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流言如野草
第四十五章流言如野草
平靜過日子對有些人來說,太難得,總有人在生活里添油加醋,東風吹完西風吹。
“聽說,四爺家小娘子不是六爺的遺腹子。”
“嗯,聽說是大爺的種。青樓女子生的……”
“當初,那女人可是紅姐兒,大美人,勾引了大爺和六爺兩個神魂顛倒,最后還害得六爺病死了。老太君就是因為這事兒才不讓那女人進門……”
“如今老太君死了,大爺還準備把自家財產分給四爺一份,你不知道,大爺要新開的茶樓,還預備記在小娘子名下。”
“喲,四爺總算沒白替人家養了這么多年孩子。”
“大爺對那女子還真是長情……”
“誰說不是呢,就不知大娘子知道這事兒,會……”
沐清聽到兩人的議論聲漸遠,才從樹后走了出來。
“小娘子,你莫氣,我這就去找管家。這些個不懂規矩的混賬東西,非得好好教訓教訓才是。”
櫻寧看著沐清面無表情,半垂著眼簾,瞇縫著眼睛望向那兩人的去處,抿著紅唇久久不語。她知道,小娘子越是如此平靜,心中怒氣只怕已成驚濤駭浪之勢。
“嗯,流言如雜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無風不起浪,這話只怕早就傳開了……呵呵,沒想到如此詳盡。比我自個兒聽到的還真。算了,櫻寧美人,你越生氣只怕有人越高興。”沐清勾勾唇角,陳行坐不住了么?
笑中帶著幾分邪氣,眼角飛揚,多了幾許嫵媚風情。
櫻寧本想替沐清出氣,卻反被調戲,還是穿著女裝翩翩然的沐清,勾著唇角笑得曖昧,不禁撇嘴道:“這會小娘子若穿上男裝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哼!”
“孺子可教,櫻寧,你快出師了!哈哈!”
“您真不著急,任這些腌臜之人污蔑。多少也該給他們些教訓啊!”
“有心人要傳,讓他們傳去吧。反正,最著急的也不會是我。走吧,回房,娘還等著我們呢。”
秋風習習,吹得裙角翻飛,在風中凌亂。
事實上,不知還是低估了劉氏的定力,還是高估了此事的實際價值,陳行與金粟預見的大娘子劉氏刁難沐清、為難陳念的局面并沒有出現,謠言甚囂塵世之時,劉氏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放火燒草。
面對陳念的黑臉,劉氏心里也不好受,一面丈夫無聲指責,一面對丈夫過往情史患得患失。
如今,她年紀大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逼死小妾虐待庶子、手段凌厲的“妒”婦。流言勾起了劉氏心底的往事,卻沒讓她動了泄憤的心思。即使流言真有其事,但因為沐清是個女孩,不會搶她兒子的地位,所以省了動手的麻煩。
劉氏賢惠、精明,她選擇悄無聲息地去查謠言源頭,沒想到揪出來的竟然是自家院子書房伺候的丫鬟。
被人算計到了頭上來了?
書房的丫鬟被打得半死不活,也沒透露誰在后面指使,一口咬定是偷聽老爺說話才知道的,嘴快,就傳揚了出去。丫鬟言之鑿鑿,坦然赴死的態度讓人不由動搖,那流言許是真的。
劉氏恨得咬牙切齒,可也不能鬧出人命,揪出早些散布謠言的幾個,一頓板子下去,都去了半條命,全部扔出了陳府。
只是這事還是在她心上烙下了疤,忐忑不安,是不是該與丈夫好好談談。幾日下來,劉氏被這心思折磨地瘦了一圈。最后還是去找陳念攤牌。
“是,那妮子說的是真話。清兒是我的女兒……”
當陳念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時,劉氏已經震得無法言語,半晌,搖頭道:“不對,她是瓊娘和六郎的孩子,怎么會是你的女兒?你騙我!”
“想了這些日子,今日才來找我,不就是要聽我說這句話嗎?你是我的妻,這等大事,我不會騙你!”
劉氏無法接受,雖然猜測或許是真的,可陳念坦然承認,讓她的自尊受到了嚴重打擊。抬頭怔怔地望著自己守了快二十年的丈夫,冷峻的眉眼,從揭開蓋頭的那一刻到現在都好像沒怎么變過,只是他的眼睛越發深邃,越發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琢磨不懂他的心思。他就像坐冰山,終年未化,即使她是火也融不開。
“又是那個女人,陰魂不散,害了妹妹一輩子不說,死了還留個孽種禍害我和徹兒!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家產都留給那個孽種!補償她,好對那個賤人恕罪!哈哈,哈哈……嗚嗚……”劉氏凄厲的笑聲變成幽怨的嗚咽。
“瓊娘不是賤人!那孩子也不是孽種,是我的女兒。”陳念不溫不火,徐徐低沉的嗓音陳述著一個事實,不容置疑的事實。那聲音平靜,帶著堅定威懾,隱著怒火,不允許你反駁,不給你留任何反駁余地。你只能選擇接受。
“哈哈!你從不說徹兒是你的兒子。你只把他當我的兒子。如今來路不明的丫頭倒成了你正經的女兒。你讓徹兒如何自處?”劉氏擦去淚水,恢復了常態。她冷靜下來,自知一時癲狂也換不回這男人的一絲憐惜。
“嗯,該是他的還是他的。誰也動不了他陳家嫡長孫的身份。”
“她是四郎的女兒?!”
“總有一天她會認我。”
“認回來,能彌補過往的一切嘛?我看她未必想認你。不然為何拒絕你的好意?”
“這無須你操心。你只要記得自己是陳家長媳就好。為了徹兒,你這個當娘的應該知道怎么做吧?我信你,不會像老2一樣做蠢事。清兒不是徇兒……”
陳念自己說著,自問自答,霸道專橫,沒機會讓你說一個“不”字。
劉氏靜靜聽著,點頭道:“這次是誰使得壞,我也猜到幾分。不用提醒我!這么多年過來了,你心不在我身上,可你眼睛也看得到,我何時做過損人不利己的事,況且怎么說咱們都是名義上的一家。呵呵!”冷笑自嘲,忍了多年,忍成習慣了。
“如此甚好!清兒那里,你這個做嫡母的,日后多關照些。”
“呵呵,你莫忘了,我現在還是個伯娘,想做嫡母,那孩子未必給我機會。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這點倒是和她那個娘異常相似。”
陳念冷冷地睨了劉氏一眼,劉氏斂了笑意,正色道:“就依你,但是日后陳家你名下的財產她不能拿去一分!那些都是徹兒的,我不允許別人奪了去!”
陳念嘲諷一笑:“我答應你,陳家的財產都是徹兒的!”
劉氏知道,陳念不輕易承諾,但一旦承諾必會踐行。于是,她放下心來,帶著心上的那道疤離開了陳念的書房。
陳念轉頭望向窗外,口中呢喃道:“陳家的東西誰稀罕,你們要便拿去。可我的,都會是清兒的。”
瓊花樹上又結了紅色的果實,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