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陰沉著一張臉坐在軟榻上,底下邢夫人、王夫人、鳳姐一干人等全都悄沒聲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給我說清楚了!”賈母拍拍身旁的炕桌,氣的老臉通紅,拿過一個茶碗來,直接扔到地上。
“哐當”一聲脆響,讓滿屋的主子奴才全都心里一驚,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氣壞了。
“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林丫頭也沒個正經的親人,咱們府里是她最親近的人了,讓你們早早的準備好了,到章佳氏府上說一聲,讓林丫頭回門的時候到咱們家來,可你們怎么的,一個個陰奉陽違,別當我不知道,到底話傳沒傳到,我心里有數。”老太太咳嗽了一聲,指著底下的這些人怒斥。
王夫人臉色也越來越陰沉,直到賈母嚷完了,才小聲分辨道:“老太太,您可真是冤枉媳婦們了,豈是我們不請,是林丫頭根本就不來啊,人家現在是和碩格格,攀上了高枝,哪還瞧得起我們這些外祖家的老娘、妗子啊!”
王夫人這話不說不要緊,一說出來,鳳姐先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相信的看了王夫人一眼,沒有想到以往總是吃齋念佛的王夫人也會有反駁老太太的一天,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鳳姐細一思量,心里明白了,敢情是王夫人已經把賈府內院的權柄握在手里了,再加上宮里的賢德妃,當
然不把賈母放在眼里了。
鳳姐一想到這些,又一想她和王夫人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由不得已經在心里細細的打算后路。
賈母一聽媳婦的話,直氣的臉漲的通紅,一連聲的叫道:“真真的反了你了,來人,叫二老爺來,讓他看看他的好媳婦。”
一聽要叫賈政來,王夫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上有些驚嚇,直嚷著:“老太太,媳婦的話全都是真的,當時真的派人去了章佳氏府上要見林丫頭,可是,人家根本就不見,媳婦怎么把話傳到。燃文”
說完了這句話,王夫人嘴里開始埋怨黛玉:“林丫頭本來就是個刻薄小性的,小時候就看出來了,沒想到越長大了反倒是越發的瞧不起人來了,見人就端著架子,清高傲氣的樣子,也虧的在我們府里住過一段時日,這又是她的親外祖家里,竟這樣對待,真真的沒良心,忘恩負義的。”
賈母真是氣極了,王夫人怎么說黛玉倒在其次,關鍵是她的權威被人挑釁,這讓賈母忍受不了,伸手也不管不顧的抓了一個茶杯蓋子,直接就朝王夫人頭上扔了過去:“你個混帳老婆子,還有臉說我的玉兒,我的玉兒是怎么樣的,我怎么不知道?還不是你們,一個個的薄待了她,不但克扣她的東西,還整天的指桑罵槐,這才把我的玉兒給逼走了,今天竟然還有臉說玉兒的不是,
可憐我一個老婆子眼瞎耳聾,竟然連玉兒一個小丫頭都護不住,將來在九泉之下,我怎么有臉見我那敏兒……”
老太太一行說一行哭,賈政進來的時候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賈政進門就見老太太哭成這樣,趕緊跪下詢問,他倒是個真心孝順的,一聽是王夫人氣的,當場就要打王夫人一頓替賈母出氣,可卻被探春給攔住了。
“老爺,太太這么大年紀了,替您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怎么忍心下手,要是打,探春不才,愿替太太挨打。”
探春跪在地上,擋在王夫人身前哭訴著。
一邊跟著過來的趙姨娘心里跟針扎了似的痛,撇了撇嘴,滿臉不屑的看著探春,自家的女兒不但不和自己親近,反而向著那個表面慈祥,內心狠毒的王夫人,趙姨娘是真的不痛快了。
“老爺,虧得人們常說太太是大家小姐出身,知識禮的,今兒個怎么看著不像,那大戶人家出身的,怎么就不知道尊敬婆婆了,反倒把老太太氣成這樣。”趙姨娘自認找到了理由,一邊諷刺王夫人,一邊討好的過去幫賈母順氣。
賈政被趙姨娘這么一挑撥,心里更是生氣,看著王夫人就更不順眼了,直接推開探春,巴掌就要扇在王夫人臉上。
虧的賈母雖然生氣,可心里還是明白的,理智尚在,趕
緊呵止了他。
“政兒,算了,犯不著和她一般見識,看在娘娘的份上,今兒個且饒了她吧!”老太太擺了擺手,賈政一聽這話,也不敢再怎么著了,趕緊退到一邊。
王夫人在眾人面前讓賈母給下了臉面,已經嚎哭起來,心里也委屈著呢,憑什么為了一個林黛玉就把她這么多年的功勞全都抹煞掉了,老太太還有什么,一把年紀了還整天的抓著權力不放,真是個老不死的……
