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第二百三十三章:吾蠻夷也

第二百三十三章:吾蠻夷也

楚君發愣。

“我楚怎會射殺鄧國君?”

似乎有猜想。

楚君急問:“為何,何人下令射殺!”

來報的甲兵瑟瑟發抖。

“之前君上有令,護衛楚人,以免地痞流氓作亂。”

“那鄧君來楚,與一群人皆穿布衣,突然對我楚襲擊,我軍還以為是……”

甲兵汗流浹背,拜倒在殿內。

“報!”

就聽殿外,急來信使!

“君上,天子、諸侯,以我楚殺鄧君為由,欲再聚兵,伐楚!”

什么!

楚君身影一晃,緊握的拳上,青筋暴起。

“好,好啊,我楚也要經受這揚粵之苦!”

褒響之死,楚以此理由,借天子之勢攻占了揚粵。

而此時,鄧君之死,何其相似。

但卻是楚國受難。

“哈哈哈,世人不是傻子,但是愿意裝傻子,天子!”

“天子啊!”

“去探,有何國意會天子之盟!”

楚君眼中閃過暴虐之意。

楚國傷不起了。

楚國數百年的積蓄,皆化作水澤一片,若不是風允欲以萬物有靈之術,將水澤化作水田,以種食水,再次豐盈楚地。

他楚君此時怕早已瘋癲,撞死在殿中,去向先祖問罪。

可……

“我楚國雖水澤一片,為糧食而苦,未來要裁軍節度,但,此刻,我楚國之兵,絲毫不頹!”

楚君勒令:“召我楚將帥,備戰!”

隨著事件發酵,鄧君之死震驚諸國。

其死,與褒響何其相似,但礙于天子之威壓,誰敢說呢?

誰會揭穿?

誰敢相信?

有人無聲,無人沉默。

但天子與這些諸侯都忘記了,或許誤會。

此時是楚地受損,楚人可都活著,而天子與諸侯之軍,方受水禍,此刻真的是起兵的好時候?

難不成天子認為,楚國會像褒響之死時,因為國人自罪,而束手就擒?

“楚君,風子若是知曉,會怎想?”

屈原大驚楚君之想,楚君竟然要利用水軍之利,渡漢水,去攻打那些會盟之國!

以攻為守,掠奪這些國家的資源,讓楚國回歸昨日之光彩,且更近一大步——吞并漢水諸國!

吞并漢水諸國,這是楚國在褒響之死之前,未曾考慮過的道路。

楚本欲開辟蠻夷,而擴楚,但是如今,天子欺楚人太甚!

把楚當做蠻夷……

楚君哈哈大笑。

眼中滿是決然。

“風子,我自會交代,屈原大宰,此戰對楚至關重要,還請你守護風子,免得風子被惡人打擾。”

一國大宰,卻在此時充當一個守護風允之責。

屈原目失望。

又聽。

“護衛之余,還望大宰思考,我楚不尊周后,如何行政,可先擬一個官吏制度來。”

屈原震驚。

不尊周?

這可不是庶民所傳,而是君上所言,莫非,楚國真的徹底不尊周了?

“這莫不是你所愿?”楚君目視屈原。

“風子言楚人尊祖而尋得,這是楚人的信仰,交由大宰,這是對大宰的信任。”

“臣……”屈原低首,楚君此時堅決,非他所能勸。

可,他心中之楚,不當如此啊!

這與他夢想中的楚國,背道而馳!

“臣,請君上勿被天子虛妄所影響,此刻楚國應該堅守道德,查明鄧君之死啊!”

楚君聞聲,嗤笑。

不說此時局勢逆轉,就說,天子會認罪嗎?

想到此,楚君又悲。

同樣的罪,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對待。

“不必說了,來人,帶屈原大宰下去,我需與諸大夫,共商戰事。”

“諾!”

“君上,君上!”屈原高呼,但楚君不聞不問,不視之。

“嗚!”戰角長嘯,吹奏硝煙!

楚國有水軍之利,此刻楚地又滿是水澤,勾連交互,行水之便利,軍隊之速,聞所未聞。

而此刻,各國之中,又因為會盟天子,防御疲憊。

“天子在鄧國會盟,這鄂國、潛國,申國,曾國最為積極…”

楚君令:“斗廉司馬,汝從揚粵直下,強襲潛國!”

“諾!”

“昭陽司馬,汝攜項燕,以水軍過漢水,攻曾國!”

