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少,你就吃一口飯吧?”紀南都快愁哭了,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靳平洲這一生,樹敵太多,那場車禍,顯然是有人買兇蓄意報復。
紀南盡管在最緊要的關頭,努力地避開,但那車明顯是沖著他們有備而來。
避無可避。
他們都受了很嚴重的傷。
紀南也是最近才好一點,能稍微下床走動。
靳平洲看了一眼涼掉的飯菜,又看了一眼站在床邊,慘白著一張臉的紀南,沉默了一陣后,才開口道:“你走吧。”
紀南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有多遠走多遠,以后別在我的身邊待著了。”
見紀南還是那副樣子,錯愕的看著他,一動不動,靳平洲嘲弄似的勾了下唇角:“那場車禍應該沒撞到你的腦子吧?你現在應該能想明白是個什么樣的處境,什么樣的情況吧?不要再跟我了。”
“你他媽到底要我說幾遍?給我滾!”靳平洲第三次出聲時,朝他吼了一句。
紀南的表情由愕然漸漸地變成了釋然,最終,他也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他還能去哪?
自幼在靳家,跟他一起長大。
后來工作也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現在突然讓他滾,他還真不知道去哪。
“靳少,還沒到絕人之路,你怎么就……”
紀南話還沒說完,就被靳平洲面無表情地打斷,“我都躺在床上幾個月了,腿都要廢了,你說這路,我還要怎么走?”
紀南看著靳平洲眸中的野心一點一點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疲倦,是無趣。
他好像對什么都提不起勁了。
這個變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紀南仔細的回想,便很容易想明白。
大概……是當他真的認清楚唯一深愛他的人都不再愛他的時候吧。
其實靳平洲跟溫喬是同樣的人。
他們都有不幸的原生家庭,有偏心的父親,不愛自己的母親。
如果靳平洲能早點學會怎么去愛一個人的話,溫喬本應成為他人生的光和救贖。
可最后,他親手斬斷了那根能將他從黑暗中拉出來的繩索。
紀南想,可能他們就是不合適的。
不是有句話那么說來著?互補的人才適合終老,而他們某些方面太相似了。
紀南看著病房電視里還在播報的新聞,又看著靳平洲對著電視屏幕望眼欲穿的樣子,便知道在這樣一個寂靜的晚上,他一定又想到她了。
是啊,想她了,想到過去的一些事了……
靳平洲想到了幾年前的那個晚上。
他第一次帶著溫喬參加一場晚宴。
本來這是開開心心的一件事,可偏偏那晚,他在靳明崢那受了氣。
他脾氣一發作,就直接開車去了長安俱樂部。
溫喬擔心他,緊隨其后地跟了上去。
然而那天晚上靳平洲還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溫喬勸都沒勸住。
包廂里,酒杯破碎的聲音聽得人振聾發聵一般。
溫喬不小心打碎了他的酒杯。
惶恐不安之際,旁邊有幾個公子哥端著一杯酒出來打著圓場。
‘哎呀,小事小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怕什么,咱們洲哥沒那么小心眼的,你跟著喝一杯賠個罪就好了。’
賠罪?
那時的溫喬聽著只覺得可笑。
她關心他,對他好,也是罪嗎?
她站在那沒動。
她肯定以為靳平洲會幫忙制止這場鬧劇的發生,可他當時也只是心煩意亂地看著她。
因為他滿腦子都在想靳明崢今晚給他的警告。
他讓他,離她遠點。
他讓他,與周家聯姻。
可是她,卻還滿心期待地在等著她實現結婚的諾言。
靳平洲晃了神,一時沒搭話,那些公子哥便當靳平洲是默認他們的做法了,于是起哄起的更來勁,逼著溫喬喝下那杯酒。
那一群之所以膽大包天,只因為他們想的是,這杯酒里放了‘好東西’。
如果溫喬喝下,爽的不還是他靳平洲嗎?
大家只是在為他們兩個找點樂趣而已。
可是靳平洲不知道那杯酒里下了藥,不然絕對不會讓她喝下那杯酒的。
溫喬等啊等,沒等到他開口。
她想走,大家卻團團將她圍住,她好像被困在牢籠里的一只鳥,怎么都掙脫不了。
她固執地站在那沒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靳平洲扯松了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又從上往下解了三顆紐扣,慢條斯理的做完這一切,他才覺得自己像是順了一口氣。
他看著她,也只說了一聲,“我不就多喝了幾口酒嗎?過來,別跟我置氣了。”
他像是在給她臺階下一般。
可那會溫喬突然覺的很難過。
她寧愿喝下那杯酒,也沒有再朝他的方向走去。
靳平洲看著她走出包廂,也沒有再去追。
他知道她是生氣了,可是他也知道……她會回頭的。
像過去那么多年中的每一次一樣。
有些事情一旦次數多了,就會成為一種習慣。
深入骨髓,融入血液。
后來,她的確也回來找他了,在他生日宴的那天。
她遲到了很久,很久。
她一直未來,旁邊便有人將話題扯到了她的身上。
他們問他,是不是跟她好事將近了?
靳平洲心底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知道,只要靳明崢一天不死,只要自己一天不掌控權力,他跟她之間,永遠沒有這好事將近的機會。
那一天,他的生日宴上,有無數的眼睛在盯著他看,其中不乏一根兩根的眼線。
他也心知肚明幾天前的那次晚宴他帶著溫喬出席,勢必有些風風雨雨傳到了靳明崢和靳云深的耳里。
所以……不能再在他們那邊落下被制衡的軟肋了。
他裝作漫不經心,裝作厭棄地說出了那些讓他后悔一輩子的話——
‘呵,早就搞膩了,一輩子這么長,我又不是瘋了,去娶一個膩了的女人。’
‘我是要結婚,但靳太太不可能是她。’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出來的話,像是一把鋒銳的尖刀,一刀又一刀地劃破她本就已經快要碎掉,爛掉的那顆心。
‘你長得很像她,但始終不是她,我用了這么多年的時間,發現自己依然分不出一星半點的愛給你。’
看著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他還在自以為是的想,她會回頭的吧?
然而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地弄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