正當賈母這屋里亂糟糟一片,哭的哭勸的勸,鳳姐又上趕著說些討喜的話討老太太歡心的時候,就看到王夫人的貼身丫頭玉釧和平兒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一見這么一副情景,兩個丫頭都是一愣,擦了擦因為跑路而流的汗水,朝著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剛前門傳話來說和親王福晉攜靖柔格格來了,現在正在大門口等著呢。”
兩個丫頭的話無異于在眾人心里投下一顆炸彈,震的人心里難受著呢,這剛剛才說到林黛玉,才說人家不來,可不人家就來了嘛,這人啊,真是不經念叨。
賈母扶著鴛鴦,雙腿顫抖的站了起來,不迭聲的說著:“快,趕緊都換了衣服,迎接福晉和格格。”
頓時,房中一片忙亂,眾丫頭們扶著自家的主子快步回去換衣服,而賈母則讓鴛鴦趕緊找出一身正裝來,用最快的速度換了,也不管別
人,先就往門口走去。
等到賈母出了二門后,可盈和黛玉已經坐轎子進來了,轎子停下,早有小丫頭們打簾請兩人下來。
可盈先下轎,滿臉笑容對著賈母笑道:“來的匆忙,未及說上一聲,倒是討擾老太君了。”
“不敢,不敢,福晉能來是我們闔府的榮興,怎么能說打擾呢!”賈母趕緊笑著說道,又給可盈和黛玉行了禮,這才笑著引兩個人進門。
這時候,回去換衣服的眾人也都過來了,一時間脂香粉濃,真真的是富貴氣象。
可盈進了屋,讓也不讓就在主位上坐下,對著賈母還有底下的王夫人等笑道:“都坐吧,也不要拘著,該怎么著還怎么著,我這人沒那么多的規矩。”
賈母帶頭答應了,各自按年齡輩份坐定。
“昨兒個玉兒回門,進宮請安,又在我們府上用飯,王爺心里高興,拉著新姑父喝酒,倒是生生的把人家給灌醉了,沒有辦法,只好在我們那里住了一晚,今兒個一早玉兒就在犯愁,給老太君請安晚了,怕老太君怪罪她不知禮儀,呵呵,我少不得也得陪了過來,跟老太君還有兩位太太分辨一下,可不要冤枉了我家玉兒。”可盈笑著說了一通話,讓眾人都臉色一變。
可盈剛才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出這府上的情況了,看到眾人臉上并沒有什么太過高興的痕跡,就
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細細一想肯定是和黛玉有關的,所以,就先說出一番話來堵住別人的嘴,讓人不好說黛玉什么不知道規矩的話。
賈母趕緊站了起來,拉了黛玉的手笑道:“福晉說的什么話,玉兒什么樣的人,奴才怎么會不知道呢,自是不會怪責的。”
王夫人坐在一邊,緊攥著拳頭,看到黛玉之后心里開始發酸發痛,剛才還因為黛玉的事情,她就差點挨了打,把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現在看到本人過來,怎么能夠心平氣和?
“怕是格格眼界高了,瞧不上我們這奴才人家吧!”賈母剛說完,王夫人就冷笑出聲,仗著宮里女兒撐腰,她已經完全不把黛玉放在眼里了。
黛玉剛還想和賈母說些親近的話,被王夫人這么一說,愣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看了王夫人一眼,發現這人看她的時候眼里滿是恨意,黛玉不由的也是一呆,隨即坐正身體,滿身威儀也散發出來:“二太太這話怎么說的,本格格怎么就眼界高了?要說,本格格乃先帝爺的義女,當今的義妹,皇家格格金枝玉葉,怎么都要有皇家規矩體統的,難道要像那些小戶人家伏小做低的就好了嗎?”
“格格!”賈母一聽黛玉這話說的極嚴厲,心里一凜,瞪了王夫人一眼就想說些話來補救。
黛玉不容賈母說出話來,繼續冷笑一
聲道:“昨天本來三日回門,本格格自是要先進宮向皇額娘還有皇兄皇嫂請安的,難道這也錯了?本格格和額駙爺去和親王府看望耿老太妃和五哥五嫂也不對了嗎?本格格倒是想問一下二太太,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一連串的問話拋出,王夫人頭上就見了汗,偷眼看看沉著臉的黛玉,這才感覺到了黛玉的不同,以前那個一說就哭,嬌嬌小小的丫頭,幾時竟然變的這么強勢起來?敢情,這皇家真是能教導人啊,病殃子都能教導成這樣,不容易啊!
“呵呵!”可盈這會兒笑了起來,看向賈母:“老太太,本來今天我和玉兒來,不過是看望一下老太太,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可我看著二太太好像是容不下玉兒的樣子,這樣也好,我也不怕別人說笑了,倒是想問一下,玉兒嫁人的時候,二太太送來添妝的那些東西是怎么個意思?還有,二太太三年前借玉兒的兩萬兩銀子什么時候才能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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