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什么?”行宮內。輕輕指著才畫好的皇帝畫像問兒子道。
“父皇”說完還不忘行了一個標準的皇子覲見皇帝的禮節。
“叫我什么?”輕輕滿意地點點頭,又指著自己問道。
“母妃兒臣給母妃請安”
“那母妃問你,你在行宮住了多久?”
“好久好久”
“每日都做什么?”
“恩,跑步,識字,背書,聽故事,抓小鳥玩”瑞殿下認真地掰著手指頭數道。
“那你母妃每日都做什么?”
“母妃繡花,畫畫,教兒臣認字,給兒臣說好聽的故事”
輕輕再次滿意地點點頭,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轉身問道:“月兒,你覺得還有什么要問的么?”
月兒看著長大了的瑞殿下,驚嘆地搖搖頭,道:“輕輕,以瑞殿下的聰明勁兒,就算有人問起你沒有教過的問題,瑞殿下想必也不會露出破綻的。”
輕輕蹲下身,親親兒子的小臉蛋,笑道:“瑞兒真聰明。現在玩去吧”
瑞殿下卻垮下小臉,道:“娘,這里不好玩連院子也不讓出難道我真的要玩泥巴么?”
輕輕一聽極為心疼,道:“要不,今天娘多給瑞兒講個故事?”
“好吧,有故事聽,總比玩泥巴要好。”瑞殿下趕忙呼哧呼哧地搬了個凳子讓娘親坐下,自己依在娘親的懷里,扭了扭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裝作勉為其難、極不情愿地道:“講吧。”
輕輕捏了捏兒子搞怪的小臉蛋兒,道:“今天說的,是三只小豬蓋房子的故事”
日子一分一秒過起來很慢,但一回頭,就是一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日,宮里來了圣旨,馮寶林賢良淑德,教子有方,特晉為馮才人,即日回宮。
瞧吧,那男人都懶得想詞兒夸贊自己,什么“賢良淑德,教子有方”,鬼話!滿篇都是鬼話!輕輕拍拍膝蓋,從地上爬起,滴滴咕咕地接過圣旨,轉身丟進程海手中。問那傳旨太監道:“馬車到了么?”
“已經到了。就等著主子了。奴才來時,周總管讓奴才給您帶話,說是皇上想念主子,請主子盡快動身。”傳旨太監諂媚地回道。眼前這看著普通的主兒可不簡單,有哪位主子一別三年,懲罰才一到期皇上的旨意馬上就下來了?還給晉了個位?沒被忘在這鳥不拉屎的地兒就燒高香了!
“既然馬車已經到了,那我這也沒什么好收拾,讓護送的將士們歇一歇,明日就能起程。這位公公,你請進來,我有些話兒想要問你。”輕輕示意傳旨太監跟著自己進了房間,讓他在下首坐了,才淡淡道:“宮里可有添了新主子么?你知道,這一別三年的,突然要回去了,我這心里呀,可有些怵的慌”
傳旨太監欠了欠身,賠笑道:“以皇上對主子的寵愛,主子何須怕些什么!”他心中也明白輕輕問話的用意,后宮爭斗向來慘烈,她這一別三年。現在不將皇宮內的形式摸摸底,就這么兩眼一抓瞎地回去,哪里能放心?
“不敢欺瞞主子,皇宮這三年可是平靜的很,只是皇后身子更健康了,正張羅著給長平公主招駙馬鄧婕妤還是極少出現在人前,而長安公主的身體也是時好時壞”
“黃美人等主子也沒什么變化,只是王才人不知怎地被抓了個小錯,降了位成了寶林”
輕輕有些愣神,這皇宮,貌似與三年前沒有任何變化嘛那男人的心腸是什么做的,人家伺候了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說,怎么一個個都沒往上挪挪位置?但,為什么偏偏是自己升級了?“新人呢?這中間不是有場選秀的么?”
“回主子話,沒有新主子入宮。皇上有旨,鑒于大宋正在平反,道路上不太平,皇上體恤,免了上次的選秀。”
連選秀也免了?“那三年中,皇宮也沒有哪位主子傳出喜訊么?添了個小皇子或小公主的?”
“沒有”那傳旨太監搖頭低聲道:“有小道消息,說皇上每次都不讓留的。”
那就是他一直在避孕了?輕輕愕然,他這是為什么?古里古怪的,才三個皇子,不算多啊“那皇上他,現如今最寵愛哪一位?”
