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他不解地抬頭,凝視著她的眼睛,似乎是在思索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舒禾放下茶盞,解釋道:“其實現在這個局面,對所有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二皇子之死大白天下,即便皇帝不下罪己詔,這件事也已經人盡皆知了。他若真耍賴不想認,我們也的確拿他沒辦法,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讓皇后為他陪葬?”
百里墨卿搖頭,面色堅決。他起身走開,聲音里透著幾分堅硬。
“罪己詔不下,這件事就永遠是個‘坊間流言’,充滿不確定性。而等這件事風頭過后,他大可以以武力鎮壓,禁止民間對此事發表任何言論。久而久之,這件事,也終將會被人們遺忘在時間的洪流里。”
“史書,不會有記載,民間,終將被遺忘。這樣的真相,又怎么能叫‘大白天下’呢?”
“那些人的死,決不能就這么地成為過往云煙,不然這個世界,將沒有人會記得他們曾經來過。”
這是他的執念,也是他一直為之奮斗的目標,更是對曾經那個,與他并肩同行的兄長,一個交代。
“那大皇子呢?”舒禾有些看不懂他了,為了給二皇子平反,就要讓大皇子背負血脈不純的污名,那他的死,誰來宣告天下?誰來交代?
百里墨卿,不應該是這么自私的人才對啊。
他沉默著,眸色微閃,神情卻依舊堅持。
“我理解你和二皇子感情深厚,想要替他討一個公道,但你不能因為幫二皇子平反,就要讓大皇子的名聲被人隨意踐踏啊!他也是無辜的!”
曾經,皇帝只是懷疑皇后行為不貞,而大皇子的死,表面也是因為后宮爭權爭寵被害;但一旦廢后詔書下來,那皇后和大皇子,都將萬劫不復,成為天啟人人唾棄的存在!
皇后和大皇子沒有害過二皇子,他們不該為這件事,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的。
他站在窗口邊上,望著窗外被大雨沖刷,顯得萎靡不振的花草樹木,眉頭沉積著一片陰霾。
她站在他的身側,靜靜地看著他,此時窗外吹來一陣涼風,風中裹著細細的雨水灑在她的臉上,明明十分清涼,可在這一刻,她卻感覺無比寒冷。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計劃?”
她不愿相信,自己心儀的男人,會是一個自私,為達目的而不顧別人死活的人。
他一定有十全的辦法。
“不是我。”他轉頭看她,說道:“雖然我不是很能確定,但我知道皇后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那天,她只提了一個要求,下罪己詔和廢后詔書的時候,她要上朝,親眼看著罪己詔下達。”
“你覺得,她這樣做,是為了看戲嗎?”
這場大雨,斷斷續續下了十五天,護城河的水,幾乎都溢出來了,還好,皇城及時打開暗渠引流,將護城河的水全部引出城外。
而這一引流,直接將京都郊外的良田全部淹沒,田內莊稼秧苗全部澇死,更嚴重的,是京都下游的村莊。
連連大雨,讓上游的村鎮全部開渠引流,將多余的雨水引到京都城外大河里,大河水位暴漲,最后直接沖破大壩,將京都以西的下游村莊全部淹沒!
房屋沖毀,田地淹沒,無數百姓被大水沖走,生死不知。有些幸存的百姓,因為沒了家,沒了居所,所以成為了流民,全部都往京都涌來。
啟文帝稱病閉朝,十多日未出,導致整個京都都亂成了一鍋粥。
近日,邊關傳來急報,說是四國聯盟已經達成,北狄大軍的頭部將領,正帶領著其他三國往天啟邊境挺進,不日,就要抵達邊關了!
一師、二相、六部,所有的重臣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每日進宮求見皇帝,成了他們每天必做,而僅做的一件事。
國難當前,沒人再去計較什么罪己詔,什么真相,他們只想有人能站出來,為天啟那些萬萬百姓們,撐住頭頂的天。
然而,他們連跪了三日,可太極殿里,卻始終半點聲音都沒出來。
他們都知道,皇帝還在計較那天在西楚王府發生的事。
最后,他們實在沒了辦法,只能一窩蜂地,全都沖進了籬親王府。
籬親王,是如今皇帝后嗣中,唯一一個能頂事的人了;這天下,如果皇帝撐不起來,那能撐起來的,絕對只有他了。
“求籬親王出面,主持朝綱,為萬民請命!”
太師祝衡第一個開口,他一跪,所有人便都跪了。“求籬親王出面,主持朝綱,為萬民請命!!”
看著那些跪了一地朝中大臣,舒禾站在偏殿處微微嘆息。
這些人,雖然壞事沒少干,錢也沒少貪,但真到了國家存亡的時候,他們有些人的骨子里,還是有一些責任存在的。
百里墨卿站了起來,將地上的祝太師和宴相扶了起來。
“諸位請起。”
太師和右相都起來了,其他人自然也就跟著站了起來。
“皇上閉朝不出,天啟內憂外患,已是十分危急,王爺,若您再不行動,那我們天啟,可真就要完了啊!”
嚴格來說,祝衡跟百里墨卿是有家仇的,他女兒祝梓楓,就是死在籬親王妃之手。
雖然那件事很隱秘,但他依舊能查得到。
只是,他知道女兒的死,是死有余辜,所以,他不恨任何人!
在他看來,他身為一國之太師,國家興亡,才是他最應該關注的事。
“太師言重了,本王不過就是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朝綱,是帝王之責,本王不能僭越。”
祝衡如何不知道他所擔心的事,可他也是沒了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可是王爺,如今天啟危急,如果再糾結這些繁文縟節,那等待我們的,將會是滅國之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