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像報告

第60章 麥明河·起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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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明河剛才兩次拉門,都只拉開了一條窄窄的縫,就停下了。

這在她看來,是情理之中的事:門縫開寬了,被那補妝女人發現隔間里有人怎么辦?肯定得謹慎點。

……所以她一直以為,把門只開一小溜窄空兒,是她自己的決定。

門縫,是她大腦斟酌度量,是她手臂肌肉聽從指令的結果。

直到麥明河試圖把門再開大一點、看一看那補妝女人對面的鏡子時,她才意識到,她錯了。

原來門只能被拉開一道細細的縫,再用力拉,就紋絲不動了,仿佛澆鋼水凝結起來的一樣。

怎么會這樣?門壞了?

麥明河愣愣站在原地,明知不可能,依然低頭看看門下空地——門另一邊的瓷磚地上,空空如也,并沒有站著一雙腳。

所以,也沒有人正從另一邊拽著門,不讓她打開。

奇了怪了,是有人用繩子繞在門把手上,從外面把門給拽住了嗎?

門縫中那一個補妝的背影,依然靜靜站在洗手池旁,沉甸甸壓在麥明河一線視野里。

她聽著自己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逼著自己慢慢呼出一次長長的氣。吐息比進氣長,可以鎮靜神經;她忘了是在哪兒聽過的理論了。

接下來,麥明河忍著不舒服,將手慢慢從門縫里探了出去。

很快,她就只能看見自己手掌根了;手指繞過門邊,陷入她看不見的另一端,像浸在冷水里,也像是看不見之后,就不再是屬于她的肢體了。

假如她忽然被門外什么東西握住手,她也只能認自己時運不濟,第一次探索就撞上了死路。

不過麥明河在門把手上摸索幾下,發現沒有繩子之后,總算又將手完完整整地抽了回來——還好,還是她的正常的手。

這一下,她反倒有些無措了。

從門板底下空隙挺高,到小腿一半的高度,人倒是可以爬出去……

她必須得離開這個隔間;只是麥明河拿不準,從門板底下爬出去,究竟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巢穴也得講理吧,再嚇人的東西,不也該有一套運行規則嗎?“上完廁所后請你從門下游動出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罵人是蛆呢這是?

想是這么想,但麥明河猶豫一會兒,還是貓下腰去了。

先不往外爬,伏下去看看情況也好,畢竟出口只有這一個;除此之外,她一時還真沒有主意了。

貓下腰,視野也依然受限,只看見同樣一片空瓷磚地。

麥明河干脆將雙膝跪在地上,手撐著冰涼地磚,屁股坐在腳后跟上;往外看之前,她先神經質地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天花板下,隔間兩側墻上,一切如常,沒有探出一張看著她的臉。

好,沒事,沒有人。

她安慰著自己,伏下身子。接下來,往外看——

麥明河的目光,落在一個女人的后背上。

那人在外面洗手間空地上半伏著,穿著同樣一身摩根家買的ZARA衣服,雙膝跪在地上,手撐著地面,屁股坐在腳后跟上,沖她亮出一雙鞋底。

好像感覺到了來自身后的視線,那人抬起一個頭發被剪得參差不齊的后腦勺;頓了頓,她忽然往后挪了一只膝蓋。

緊接著,她手腳并用,開始向麥明河飛快地倒爬過來了。

麥明河騰地一下跳起來,手忙腳亂之間,后背撞上了衛生紙卷筒,發出“砰”一聲悶響——聲音在她腦海里好像炸開一聲雷,炸出了皮膚上一層又熱又涼的汗。

恐慌像爆炸后的碎片一樣在腦海中盤絞;她的雙腳,正暴露于那背影往后退的路線上,幾乎是下意識地,麥明河迅速爬上了馬桶,死死盯著門板下方的空隙。

好幾秒鐘過去了,從門外那一片瓷磚地上似乎又空了,始終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倒退著爬進來另一個麥明河。

聲音似乎也沒有驚動補妝女人;門縫里,穿著修身套裝的背影,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

剛才地上那個后背,的確就是自己吧?

姿態動作、身體衣裝,都與她完全相同,但她一跳起來,外面地上就又空了。

壯著膽子低頭去看,仍然只有一片空瓷磚地。

不行……雖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從門板下方爬出去,似乎不是一個選項了。

幸虧年輕了,麥明河心有余悸地想。不然剛才那一下,就得犯腦梗。

她蹲坐在馬桶蓋子上,馬桶蓋子不大,她不得不用手扶著點墻壁,才保持住了平衡。

好在馬桶沖水箱是被包進墻體內的設計,在原本沖水箱上方,做出了一道平臺,大概是給人放東西用的,此時用來搭手,倒是方便。

……用來搭腳,也行吧?

等緩過氣來,麥明河看了看那一條平臺,又抬頭看看隔間墻壁。

站在平臺上,扒住隔板上方,就能翻進隔壁去了……

不知隔壁的門能打開嗎?

至少值得一試,比傻困在這兒強。

好么,自從掉進隔間里,她一直害怕會出現一張從隔壁墻上探進來看著她的臉,結果到頭來,她才是探進隔壁去看人家的那一張臉。

麥明河一邊暗嘆人生真是無法預料——人年紀越大,越會敬畏命運,不再迷信于一己之力——一邊在馬桶上小心地站直了身子。

在攀上右邊隔板之前,她猶豫了一下。

她此刻站得高,視線剛好越過隔板。只要一扭頭,應該就能看見外頭那補妝女人和她對面的鏡子,至少也該看見鏡子的上半部分——那么,要看一眼嗎?

