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有些放晴的意思了,明晃晃的琉璃瓦上還有著殘雪的痕跡。如洗的碧空下,白雪在冬日太陽的映襯下碧瓦紅墻的紅墻有了別樣的風致。
“娘娘,天晴了總是還在數九天里。穿這么少只怕萬歲爺看到又要說奴婢們不用心伺候了。”莫顏拿著一件狐皮披風過來:“在院子里站一會兒還是進屋吧。”
樂暉盈似笑非笑看著她:“莫顏,你跟我般長般大怎么學得這么絮叨了。”
“娘娘,徐充容來給您請安了。”榛遐從宮門外進來。
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兩個丫頭:“以后我給你們挑人的時候,絕對不許別人家有兩張床。”
“小姐!”莫顏笑著跺腳:“這話被皇上聽見,一定說這宮里什么都不多唯獨床榻多。”
“讓進來吧,要不又不知有什么話在背后編排我了。”攏著披風進了偏殿:“榛遐,我有些餓了。看有什么好吃的,拿一點來。”
“臣妾給娘娘請安。”剛坐定,徐沁就搖曳生姿地從殿外進來。
“每日見面,不用這么大禮。”樂暉盈接過榛遐端來桂花玫瑰餡的小湯圓渥在手里:“給徐充容也來一碗,天冷得很暖暖身子。”
異香撲鼻的小湯圓端在手里,徐沁已經忍不住要一嘗為快了。“前些時候會親,家里都好么?”
“呃!啊,都好。”已經咬了個小湯圓在嘴里,有點燙說話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樂暉盈卻是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小口,直待晾涼才開始吃。這樣看下來,徐沁確實有些急不可待。嘴巴只怕被燙了,又不好在這兒露出來。只好不時端起手邊的清茶往嘴里送,好解掉嘴里滾燙不適的痛楚。
“娘娘這兒的小吃是越來越好吃了。”即使燙了嘴,徐沁依舊是不失時機地恭維道。
“你們喜歡就好,若是想吃什么告訴榛遐她們一聲。”樂暉盈略吃了兩個就放下來,甜膩的東西吃很少就容易飽了。
“是,臣妾可不會跟娘娘將這個客套的。”看榛遐站得有些遠了,徐沁放下手里的碗走到樂暉盈身側:“臣妾有下情向娘娘啟奏。”
“怎么了?”有些驚異地看著她。“臣妾的母親入宮時告訴臣妾,說是有人誣告樂大人有不臣之心。要臣妾轉奏娘娘,需要提防一二。”徐沁一臉的關切。
“不得干政,乃是祖訓。”樂暉盈正色道:“家父真有此事,皇上必然秉公處置;若無此事,造謠之人也有御史衙門查實處置。你我原不該參與此事。”
“是。”徐沁看她神色鄭重,便不敢造次:“娘娘訓教的是,臣妾知錯。”
“行了,下次小心就是。在我這兒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皇上聽見只怕就不妥了。”樂暉盈起身捋了捋衣帶:“有些乏了,就不虛留你了。”說完,徑自出了偏殿。
“臣妾送娘娘。”徐沁躬身一福,心里絲毫不服氣。又不敢露出來,畢竟樂暉盈說的句句在理。張揚出去,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皇后娘娘,早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榛遐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勸解道:“從來就是這樣,吃著別人的用著別人的反派人的不是。”
樂暉盈站在寢宮的窗下:“這話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顯見是有這些苗頭的。”撫摸著窗下那盆暗香浮動的臘梅:“這不是好兆頭。”
“娘娘怎么擔心起這個來,就是萬歲爺也不會疑心至此的。”榛遐給她端了盞茶過來。
“謹慎小心總沒錯處,而皇上那兒任是誰也說不準。”想起那塊鳳凰玉佩,心底就一陣陣發涼。
“娘娘,萬歲爺回宮了。”寢殿外,傳來清雪的聲音。
收斂起臉上的郁色,榛遐跟在后面給她理著裙裾。“皇上回宮了?”行了個常禮,看他還穿著龍袍便接過趙希捧著的常服親手幫他換下。
“剛回來,雖說這幾日不上朝。只是還要操心三月里春闈的事,這恩科開考絲毫不能懈怠。”看她臉色比那幾天好了很多:“朕還問了上元夜燈會的事情。”
“皇上不會告訴人家,說這圣明天子要去觀燈吧?”嬌笑著將一碗方才覺得還不錯的桂花玫瑰湯圓端過來:“這是新鮮花樣的湯圓,萬歲爺嘗嘗。”
“朕只是關心民間如何過節,至于看燈就與他們沒干系了。”龍瑄炙吃了粒湯圓:“還不錯,你怎么不吃?”
