老夫人狠了心讓人去查。這侯府終究是老夫人住了半輩子的侯府,她若有心去查問某件事情,那也沒什么事情能瞞住她。
很快,事情查明白了。
可這事情的幕后主使,卻全然不是老夫人所想的,那些無事生非就愛閑磕牙的守門婆子,而是自己嫡嫡親的三兒媳婦。
老夫人氣了好幾天,說腦袋不舒服,讓周寶璐替她在祖宗們面前跪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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