“昭陽司馬?”楚君直盯昭陽。

“昭陽,諾,必全力為楚奪地。”

楚君頷首。

昭陽與屈原一般,親近風允,但昭陽果決,屈原感性。

于此,天子信得過已有承諾的昭陽。

隨之又令。

“景陽,你與成之玉一同,谷國,將楚國關門,推至谷國境內,以絕此地之威脅。”

谷,在安地之上也。

眾人所想,不言而喻。

若是攻谷國,那安地如何安排?

“安地……風子為楚良多,待奪下后,就將谷國歸入安地,而谷地同時安排楚國軍隊,護衛安地安危!”

“那風子?”孫叔敖本一言不發,他清楚,一些事情,自己這位國相也不能過問,但風允之事,一言一行,對楚國來說皆為大者。

風允正為楚地行術,恢復楚地生息。

但楚君卻要出兵……雖說是因天子失誤之策,而有了攻打諸侯國的理由。

但這依舊會成為不道義的事情,甚至是拖累風允的名聲。

可,此戰大利楚國百年,作為一位胸懷大志的君主,有開辟之心的君主,這是不可不去把握的機遇。

所謂道義與楚國未來,楚君的選擇一直很清楚。

可風允……

楚君比誰都清楚風允為楚國的所做所行。

知曉風允為楚,從無私心,或者說對人道,皆無私心。

“本王與風允有約,其一,楚國奴隸者,功可獲贖,為庶民。”

“其二,庶民有才能者,亦可為楚國仕。”

此言出,朝中多數人心頭一頓。

“君上……”有人欲言,但卻被楚君瞪視,那人不敢說下去。

“諸位記住,攻打諸國,需秉承人道,為楚國之開拓而攻,不可傷無辜之人。”

“切記,人道不可違!”

楚君掃過每一位朝臣的臉。

“風子出關后,寡人自會請罪,所有的罪,寡人都一力承擔!”

言盡,楚國動。

將帥突襲,以有備之軍,攻疲憊分散,少兵之國。

豈能不勝?

“報,斗廉司馬攻破鄂國!”

“報,昭陽司馬攻破潛國,直逼曾國!”

“報,景陽先鋒與子玉先鋒,攻破谷國!”

“報……”

周禮之國震撼。

楚國突襲,此時會盟之國,皆無力可擋。

那會盟之軍,緊忙退兵,可國已經被楚國占領。

有城墻之勢,望而興嘆,即使怒火攻心,奮力而攻。

但其戰敗之聲也不絕。

楚人因為褒響之死,本就對楚君有怒,但楚君為國君,他們為楚人。

后褒響之死因為風允而妥善處置,方才平息。

此時天子以第二個“褒響之死”為由,會盟多國,攻打楚國,楚人心情自然高漲,這正是發泄之機。

“不好,天子!”潛國君敗逃,哭泣而跪。

“我潛國宗祠,被楚人砸了!”

什么!

毀人宗祠,這是蠻夷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周武王滅商紂,也會給商遺民故地,建立宋國為其祭祀,而存禮德也。

此時楚國滅潛,卻不延其祭祀!

亂也!

天子眉頭緊皺,面上全是怒意,而眼底卻滿是不可置信!

“楚國,蠻夷也,可惡啊!”

天子起身,正要施令,卻聽甲兵來報。

“天子,楚人攻下谷國,潛國,如今兩軍都向鄧國來了!”

“噗!”

天子猛吐一口鮮血。

“走,回宗周,令四方諸侯,會盟于周,共舉楚……”

天子暈厥,周遭之人皆大驚,醫士驚慌,甲兵顫抖,一時間,鄧國之盟,在慌亂中徹底破裂。

而天子也被快速帶回周都。

南方亂了!

諸多國家,在飛快地被楚國滅掉,似乎所有將帥都在奔襲,趁著諸國空虛,勢如破竹。

而這諸國之中,也就只有像申國,曾國這樣的大國,能建立軍隊,抵御楚兵。

一時間,楚國把控了漢水之北,神農盆地大半,曾隨之地大半。

漢水之南,以至江漢之口至風澤的南部,也都全全歸楚。

于此,曾國在抵抗楚國之時,亦大罵不絕!

“楚國之人非人哉!”

而楚君親征!

面對曾國姿態,大笑而呵!

“吾蠻夷也!”

楚君之聲,似隨著楚國鐵蹄,踏入諸國而傳。

天下皆曉,諸國愣,又恐慌。

文明之火,何分蠻夷?

這是燧人祖的問題。

但是燧人祖自己也無法解答。

此刻,楚君也無法解答,只能隨波逐流,既然天子諸國都認為楚國為蠻夷,那他楚國,就當蠻夷!

