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明吃東西小口小口,咀嚼的幅度也小,腮幫子幾乎看不出動作,但速度極快、而且悄無聲息。
經過這兩頓飯,姜靈得出結論——冬明吃相就像小貓咪,食量則是北極熊!另外,這不是琪雅的餐桌禮節,因為昨天中午用餐時,路林可不是這樣,埃蒙與埃易克也沒有。
或許是家鄉風俗?那就要看亞勒會如何了。
結果一頓早餐還沒吃完,姚遠就過來了。姜靈第一眼老大遠地看到他時,還挺高興,眉眼霎時舒展,笑了開來;然而下一刻,姜靈發現姚遠面色焦灼,頓時就頭大了。
“又出什么事了?”姜靈點點趙永剛面前的桌子,“你們還在派帥哥?!”
趙永剛一看姚遠,也不明白:“我不知道。這不是我該知道的……”恨恨撈起最后幾根米粉。
冬明已經吃完了,回頭看了一眼,轉回來問姜靈:“他是您的朋友?”
趙永剛不由就看姜靈,姜靈也看趙永剛。兩人都覺得無奈了,趙永剛自覺與姚遠是一類,便有點兒訕訕;姜靈則微微尷尬,但還是說了實話:“算不上吧。我和他一開始會認識,是因為他的工作。嗯,我是他的……目標。”
目標兩字一出,姜靈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冷卻了下來。商場電梯里肩膀聽到的心跳,別墅花園中那句另有所指的贊美,囧囧有神的告白,共舞間的流暢自如,都不是因她而來的,也都不屬于她私人。
那都是姚遠的工作、姚遠的任務。一如他之前那些已完成的任務,一如他之后還會去的其它任務。姚遠也有感情,所以在任務中,他會有他的反應,真實的反應。但姚遠他們是真正的戰士、最堅定的戰士,不管失敗還是成功,一個戰士,絕不會在一個任務里停留……
——除非他死在其中!
而現在,把她姜靈,與姚遠、與另外一些人聯系在一起的那個任務,已經完成了:人已經救出、目的已經達到,整個任務已經畫上圓滿的句號。在眼下、目前,姚遠跟進的,是路林的招待工作。最后,她姜靈會迷戀、會心動,也只是因為姚遠那張臉,不對嗎?
真淺薄!
……雖然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一向就喜歡。
從文學上來說,那是上帝親自點下的命運,落在世間便成了一見鐘情。從社會學上來說,過去的生活造就了你,造就了你偏好這一種男人而不是任何其它一種。從生物學上來說,那是生理問題、視覺效應,你看到的符合了你的潛在幻想,于是你大腦的某個部位開始興奮。
總之呢,這并不是能夠輕易擺脫的傾向!即使理智克服了它,感情還是會惦記著。
所以姜靈心里彌漫起淡淡的悲傷,她自嘲地勾起了唇角,與冬明道:“他很帥,您覺得呢?”
