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杏花裝沒看見,低頭給兒子嘴邊的糕點碎屑擦了擦,一聲也沒吭。
見婆婆醒過神兒來,陳秀秀趁熱打鐵,對婆婆剛才的話就當放屁,根本就沒往心里去,繼續順著話頭說道:“對呀對呀,娘,你可得穩住,咱們是有理的,怕他干啥?”
一邊帶著弟妹玩耍的傅山,見娘和奶奶這么怕二叔生氣,知道自己闖了禍,心里也有些害怕。
二叔是家里最有學問的人,也是他最尊敬的人,空閑時,二叔經常教他認字,他現在可認識不少字了,村里識字的人可不多,這讓他很是驕傲。
二叔因為識字,考了個童生,出去誰都高看一眼,他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當初跟娘親告狀時,他并沒有想太多,就是覺得不是好事,趕緊跑回來讓娘管管,可沒想到奶奶會那么生氣,糕點和銅錢都搶了過來,還讓弟妹們將點心都吃了,看著蕊兒、笙兒哭的那么狠,他這么小都知道過分了。
就算不是啥好事,那銅錢拿了就拿了,可點心咋地也應該給蕊兒、笙兒留點兒吧?后來還是三嬸兒想起來了,可蕊兒都已經把門插上了,誰也不讓進,點心就沒送進去,也都吃完了,現在后悔也晚了!
傅山心里沒有糾結多久,傅天佑、曾水兒抱著倆孩子就進來了。
他們一進門,屋子里立即誰也不吭聲了,只有最小的傅林和傅輝眼巴巴的看著炕上的那些銅錢,知道能買好多東西,不時地咂咂嘴,淌下一串口水來。
“娘!大嫂!三弟妹!”傅天佑沒有開口,曾水兒卻不想被人指責沒禮貌,就挨個打了招呼。
“二哥,二嫂,你們回來啦?”屋子最自在、最沒有負擔的孫杏花,也笑著叫了人。
其他人誰也沒有開口,也沒人讓他們坐下。
傅天佑看著炕上堆在娘跟前的一串銅錢,點心卻不見了,不禁暗暗吁了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看著劉氏解釋道:“娘!這錢不是我的,是······”
“哦?不是你的?那是我冤枉你啦?那你說說,這個錢是哪兒來的?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你爹背著我偷偷昧下錢貼補你?”劉氏一看二兒子沒有生氣,一下子有了底氣,直接打斷他的話,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氣勢洶洶的說,“等你爹回來我問問他,這個家到底誰當家?這一個個的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不死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是不是覺得長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造反?”
陳秀秀見婆婆氣勢十足,暗暗高興,眼珠子轱轆亂轉,心里卻松了口氣。
只要不讓她獨自面對這個小叔子,她當然愿意越熱鬧越好,最好婆婆和二房離了心,那到時候他們大房得到的實惠會更多。
孫杏花卻若有所思的看了曾水兒一眼,心里有了某種猜測,就更不想摻和進去了,便低頭摟著兒子做無辜狀。
曾水兒抱著傅笙默默地坐到炕沿上,摟著傅笙一言不發,心里卻暗暗有些好笑。
成親之前,因為對她先入為主,對她根本就沒有了解,以為無父無母跟著二叔過活,就一定窮的叮當響。
只是不知過一會兒事情真相揭出來,這些人會是個啥表情。
傅天佑見母親蠻不講理,就皺了皺眉,他實在是不想和母親鬧得太僵,不管怎么說,這些年家里為他花費了不少,母親也是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兒花。
就算母親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終歸是生了他養了他,母親這輩子也不容易,他相信只要解釋清楚,一家人還是會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
對母親今天的行為,雖然剛開始聽了他有些生氣,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
家里不僅有大嫂、三弟妹,還有幾個孩子,自己的行為一定要慎重,以后他還要科舉出仕,如果過分計較這樣的小事,會失去平常心,容易走錯路。
俗話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果連家里這么小的事情都處理不好,以后他如何面對更復雜的環境?
傅天佑剛想耐心的再聲明一下,這個錢不是他的,沒想到懷里的傅蕊啞著嗓子,生氣的喊了起來:“這錢不是爹給我的,是,姨姨給我的,是姨姨的嫁妝!”
在曾水兒懷里的傅笙也跟著喊:“是姨姨的!是嫁妝!”
屋子里一下子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向了一邊始終沒有說話的曾水兒,眼里有震驚、惶惑和懷疑,似乎在等她解釋。
曾水兒笑了笑,點點頭認可了倆孩子的說辭,平靜的說:“是我給蕊兒的,確實是我的嫁妝!”
“不可能!”劉氏還沒開口,陳秀秀就喊了起來,這一刻,她被刺激的眼睛都紅了,也失去了理智,“你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哪兒來的嫁妝?你不是一直跟著你二叔過嗎?他怎么可能舍得給你嫁妝?成親時陪了你那么多東西,已經對得起你了……對了,你的嫁妝是多少?很多嗎?”
如果不是很多,她一個做后娘的,怎么會舍得給繼女繼子買糕點吃?
相對于陳秀秀的激烈反應,因為之前有了預感,孫杏花倒顯得比較冷靜,沒有露骨的表示喜怒,但心里卻還是有些酸酸的,嫉妒、眼熱、不甘、失落······總之復雜得很,很難用言語表達。
她這時也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曾水兒成親時帶過來的新柜子、新被褥、新衣服、新鞋襪……別說叔嬸了,就是親爹娘也不舍得這么陪嫁!
自己真是傻,這么明顯的東西竟然從來沒留意過,還以為是她叔嬸心地好,大氣,背地里她們還議論過好久。
劉氏不像大媳婦那么激動,也不像三媳婦那么冷靜,她懷疑地看看二兒子又看看曾水兒,還是有些不確定,盯著二兒子,疑惑地問:“這是,真的?你可不能騙娘!”
傅天佑鄭重的點點頭:“當然是真的!娘,我從來不說謊,也沒有瞞過娘一文錢!”
知道家里的不容易,他抄書的錢一文也沒留下過,都給了母親,以至于現在他手里一文錢也沒有,是真正的窮光蛋!
這些話說出去,傅天佑終究有些心虛,因為他到底還是跟母親隱瞞了曾水兒的嫁妝,雖然這筆錢不屬于傅家,但他沒有做到跟母親毫無保留,還是說了謊。
劉氏見二兒子說的是真的,知道自己小看了曾水兒,怪不得二兒子非娶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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