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瓷娘子

第三百零九章 一同赴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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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一同赴死的決心

第三百零九章一同赴死的決心

葉青釉的聲音很低,卻仍十分清楚。

白氏與葉守錢未與越家柳家有甚深交,聽了自家閨女言語中的縹緲之意,只覺得詫異:

“越小公子死了?先前不還好好的嗎?”

“前幾日,他還來家中追問過你的事”

葉守錢后面的話沒有說仔細,白氏捏著閨女森然的纖手,似有所感的回頭看了自家丈夫一眼,他便又說起了另一樁舊事:

“劉老先生不是早早就出城了嗎?我親眼看到的,為何會?”

他想問為何會死,但話到嘴邊,卻又更好奇為何自家閨女會知道劉老先生身死的事情?

不,好似也不需要好奇。

畢竟,自家閨女

一切盡在沉默之中。

好半晌,白氏才開口問道:

“青兒,你的手好冷。”

“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們怎么突然出事了?”

白氏的手輕柔溫暖,葉青釉張了張口,說出的話是連自己都后知后覺的冰冷,鎮定與無情:

“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是,死了。”

“龍泉恐怕會出大事,咱們得先一步離開這里。”

對,死之后,怎么死的便已經不再重要了。

事已成定局。

話本子里在人出事之后,探查兇手,或是報仇,在葉青釉眼中都是極度愚蠢的行為。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既然沒有辦法彌補死亡這一件事,那就得抬眼朝前看。

死死記掛著從前,除了證明自己無法自拔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倒也有一個。

那就是,作為一個警示,她好提早做出補救以及判斷——

越小公子分明不應該死在那里。

他這么一死,無論是柳家,越家,甚至是一直同在龍泉的越大公子,可能都會受到責問。

所以,聯系上對方是捂胸口而死,且面上沒有太痛苦的痕跡,葉青釉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

越明禮的死因根源,很有可能是己身身負已久的哮疾。

他的病癥,葉青釉上次已經見識過,非刺激不會觸發。

那么,再想到躺在側室的劉老先生,真相幾乎是呼之欲出的。

劉老先生的死狀嚇到了越明禮

或干脆是越明禮看到了什么,心疾而亡。

可無論是什么,都證明了葉青釉這番時日之內的心神不寧,是真的。

劉老先生在這個時間點服毒而死,不可能是簡單的事情。

甚至在越明禮的心中,很有可能比他自己的死還重要。

所以,才令越小公子受到驚慌之后沒有立馬離開,也明顯沒有驚動下人,而是取得了本不該放在桌上的小瓷件,最后才緩緩趴在桌上睡去

劉老先生身上還有個大秘密。

而他的秘密,葉青釉只能想到一個。

那便是他曾寫過的檄文。

或者說,曾經參與過叛亂。

龍泉,是真的要變天了。

“離,離開?”

白氏與葉守錢兩人顯然十分詫異。

葉青釉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只是沉了沉氣,方才肯定道:

“對,離開龍泉。”

“現在,立馬,就去尋掮客,將咱們這間宅院以及瓷鋪門頭賣了,我最多只等三日,三日后無論能湊到多少銀錢,我們都帶著銀錢離開龍泉。”

夫妻兩人不語。

葉青釉的血一寸寸的冰冷下去:

“爹,娘,龍泉真的馬上就要出大事了。”

“原先咱們日夜趕工的瓷器,數量是超乎常理的多,多到明顯不正常,別說那些是出自咱們之手,就算是出自其它匠人之手,那些瓷器也能換萬兩銀錢”

那批瓷器已經遠遠超過了原先越大公子所說‘送禮’的極限,更別說是去一個番禺小國售賣,但如此能換大量銀錢的昂貴之物被捏在別人手中。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

葉青釉唇線緊抿,下一瞬,卻聽白氏與葉守錢對視一眼,像是憔悴了幾十歲一般,說道:

“青兒,其他事,爹娘都能答應你。”

“只有離開龍泉這一條還是算了罷。”

葉青釉捏緊手指,一直到指節咯咯作響,才發現自己手中一直牽掛著的傘不知何時,已經被白氏抽離,放在了地上。

她想低頭去撿,可是一低頭,便又聽到了一句話:

“爹娘老了不一定離開龍泉后還能回來。”

“爹娘,只想在龍泉守著青兒。”

這話放在其他人耳中,哪怕是放在朱砂事之前的葉青釉耳中,注定只能是一句昏頭轉向的囈語。

她沒準還要爭辯上幾句,說自己也會隨他們一起離開,不用擔心之類的話。

可如今,這么短短的一句話,卻足以讓葉青釉墜落深淵。

白氏與葉守錢從未談論過‘她’的事情。

這算是唯一的一次。

但內里的意思也很明顯。

為什么執著于將‘青兒’與‘龍泉’掛鉤呢?

當然是因為原先的葉青釉,就死在龍泉!

一股愧怍與驚慌先一步閃過心頭,而后翻涌而起的,便是一縷名為怒意的火苗。

葉青釉想罵——

罵‘你們總算撐不住說了實話,那為何要如此折磨我?早將一切坦白,各過各的日子豈不好?’

罵‘你們莫不是昏了頭,自己有可能都要死了,還想著守什么呢?守著一起死?’

罵‘兩個糊涂鬼,我早就煩透了你們,既然你們要尋死,我才不奉陪!’

罵許許多多,不堪入耳的話。

想罵的太多,能出口的太少。

以至于那股火焰上涌至喉頭的時候,她甚至想沖回柳家,將已然冰冷的越明禮都拎起來一起罵!

‘什么沒用的東西,左右不過是見了個死人!倒把自己嚇死了!’

‘現在好了,留我一個人守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編織的白頭到老的美夢,我找什么人說理去?!’

不甘,氣惱,怨恨,穿心而過。

那一瞬,她又握住了那柄傘。

略微冰冷的傘柄入手的瞬間,她眼前似乎又瞧見了那個笑容明朗的少年郎。

他說,葉小娘子為什么總不開心?

他說,實在不行你便打我泄氣吧。

他說,葉小娘子,這傘,不必還了。

真是個奇怪且膽小的糊涂鬼。

可,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好不容易決定試一試不再滿身尖刺,學個普通人一樣過活一生。

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值得愛的?

能叫他甘心收羅各種寶珠銀錢一遍一遍的哄她,能叫他臨死也緊緊捏著瓷件,面上也不痛苦?

分明,分明應該不甘心啊!

分明,分明應該想盡各種辦法,哪怕是不擇手段,奴顏婢膝,也要讓自己先活下去啊!

分明,分明柳府全部都是下人,只要他開口,一定會有人發現他,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啊!!!

葉青釉不懂,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懂。

不過,這回,得到傘的她終于詭異的又心安了下來。

葉青釉抱著傘抬眼,看著眼前那一對陌生而又熟悉的夫妻,輕聲道:

“既然如此,那就留在龍泉吧。”

一起留在龍泉,一起死。: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