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鼎侯爺府,時間尚有余,晏忠怕顛簸令晏亭受不住,把來時風馳電掣的馬車此番駕得如嬰孩搖籃般柔緩。
曾勝乙端坐烏驪馬之上,風姿凜然,雖其眉目不及扶缺來得招搖,可晏亭卻覺得曾勝乙騎馬的姿態遠比扶缺來得灑然,果真人靠衣裳駒襯俠。
這一日頗為順利,晏亭做如是想法,腦海里還時不時的跳出卿玦那回眸淺笑,他那鬼面帶的好,軍中無女子,長成那副模樣,莫不說會不會被敵人輕視了去,就是自己人,怕也要覺得難受吧——真是罪過的臉!
莞爾之后,晏亭還在平緩的馬車中小憩了片刻,卻不想未過子夜便不能說這一天是順利的,送軍酒吃了,西鼎侯也順心了,預想中的麻煩過得輕巧,可家中又起了波瀾,雖事先提醒過柴安,但還是未避免了其被抓個現行的局面,終究是個心性不穩的!
晏亭回返之時,柴安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昏死過去,身上淋得透透的,與華麗的大廳格格不入,外頭有人頭攢動,屠幼菱跪在一邊聲嘶力竭,卻并不認下她與柴安之間是在偷情!
屠夫人尷尬的立在一邊,見晏亭回返,小心翼翼的說著:“流云啊,想來這其中定是有些誤會的,幼菱甚是乖順,怎會擔下這等要命的罪名。”
卻不想坐在一邊身上仍綁著繃帶的晏霍冷哼一聲:“怎么不會,未出閣便已經同男人勾搭,如今近水樓臺,流云又不在府中,當真的好時機,安有錯過之理,若不是仆役偶然間發現,這二人指不定還要干下怎樣的齷齪事,損我晏府名譽!”
晏霍這么一說,屠夫人便乖乖的住了聲,晏亭冷哼一聲,分明是唯恐天下不知,又要拿什么晏府聲譽壓人,若當真的在乎晏府聲譽,便該關了門私下里審著,又怎會這般張揚。
屠幼菱見了晏亭,一瞬間便看見了希望,哭得甚凄涼,跪爬著來到晏亭身前,才巴巴的揚了臉,就瞧見晏亭繃緊的一張怒容,心頭一沉,她本不是個敢于爭取的女子,可若不懇求,她怕柴安避得過屠府的走狗,卻躲不開晏家的私刑,咬咬牙,才欲張口,晏亭已經搶先問了起來,“究竟發生了什么,誰打了柴安?”
屠幼菱哽咽了一聲,那穩坐一頭看好戲的晏霍已經譏笑出聲道:“流云,說來這事你當謝我,若不是我,你又怎能瞧得清楚這女人和你那心腹門客究竟都背著你干了些什么,晏府的宅院當真夠大,這院子大了,沒個添丁進口的機會,閑房子也便多了,那早已安通款曲的狗男狗女去的地方自然就多了,你養門客那院子里總共才住了三兩個人,說來也巧,我那仆役想寫個家書,想來想去,就想起柴安是個識字的,自作主張的領著巡院就去了柴安的屋子,甚是驚詫啊,門客的房間里出現了夫人,你說這事稀奇不?”
連發現的過程都這么面面俱到,還真多虧這晏霍是個有心的,即便柴安與屠幼菱二人再在相思難解,以屠幼菱的性子,怎敢這般的光明正大?
私下里已經有了算計,臉上變得平和,也多虧了晏霍這詳盡的介紹,晏亭應答起來才輕松許多,盡管郁結之氣梗在心頭,可此時也不好發作,知道晏霍‘抓了柴安和屠幼菱在一起’的場面,不過絕對未看見什么親昵之事就是了,且不說晏亭信得過柴安和屠幼菱,只要想著晏霍在晏亭這個‘正主’回來之前已經把柴安打得死去活來就知道,泄私憤是一點,大概更多的便是柴安嘴硬,不肯背下這憑空多出來的罵名,也損了屠幼菱的聲譽,因此誓死挨著,才令晏霍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
“幼菱,我出門前命你去給柴安送東西,你跟他怎么讓人家看去了?”
聽晏亭這樣一說,不單單是晏霍還是始終坐在上座不發一言的韓夫人,就連屠幼菱也愣住了。
見屠幼菱不及反應,晏亭語氣言表更是憤怒道:“幼菱,莫不是我讓你給柴安送東西,你反倒把自己送到人家懷中去了,損了我的顏面?”
此時屠幼菱方才醒轉,倒也是個機敏的,隨即順著晏亭的話便哭號了起來,“夫君明見,妾身照著您的意思去給柴安送東西,也就是才進了屋,外頭就闖進了兩個人,一個呵斥著妾身和柴安不讓動,另一個便出去喊人,片刻柴安那里便被層層圍住,然后那兩人就說妾身與柴安背著您干些下流的勾當,妾身什么樣的人,夫君再清楚不過,妾身懇請夫君要還我和柴安一個清白!”
晏亭對眼前屠幼菱的涕淚交橫甚是滿意,臉上卻依舊沉著,冷聲道:“若你與他并沒有過分的舉動,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竟然敢污蔑了我的人?”
晏亭如是說法,方才還洋洋自得的晏霍聽出了不同,忙急聲道:“流云,你身為家主竟如此偏私,屠幼菱分明不是受你差遣去的柴安那里!”
