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

39 風雪夜歸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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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風雪夜歸人(三)

39風雪夜歸人(三)

胡悅瞥了一眼,死心地說:“不是他,是那雪夜的行者來訪。”

楚玨微微抬頭,他說:“哦?那人是何容貌?來此作甚?”

胡悅說:“沒問出個所以然,人就跑了。我再歇息一會,便要去酒肆。”

楚玨口氣少有的嚴厲起來,他低聲道:“不準去。”

胡悅被他一喝愣了一下,隨后勉強干笑道:“楚兄明知道我又死不掉……”

楚玨一番往常,聲音分外的低沉說:“如能死掉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意?稱了你的心?”

胡悅被他說得無法接下去說什么,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張著嘴想要說什么又沒法接下去。

此時藥已經好了,楚玨嘆了一口氣,趕緊去給胡悅盛藥。胡悅看著忙前忙后得楚玨,略有些過意不去,便低了些姿態說:“那……此事楚兄有什么看法?還有勞兄指點一二。”

楚玨背對著胡悅,聽到此話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但是在一轉身,楚玨卻一臉平淡地說:“我的看法就是賢弟先好好養病。此事不急。”說完給他壓了壓被子。隨后一只手附在他的額頭說:“燒退了,讓我給你把把脈。”

胡悅乖乖地伸出手,他咬著嘴唇想了一下,不死心地說:“此事我倒是有幾分的腹案,不知楚兄是否愿意一聽?”

楚玨誠懇地點了點頭,但卻還是說;“先把藥給喝了,然后再細說無妨。”

楚玨吹了吹藥湯,胡悅想要伸手去接碗,但是他也感覺到自己的左肩似乎用不上力氣,解開單衣,低頭側目一看,自己的肩膀出現了一層黑褐色的淤青,用手壓下去卻沒有任何的感覺。他看著楚玨,楚玨看著臉色有些復雜,隨后邊說:“不必在意。寒毒清了就好了。”

胡悅被他說的有些心中沒底,他縮了縮脖子,剛想要開口,觀情齋的門有被敲響了,楚玨看了看胡悅,把茶碗塞到胡悅的手中,隨后便往外走,在走到門口之時回頭看了一眼胡悅,道:“別起來,歇著。”

楚玨走到院子,單手一揮,只見院中的葉子搖了一搖,好似什么都沒有變化,但是即使風吹的再大,那樹葉依然一動不動,仿佛被靜止了一般。楚玨開柴門便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琦站在門口為之一愣,沒想到開門的居然是楚玨,他眼中劃過一絲警惕,道:“沒想到居然是侯爺在此,我也是大吃一驚啊?”

楚玨冷著臉說:“回答。”

封琦朝著里面看了看,露出為難表情道:“這……恕小人無法回答……”

楚玨抿著嘴,封琦苦笑道:“但此次實在是不得已,侯爺不在宮內不知……”

楚玨說:“不準動他。”

封琦一攤手,說:“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楚玨雖然沒有再說一字,但是他四周的風忽然變得劇烈,地面瞬間結冰。封琦連忙擺手道:“‘那位’已經見過了他。這事已經非我能力所能叫停了。侯爺明鑒……”

楚玨冷哼一聲,他側著身子,讓那人進入,封琦朝他恭恭敬敬地一拜,抬腿便進了屋子,兩人錯身之時,楚玨道:“轉告他,我能給的,亦能收回。”

封琦只覺得背后一麻,一頭冷汗,硬著頭皮提著衣擺往前走去。進了屋子便行禮道:“啊呀,先生怎么病了?”

胡悅連忙朝著他走去說:“封公子,這邊兒請坐。”

封琦朝著他走了過去,胡悅道:“有恙在身,恐不能招待,還請見諒。”

封琦忙道:“先生無需如此客氣。琦甚是惶恐!”

楚玨負手站在了胡悅的床邊,封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胡悅,搓手道:“先生高才,為何如此安于清苦之日呢?”

胡悅笑道:“悅向來不喜案牘之勞,只喜風月之樂,此身天地一籧廬,也算不得是個上進之人吧。”

封琦笑著說:“先生自是有竹林七賢之志向。非我等閑俗之人能測度之!”

胡悅看著封琦,封琦的神態依然恭謙,但卻不似昨日,顯然的緊張的很,而開口便是這般奉承,胡悅試探地問道:“不知……先生昨日所說的故事,今日是否能說下去給我聽聽?”