“就是吃過覺得不賴,才讓繼續做的。”樂暉盈坐在他對面看他津津有味地吃著小湯圓:“皇上看看怎么著?”
“還不賴,香甜得很。”吃了兩三個就放下了:“等過完年,你就跟朕一起搬到乾靖宮去住吧。”
有點吃驚:“這兒不是挺好的,再說跟皇上那兒隔得又不遠。”跟皇帝同住,好像歷朝歷代的圣訓和起居注上都沒有先例。而且被那些嬪妃知道,只怕又是一樁麻煩事。不想再給自己找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已經是有點腹背受敵了。
“不是擔心你想朕么。”自己也有些奇怪,潛藏在心底的話怎么會突然說出來。先前想著新年之際住在坤儀宮不過是遵循祖制,祖制說帝后同住除夕到初三。自己延續到十五,告誡自己是為了找出樂暉盈行為不慎的紕漏。哪知道最后不愿走的竟然是自己,每次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就從心底生出一陣寒意。身為一個帝王,最怕就是心不由己。
“想就放在心里唄。”樂暉盈瞥了他一眼:“要是時時處處跟皇上一起,礙著皇上什么事兒了那可就不妥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這話只有你敢說,礙著朕什么事?”
“臣妾不知。”想要抽出手,幾乎是枉費徒勞:“皇上日理萬機,即使下朝以后也不得清閑。那些事豈是臣妾能夠知道的。”
把她拉到懷里坐下:“你這嘴是越來越會說了,朕就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一下吻住她,一點點吸吮啃嚙。仔細描繪精巧的唇瓣,讓她優雅的香氣在自己周圍環繞。把她緊緊抱在懷里,似乎只要把她嵌進自己身體里方才安心。
“今晚用宵禁,外面的人可真多。”一行輕裝簡扮的人走在燈火輝煌的京城小路上,龍瑄炙從袖中伸出手緊緊握住身邊女子的手:“別走丟了。”
“走丟了就站在原地不動,等相公來找我。”樂暉盈纖巧一笑:“只是怕相公不知我走丟了。”
“所以才緊緊拽住你的手。”因為有了她的手,手里才不覺得空蕩蕩:“有好看的宮燈,買幾個回去張掛起來。”
“算是我門前的紅燈么?”君王留宿,宮院門首的御燈便會點亮。
“俗氣。”轉過頭:“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正要說話,身邊經過的兩個人引起了樂暉盈的注意:這個人怎么那么像二哥?既然是二哥,為何他身邊還有一個俊美的不像男人的男人?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絕對是他。
那個人也看見了她,擠了擠眼睛。樂暉盈一低頭,兩個人的手居然跟自己這邊一樣拉得緊緊的。這人是誰?他們在做什么?
“怎么了?”龍瑄炙感覺到身邊的人異樣:“手里全是汗,哪兒不舒服?”
“沒有,走急了有些發熱。”定下神,守將私離邊關是死罪。二哥究竟在搞什么?
“那就慢些走。”龍瑄炙恍惚看見一個身影在眼前掠過,很像一直在北疆的安王龍瑄蕤:“老五?”
沒有什么反應,看來是有些晃了眼。“什么老五?”樂暉盈聽見了,趕緊問道。“剛才看見一個人,有些像老五。”龍瑄炙是兄弟行中的老大,所以稱呼故去和仍在的兄弟俱是用排行來代稱。
二哥,你有了斷袖之癖也由著你。你找他兄弟做什么!兩個人堂而皇之地跑回京城,在這兒招搖過市。怕人認不出來?這么著驚世駭俗,是不是也太過了。
“他不是在北疆嗎,怎會在京城呢。只怕相公看錯了。”
“想他也沒那么大膽子敢私回京城。”轉過臉看著身邊的女子:“再說你二哥還在那兒呢,能蒙混過他的手眼,只怕老五沒這個本事。”
樂暉盈低頭:要是你知道是他們兩個一起回來的,只怕就會說兩人手眼通天了。擅離邊關,還是藩王和守將一起只怕肺都要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