平緩的轉身,眉頭挑的好高,和聲問道:“兄長怎的知道幼菱不是聽我吩咐去的柴安那里,莫不是兄長還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晏霍未料晏亭有此一問,畢竟不是個精細的性子,一時間竟梗在了那里,韓夫人瞥了一眼尷尬的晏霍,隨即沉聲道:“既然這事兒是流云吩咐的,那便是錯怪了幼菱,幼菱,方才瞧著那下人說得煞有介事,人老了,腦子糊涂,竟分不清是非了,未給你說話,委屈你了,等下問問是哪個不長眼的見風就是雨,拉出去好生教訓了,給幼菱平平委屈。”
韓夫人十分和善的對著屠幼菱輕緩一笑,屠幼菱雖性格怯弱,可腦子卻并不糊涂,也清楚韓夫人這是給晏亭顏面,并不誠心與她道歉,不過此番柴安得了解脫便是她心中最歡喜的事情,韓夫人說著這話,代表事便過了,屠幼菱自然歡喜,連連應著自己沒事。
晏亭低頭看著地上的柴安,心頭慨然嘆息,上次公然辱沒了他的仇,晏霍定然要報,雖然此番柴安皮肉吃了些苦頭,可晏霍已經出了氣,倒也不會太過為難他便是,也算是因禍得了清閑吧!
韓夫人攜晏霍自鳴得意的離開了大廳,那些來看熱鬧的下人皆悄然離去,屠幼菱想上前查看柴安究竟怎么樣了,卻是不想竟被屠夫人拉到一邊去狠狠的念了。
別看那屠夫人對任何人皆是一副小心恭敬的模樣,可她認為屠幼菱能得了如今的地位,全都是她的功勞,理所當然該受她的教訓,嘴上并不留情面。
屠夫人念,屠幼菱便垂著頭嚶嚶的哭,說自己當真沒有與柴安怎樣,屠夫人念得累了,方才去找晏亭陪著不是——此時的屠夫人不是晏亭的二娘,而只是屠家的長輩了!
柴安已經被晏忠和曾勝乙抬走,那頭也去請了晏府的家醫來,打發了屠夫人,得了柴安只傷了筋骨,未必損及內臟的消息,晏亭再也支撐不住,微微安撫了屠幼菱幾句,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栽到了榻上。
第二日晏亭沒起來,第三日還是如此,家醫瞧過之后,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晏府便有些亂了,下人們之間更是流傳出了關于晏亭身染惡疾,竟是個比晏杵還嚴重的病秧子,瞧著那臉色沒一天好看,大概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這消息好像長了翅膀,第四天盛康便派了扶缺前來探詢,許是奪了他的烏驪馬,扶缺也是一直無精打采的,虛應之禮做得還算到位。
隨后陸續也有不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過來,晏亭就一直老實的躺在榻上,盡管外頭傳得風風雨雨,她卻并不多做解釋。
直到第七天那個一直昏庸著的央睿王都派人送來了大批的藥材,隨行的還有宮中的御醫,晏亭才發覺這些日子她為何一直失落著,吃了醒神丸外加接連放了幾次血,身子虛是自然的,且醒神丸也是有副作用的,這也就是萬不得已不能用醒神丸的原因,身子上的難受不能令晏亭悶悶不樂,她郁結是自扶缺離開之后,隱隱有了期盼,可她究竟在盼著什么,最初連晏亭自己也說不分明,每次客人走了之后,那郁結便要上一步,直到今日方才了然,她在盼著別夕,或者更確切點說,她竟希望那妖孽能派個人來,了然這點,渾身一顫,暗罵自己瘋了,竟會做此種念頭,這無異于那年投水之后,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可她驚還盼著那冷眼少年會來救她一樣的癡傻,如今她已經十八,不再是那個五歲的傻女孩了。
藥材盡數留下——大王好顏面,賞賜無常物,用不上換銀子也好!御醫未得正確的結論,惶恐的離去,晏亭爬起來倚在榻邊,本來已經可以起身了,卻還要生生的耗著,竟有些孩子氣了。
柴安已經能下床,由晏忠和曾勝乙攙扶的來到了晏亭的房間,屈膝落地,感激涕零,誓言愿為晏亭肝腦涂地——是晏亭護住了屠幼菱的聲譽!
那日的事情果真是與晏霍有些關系的,即便先前沒有晏亭的交代,屠幼菱和柴安本在咫尺,卻也要如天涯相待,那次晏忠口沒遮攔的說了那話,被藏在花叢后晏霍的人聽了去,回頭便興沖沖的告之了晏霍。
平日里都是晏杵給他出謀劃策,可這段日子晏杵交代讓晏霍小心些,晏霍覺得這是個機會,卻藏了私心沒告訴晏杵,他那個早就覺得屠幼菱搶了她主母位置的夫人心頭也一直恨著屠幼菱,聽下人這話,眼睛轉了幾轉便給晏霍出了這么個抓奸抓雙的主意。
拖著柴安不讓他出門,又給屠幼菱送去了柴安受重傷的消息,亂了心思的屠幼菱不及細想便一頭撞進了人家的圈套,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的手段,可若是晏亭不那么說,怕此時他二人已經成了冤死鬼。
吃一塹長一智,晏亭只平緩的告訴柴安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此,日后該有些分寸了,等著柴安養好了身體,也便是他該顯身手的時機了。
柴安心安的離去,晏亭又躺下了,迷迷糊糊睡了又醒,補足前些日子透支的體力,等她睡飽了,便還會是那個精神煥發的土臉少年!
翌日一早,晏忠來報:“少主人,蒼雙府總侍求見,您見還是不見?”
(__)嘻嘻……,終于趕在12點之前碼完了,已經好幾天沒在12點之前睡覺了,杯具,早上5點半就起來,白天靠咖啡撐著,超蝸速令某紫抓狂!腦子一團漿糊了,明天晚點起來——囧,又開始話癆!
謝謝大家的投票、留言支持,本章為PK2700分加更,爬下,呼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