封琦一進屋就坐立不安,見胡悅說道,連忙接口說:“我來也是為了此事。”

楚玨沒有出聲,封琦卻特意往他這里瞟了一眼,胡悅當做沒看到,他朝楚玨道:“楚兄勞煩你替我沏壺茶來嗎?”

楚玨點了點頭便要去倒茶,封琦張了張嘴,神色難掩惶恐之色,說:“惶恐……不敢勞駕,我自己來吧。”說完從暖壺中倒了一杯茶給自己,也沒有喝。

封琦捏著手關節都發白了,他抬頭瞄了一眼還站著的楚玨,清了清嗓子說:“先生是想要知道這故事的全部?”

“正是。”

“但是我沒辦法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因為有一部分的事情,只有那人才知道緣由。”

“哪個?”

“昨夜出現在觀情齋的那人,他才知道故事的全部。”

“他是何人?”

“他不是人,他,他是神……”

胡悅不自覺地笑出了聲音,他看著楚玨說:“那我昨夜是遇到神明了,可見我是有所沖撞,否則怎么會今早病得起不了身呢?”

那封琦認真地點著頭,說:“也許真的是先生昨夜是沖撞了。”

胡悅挑了挑眉毛,因為風寒隨后便忍不住咳嗽起來,楚玨在邊上連忙給他加了一層棉衣,眼神如寒冰般看著封琦,封琦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得額頭上都已經冒出了冷汗。他低頭用袖子擦了擦汗。

胡悅用余光掃了一眼站著的楚玨,隨后喝了一口茶,淡然笑說:“那封公子就撿你知道的說吧。可別告訴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人一來便問了姓名,可知不是隨隨便便找上門來的。”

封琦實在熬不住,只得實話實說:“不瞞先生,昨日在酒肆之中,我突然離身就是為了此事。我的身份本不變透露,但是如今的確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我要說的是昨夜您所看見之人,他是本朝開國皇帝,太祖陛下……”

楚玨微微蹙眉,封琦馬上朝著楚玨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楚玨卻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雙手扶在身后,站立在床邊,胡悅笑著看了看兩人,他說:“也就是說,昨夜我沒有對太祖陛下行三拜九叩之大禮,所以沖撞了陛下。才得了病?”

封琦搖頭道:“那倒應該不是,先生實乃不世出之高人,所以也就只是個病了,其余的……那就是個死字吶!”

胡悅本半躺在的身子,直了直,他探身一問:“此話何講?”

封琦摸了一把臉,他認命地交代道:“先生不是我找的第一個人畫師,前面好幾個,也是夜間遇到了太祖陛下,第二日就暴斃身亡了,死的時候身上都結了一層薄冰,嚇煞人也!”

胡悅眼珠一轉,隨后哈哈笑道:“那我現在沒有死的原因是因為陛下今晚還要再來?”

封琦擦了擦冷汗說:“這……”說完又看了一眼楚玨。

胡悅笑出了聲,他道:“封公子為何每說一句話,都要看一眼我朋友,難道他長得特別好看?”

封琦連忙搖手說:“不是……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咳咳,此事是這樣的,原先掛在太廟中太祖陛下的畫像前些日子不知為何,突然沒了。這突然消失也讓我們所有人都……”

胡悅挑了挑眉毛,因為寒病再身,雙眼顯得更加的柔魅,他哦了一聲,隨后說:“請繼續說下去。”

封琦見自己說漏了嘴,身份已然泄露,一口喝干了放在手旁的水,隨后像是豁出去似的開口說:“沒錯兒,就是這樣,那太祖畫像不知為何居然消失不見,當今圣上和太后都為之震動,把整個皇宮都翻了個底朝天兒,也真是個怪了,就是沒找到。隨后巡夜的就說皇宮夜晚明明沒雪,但是忽然間就會下去毫毛大雪。一開窗戶那雪又沒了,怪事一直都在發生,于是圣上便去太廟查問此事,同時也重新招人畫兒,但是無論怎么畫都無法畫出太祖的摸樣來,不但如此,御畫師們一個一個都莫名死了,導致宮內的畫師各個揣揣,有些干脆裝病裝瘋。還有砍了手的……隨后圣上便去問了國師,他老人家說,是太祖陛下還靈了。可能是有大事要發生,但是卻又說不清是什么事,需要占卜問天。就這段時間也有人說在夜里看到有個長相極其像是太祖陛下的畫像中的人在皇宮里游蕩,那時他的模樣并不是稱帝之后的樣子,反倒是揭竿而起,群雄逐鹿的時候模樣。”