人的心理真奇怪。

她剛才試圖拉開門縫,就是為了悄悄看一看補妝女人的鏡中映像。那時她還不太緊張,或許因為有一道門板擋著她。

可是現在她的視線浮于隔板上方,四周空空的,把她暴露出來,她就有點不敢轉頭了——但其實那一層隔擋,不也只是心理安慰嗎?

麥明河終于還是慢慢轉過了頭。

補妝女人的臉正浮在隔間上空看著她,或者與鏡中女人的視線對上了、補妝女人對面沒有鏡子……種種念頭,從麥明河心中一閃而過,但哪個也沒成真。

她沒有想到,自己都站在馬桶上往外看了,卻依然只看見補妝女人一個背影——按理來說,只要站得夠高,她應該連鏡中映像都能看清楚才對。

可是張望出去,依然只有補妝女人一動不動的后背。

就好像洗手池所在之處,恰好陷進一個伸出去的開間里,天花板擋住了鏡子,也擋住了麥明河的視線。

剛才從門里往外看時,洗手間是這樣的結構嗎?

空間結構帶來的錯亂感,讓麥明河微微有點兒眩暈。

她使勁搖搖頭,緩過來之后,繼續伸手扒住隔間墻板,蹬住平臺,一使勁,上半身攀到墻板上方,目光落了下去。

右側隔間里,正臉女模特坐在馬桶蓋子上,仰著頭,一手舉著酒杯,仿佛早已知道麥明河會出現一樣,朝她裂著一個紅紅的笑。

麥明河一驚之下,下意識就想逃,卻忘了自己正扒在墻板上,登時腳下一滑、整個人滾落下了馬桶,后腦勺重重地挨了一下撞。

她在驚恐與劇痛中,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一手捂著口鼻,迅速從隔板下看了一眼。

剛才右側隔間地上,明明是空的,沒有人在才對。可是此刻一掃,她卻看見了一雙女人的腿腳,穿著一雙系帶芭蕾舞鞋款式的黑色中跟鞋——應該是那正臉女模特的。

怎么會……上的模特,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右側隔間里?

麥明河后背貼在墻板上,摒住呼吸,渾身一陣陣發冷,盯著那雙腳,等了一會兒。

右側隔間的腳,同樣一動也不動。

等驚恐漸漸回落褪去,麥明河慢慢站起來,兩條腿好像被泡發了似的,使不上力。

鬼使神差地,她往左邊隔間下的空隙里,也掃了一眼。

她看見了同樣一雙系帶芭蕾舞鞋款式的黑色中跟鞋。

這一次,當麥明河壯著膽子爬上隔板,看見左邊隔間果然也坐著同一個露出正臉的女模特時,她至少沒有再嚇得摔到地上去。

一左一右的隔間中,不知何時,都坐上了一個露出正臉的女模特。

麥明河與左邊女模特對視了一會兒,慢慢移開目光,眼睛落在她伸出去的手上。

對方伸出去的手里,舉著一只酒杯,好像正在與人碰杯似的。

而右邊……對了,右邊女模特是把一只酒杯舉到了唇邊的。

除了兩邊女模特動作不一樣之外,左右兩側隔間的布置、格局,都與自己身處的隔間一模一樣——然而最叫麥明河心里砰砰跳的,是兩個隔間的門,都是半開的,寬度足夠大。

哪怕它們同樣無法完全打開,自己只要一側身,也能順利鉆出去。

當然,這就意味著,麥明河要爬下墻板,從女模特身邊繞過去,側身一點點走出洗手間門……

隔間不寬,女模特坐在正中央馬桶上,就算她(還是該說它?)不動,麥明河恐怕也會與她產生擦碰;更別說,女模特眼珠還在隨著她動。

被這種東西看著已經很難受了,何況是緊挨上去?

莫非兩側也不能出去嗎?

可是明明門都開著,這樣放棄,實在叫人難以甘心……再說,她總得出去啊。

麥明河在左右兩側隔間里,各看了幾次,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也一直仰著看她——雖然很不舒服,但看多幾次,竟然倒也漸漸習慣了。

左右兩側構造格局完全一樣,女模特位置也相同。

門都半開著,門后都沒有貼——麥明河看不到右邊隔間門背面,還是使勁伸長胳膊把它勾上后,才確認了這一點的。

左邊女模特的動作是碰杯,右邊是自飲。

左邊離補妝女人近,右邊離補妝女人遠。

自己的門不能走。

麥明河重新坐回馬桶蓋上,雙手抱頭,愣愣盯著自己隔間的門后,茫然不決地陷入了思緒里。

眼下這個情況,與遇見居民時,又是不一樣的詭異法了。

第一個可能性,巢穴是故意制造這樣一個局面,沒有任何深意,就為了折磨人玩兒。

第二個可能性,眼下情況就像是一道題,包含著離開的線索,她想走,就得破題,找出線索。

麥明河毫不猶豫地把第一個可能性拋之腦后——因為考慮它沒有任何價值。如果它是真的,那她怎么都要完蛋,還想什么?

第二個可能性中,要找出的線索……

盯著好幾分鐘,麥明河忽然抽了一口涼氣,一句話脫口而出:“這個隔間,是個‘起始點’?”

要不這樣,我下周末不是本來就請假了嗎,我從下下周開始,周六休一天?

其實我不好意思休息,倒不是怕數據掉(再掉還能掉哪兒去),主要是覺得對不起小眾文的大家,還有對不起編輯的栽培之心……

要是我手速快就好了,不但日更,還能加更;不但加更,還能雙開(之前做了個夢,劇情曲折,結果有點想寫了)

唉,想這個還不如想想怎么中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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