冬明沒回頭去看姚遠,他看的是姜靈,而后他干干脆脆一點頭:“是的。”
姜靈微瞇起眼,微笑愈發燦爛:“所以我不想再當他的目標。”
冬明頓了片刻,輕聲贊同:“越甜美的誘餌,越可怕致命。”
趙永剛迅速瞄一眼姜靈,暗暗嘆了口氣,低頭喝湯,幾乎把臉整個兒埋進了碗里。
姚遠顯然與冬明照過面了,無須介紹,直接與三人寒暄問好。冬明對姚遠的態度平平常常,趙永剛則努力試圖讓氣氛活躍起來,因為姜靈這次擺明了不打算合作。
冬明跟姜靈道:“我先回去等您?您不用急。”
他的意思是要避開姜靈他們的內部談話。結果姜靈還沒回答,姚遠就先擺手了:“不用不用……其實,與您也有關。”他說著直視冬明、坐直身、正準備開口,冬明轉頭正對他,結果姚遠一下子噎住了,只好轉向姜靈、倉促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探視他們?我們這邊安排一下,帶點東西過去。”
姜靈推開空了的豆漿杯,抽了一張餐巾紙:“我沒打算去。”
姚遠意外:“為什么?”瞧瞧冬明,有些明白過來,斟酌道:“其實……”
但姜靈深深坐進椅子里,開口打斷了姚遠的話:“你錯了,姚遠,不是為了招待客人,與此無關——我一直就沒打算去。”姚遠一怔,姜靈不待他問,已經解釋了下去:“因為我不想認識他們。”
姚遠詫然,趙永剛倒是明白,所以并不驚訝。姚遠為難道:“可是……”
果然!重點不在于她姜靈去不去,而在于“可是”后面的那個理由!所以姜靈心中暗嘲,唇角一翹。姚遠見狀,連忙咽下了后面的話,向冬明說起了第二件事:“閣下,我來……是為了對您致以誠摯的歉意。”
姚遠的外交辭令目的明確。一者是道歉,責備俞靜的“年少好奇、一時沖動”;二者是感謝冬明的手下留情,確定他沒有繼續報復的意思,同時也拿話套住了冬明,大意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再者,試探打聽俞靜的情況……怎么才能養好、復原。
姜靈聽得不耐,姚遠真是深得廖局的真傳。然而,一個中老年男人打官腔,還可以說是相得益彰,因為別人不會期待他痛快直爽、干脆利落;可如今卻是一個帥哥這么做……
——多么多么敗壞風景!
所以姜靈實在受不了了,幾乎要抬手去捂眼睛,終于輕聲跟趙永剛道:“你們慢慢談,我去一下洗手間。”
趙永剛尷尬點頭,結果冬明卻伸手讓姜靈稍等,而后他開口了:“首先,我是體術者,不是精神力者;而不管何者,對精神力者的傷勢均無能為力——您應該知道的,那是六級文明才能做到的事。其次,我剛晉級,短期內控制力不足,這次出手只重不輕,談不上手下留情。再次,您確定俞小姐僅僅是‘年少好奇、一時沖動’?她不是您們推選出來的?”
姜靈聞言頓時怔了,呆呆地坐回位子上,繼而無力望天、對那俞靜大感同情。
但冬明還沒說完:“不是嗎?六級、七級的,頗有希望晉升八級,未來的獨立艦長,十分寶貴;五級的面臨分檔大坎,前途渺茫,若能探清精神力攻擊對四檔十一級體術者的作用,物有所值。”
姜靈心里沒感覺,她已經麻木了。姚遠則默然;良久之后,他無力往椅背里一倒,頹然道:“抱歉,我……說實話,我只是一個行動人員。很多事為什么發生,之前我不知道、之后我也依舊不知道。”
這話有幾分是真情流露、有幾分是演技?不過,這話雖然擺脫不了外交辭令、同情牌的嫌疑,但也是實話。所以桌旁四人,一時間無人說話。姜靈到底忍不住,無聲長嘆了口氣。
而后冬明突然開口:“最后,她只是驚嚇過度。”
姜靈:“……”
趙永剛:“……”
姚遠:“……”
因為姚遠特地過來說的這兩件事,姜靈暗暗抓狂。而姜靈晉升七級精神力也就半個月這樣,又是極度憂懼之下莫名其妙強行突破的,情緒糟糕到谷底,她就控制不住、外放出來了。
冬明的銳氣加姜靈的暴走,雙重壓力!
姚遠頂不住,又實在沒法再開口說什么,摸摸鼻子,腳底抹油溜了。趙永剛也不好受,但他撐著。而姜靈見趙永剛臉色不對,自知失控,連忙告罪失陪,回自己房間。
姜靈在客廳里轉來轉去,入眼都是紅木家具——昨晚張甫與魏老板確認了這一點——可姜靈覺得,自己更需要一個沙袋、一對拳套!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泄!
這時有人敲門。
火上澆油!姜靈忿忿:“趙、永、剛!”沖過去“呼啦”一下拉開門,卻噎住了、一口氣硬生生憋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