胡悅悶著咳嗽,楚玨已經坐到了床邊,看樣子封琦已經說了實話。所以楚玨也就不盯著了。封琦像是打開話匣子一般,翹著蘭花指,繼續說下去:“這事兒,我們都知道,但是誰都沒這個膽子去說,私底下也不敢傳,說不好那就是個殺頭的罪名。但是奇怪的是,不知何時在太和殿中找到了原先太祖陛下的畫像和一本冊子,只是這畫像中已經沒有了人,只有一個輪廓,這本書就是我白日里在酒肆說的那折子。之后據說圣上就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了太祖陛下穿著一身的戰衣,站在雪地里,說要再畫一幅,然后說了一句話:,萬世千秋一場雪,百年基業局中求。原本我們都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國師測卦一算,說這是讓咱們去找一個人。找到這個人才能替太祖陛下畫畫像,而宮中御用的畫師挨個畫了一個遍兒,也沒有一個人能畫得出。所以值得到民間去找了。”

胡悅疑問道:“那為何會找到我?”封琦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原本職業狀態,他擺了擺衣擺,拍了拍袖子縮著肩膀,嘆氣道:“這不也是一個巧字嘛,為了找到能畫像的人,萬歲爺把那折子戲來回的看,還找來國師一起看。最后決定由我帶著幾個人一起到酒肆去說書。說不定能找到相關的線索,反正這里面也沒有指名道姓是直本國太祖,而那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人事了。誰還能知道是誰呀?只要我們暗地里行事便可了。說白了也就是碰運氣,前幾日我一直都在酒肆,遇到一個不太像道士的道士……”

說到此處,胡悅的眼角就抽搐了一下。這事算是串起來了。

胡悅捂著嘴巴,咳嗽了起來,楚玨傾身為他拍了拍背脊,楚玨冷言道:“繼續說下去。”

封琦說:“那人聽完我說書,便就把我留住了。我原先以為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誰知他說他不會畫畫,但認識一個會畫畫的人,這個人還專管怪事……”說完眼神就往胡悅身上瞟。

胡悅本來停止的咳嗽,又咳了起來。

封琦繼續說下去:“他說讓我來你這兒碰碰運氣。運氣是碰到了,但是怪事又發生了。就在我們詳談之時,突然宮里就傳出了那莫名出現的太祖畫像也又消失了……”

楚玨問道:“皇上可曾知道?”

封琦說:“知道此事,但是出來找畫室的不止我一個,輪到排查到先生,估計還得有些時日。”

楚玨冷言道:“這事不要告訴他,如果此事辦成,你就告訴皇上,這事是我攬下來。”

封琦要開口,但有閉上了嘴,他縮著脖子無奈地點了點頭。胡悅敲著額頭,他開口道:“那么我就替他畫了就成。”

楚玨說:“可以,但是今夜我也要在。”

封琦想了一下,他拍著桌子說:“舍命陪君子!我也陪著先生!先生別看我這樣,那相國寺的主持也給我幾分薄面,我馬上就去問他要來鎮寺之寶吐蕃降魔杵來!”

楚玨和胡悅面無表情地看著封琦,他隨后氣勢便低了許多。胡悅開口說:“那可是太祖陛下……你拿降魔杵來準備降服他?”

封琦臉色瞬時一白,嚇的連忙擺手道:“不,不是……我不是……”

胡悅笑道:“放心,封公子的確要留下,因為后續還要你來善后。”

封琦尷尬地笑著,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再下去嚇都可以把他嚇瘋了。

胡悅轉頭看著楚玨,楚玨依然在低頭深思,胡悅看著他,如果是過去楚玨馬上便能發現,但是此時楚玨一直都在琢磨,所以沒注意到胡悅在觀察他。他眉頭微蹙,臉上沒了過去的恬然笑意,多了一份不曾多見的冷肅。

胡悅轉過頭,他繼續對封琦說:“那公子就請回吧。待我養足精神,今夜再會來人。”

封琦如釋重負,起身作了揖抬腿就走。出門還不忘給二人帶上門。

楚玨從床上站起,他走到房內,打開柜子,翻開可一截木頭,那木頭紅如漆器,上面斑斑點點得,拿出來就能聞到一股辛辣的異香。隨后說:“昨晚為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