一聚為楚國,立下天子也不敢惹怒的蠻夷之本。

居于郢都。

“封王大典!”

封王!

不過一月,楚君決定封王。

楚國此時,因為接連的勝仗,大量物資被運輸到楚地,國內局勢逆轉,國人不必為糧食所憂愁,此刻,楚國富裕,更甚往昔多哉。

但,此刻的歡愉聲中,每每有人說出“風子”二字時,都像是扼住了喉嚨,難以再言。

“風子不會認可楚人的行為……”

“楚人?”

“難道伱不是楚人?”

“是,你是奴隸提上來的人,但是,國君說了,生在楚地之內,就是楚人!”

“如今攻打下來的地方,都可在天子稱王后,為楚地。”

楚國之中,這樣的聲音不絕于耳。

似有一股力量在運作。

而君上答應風允的第二約定,此刻卻久久未能實行。

有楚國權貴暗中哼笑:“庶民永遠都是庶民,我們權貴才能永遠是權貴,君上也是權貴,怎么會不明白呢?”

言論被多數貴族,默默認同,一時間,即使楚君勒令孫叔敖用庶民為仕。

可也因為楚國盤根結蒂的大小權貴們,所無法施行。

“楚君呢?”孫叔敖從外地緊忙趕回郢都。

聽聞楚君欲稱王后,他慌忙不已。

從未聽我有周禮之國,自立稱王,楚國這是要冒大不韙。

其后果,必遭所伐。

“君上!”

見到楚君,孫叔敖就拜服著,請求楚君撤回稱王之事。

“怎么,寡人比不上其余蠻夷之國,蠻夷之國多稱王,到了我這,就只能繼續守一個周禮子爵?”

楚君微怒。

“君上啊,您是被此時不斷的勝利所蒙住了眼睛,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只有等楚國受到阻礙,無可再近之時,才能清楚楚國的狀態啊。”

“到時再思稱王之事,不更優之?”

“哼哼。”楚君搖首,目光幽幽。

“孫叔敖,你應該明白,何時,才是楚國受到最愛,無可再近之時。”

孫叔敖楞楞,他當然知道何時。

“報,大喜,城外大部分的水澤都快干了!”

“各種種物都長得豐茂,今秋能得豐收。”

風允萬物有靈之術,成!

可楚君與孫叔敖卻毫無笑意。

“傳令,命各地將帥在地待令,建立防御之塞,不再進攻,楚國此戰,已勝。”

“諾!”

甲兵離去,楚君方寫下密函,遞與孫叔敖。

“這是拜托孫叔敖先生的密令,令可在明日,宣召。”

明日?

王要作何?

“走!”楚君昂揚闊步,大步流星而出。

隨著他走出大殿,就向已經搭建好的祭臺而去。

“今日,就舉行封王大典!”

封王大典已經準備多日,但楚君卻只在此日此時舉辦,毫無預兆。

但各方準備,期盼已久。

封王,對楚國,所有權貴來說,都是大利之事。

王位之下,可享三公,眾卿高尚,其封蔭蔽戶,不絕于朝也。

可封王,也是集恩怨于一身,有恩自然有怨。

此怨來于諸國之間,天子心中。

“嗚!”長長的巨大牛角號,嘯聲呼呼,吹奏楚地。

諸大夫,士,紛紛奔來。

而與此同時,幾封密信,也在楚君暗子的攜帶下,飛奔而出,離開郢都。

“楚國攻下諸國,今日封王?”

風允騎在九尾之上,望向屈原。

屈原目悲哀,頷首沉默。

風允輕拍九尾。

“走吧。”

屈原聞聲,詫異之時觀察風允臉色。

但風允古波不動,似對此事并無所感。

“別瞧了,我心中有怒。”

“風子,您要去哪?”

屈原上前。

風允低眉。

“送一送,楚王商。”

“送,楚王商?”

屈原不解,但風允已經騎著九尾,悄然離去。

一路而行。

而楚君,站立祭臺,似乎也在等人。

“風子,您來了。”

遙望。

風允騎九尾而來。

“舉!”楚君高展雙臂。

底下久等的士大夫們,這才晃神而驚,緊忙跟隨。

“舉!”

火把高舉,以立楚火。

“我楚,祝融之后兮,護人道之火,而傳楚人,不絕兮……”

“我楚,風子玄道兮,開尊祖之德,而庇楚人人,不絕兮……”

因為這兩句話,底下的楚國權貴,士大夫,大驚失色。

封王,如重建國也!

以此言為開國之銘,是何意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