“回主子話,皇上最寵愛的,可不就是您了么?瞧,主子這遠在行宮。都被皇上惦記著晉了個位”傳旨太監微一巴結,但也知道輕輕問的是什么,悄悄地咬耳道:“皇上這幾年房事很節制,主子們伺寢也是玉露均沾,輪著傳,沒偏誰一分”
“玉露均沾”輕輕將這個詞在心里古怪地念了幾遍,抬頭露出一個微笑道:“這位公公一路辛苦了。月兒——將咱這里拿的出手的好酒菜為公公多備上一些”
月兒會意地請傳旨太監下去,并順手塞了一個鼓鼓的紅包,樂得這太監眉開眼笑
傳旨太監出去后,輕輕坐在椅子上,微微出神。剛剛那太監說的話一遍一遍地在她腦子里回播
難道那男人工作太過忙碌,所以性欲不旺?這個猜測才一出來,就被她甩在一邊,開玩笑,就沖他那出皇宮找自己圈圈叉叉的那種表現,那是勇猛地沒邊了
那么,就是因為距離產生美,他對于宮里的那些老面孔已經厭倦了,以至于看到自己后,猶如“小別剩新婚”,所以才特別興奮?這倒有些可能,但他為什么又停了選秀呢?新人新面孔不是更加新鮮?若說選秀停了,但就算是從宮女中間也能選出些貌美如花的吧?不少字就想當年的章柳兒?寵幸宮女。他也沒少做過
難道說,他當真對自己與眾不同?
皇上愛上我?輕輕感覺自己再一次被狗血淋了個滿頭滿臉
“月兒,你說算了,你忙你的吧。”輕輕本想咨詢一下月兒的看法,但話沒出口,又被自己咽了下去。自己覺得狗血,覺得不可能,那月兒想必也是如此
“輕輕,你煩惱些什么呢?你不知道,你那些天昏迷,皇上他親自給你喂藥。親自給你擦身”月兒道。
“那是因為我救了他!”輕輕爭辯道。
“那現在呢?你一去三年,帶著瑞殿下浪跡民間你覺得,自古有哪位皇上會容忍這種行為?”
“我”
“撇開皇上對你是否有意不談,你一個寶林,哦,現在該稱你為才人了。你一個才人,總歸要生活在皇宮中,像皇宮中其他那些主子一樣,為自己謀劃,為瑞殿下的將來謀劃”
“月兒,你今天好深刻喲。”
月兒正說的高興,結果差點被輕輕這句話給嗆出個內傷只見她手指輕輕,指端還微微顫抖,嘴角不住抽動:“你你我不管了!”月兒氣憤地一甩衣袖,跑廚房療傷去了
待月兒走遠,輕輕才收起臉上欠扁的笑容,心道,月兒說的確實有道理,不管是為了自己謀劃,還是為了兒子謀劃,自己注定是要生活在宮中的除非等到那男人升天了,自己才有可能同老太妃一般,去“看守陵園”
啊呸呸呸!這話太不吉利了
洛陽城,西坊市。
胭脂鋪子美眉坊的街對面。
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沖美眉坊隱約地勾了勾小指頭,那手勢,像極了那些調戲良家婦女的混混,若不是此人一身冷氣,生人勿近的表情,實在與混混搭不上邊,那店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定會“報警”
一個瘦小的身影飛快地從胭脂鋪子里跑了出來。只見他靈活地繞過了人群和車馬,片刻之間,就來到男人面前,惶惶道:“大哥!大嫂走了!”
“什么走了!胡說什么!”男人伸手在小鬼頭的腦袋上敲了一記,臉色微微見紅,道:“走了?仔細說清楚。”
“鋪子里的羅姐姐說,馮家姐姐十幾天前就乘著馬車,從西門離開了京城。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大哥,其實羅姐姐也不錯,比馮家姐姐漂亮呢而且,大哥,馮家姐姐帶著兒子呢,你沒希望的啦”
“有兒子了?有人見過她的丈夫么?”男人聞言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后又問了一句。
小鬼頭搖了搖頭,道:“羅姐姐說,她跟了馮家姐姐兩年,從沒見過她的丈夫不過人家都有兒子啦,而且還神神秘秘的,現在又不見了蹤影周大哥,你還是考慮考慮羅姐姐吧?不少字我跟你說,羅姐姐人又溫柔又漂亮,還做點心給我吃呢,而且還沒有嫁人”
小鬼頭還在啰里吧嗦地數著他羅姐姐的優點,卻見他的周大哥轉身向著西門走去,神色有些茫然。小鬼頭嘀咕道:“陷入情網里的男人啊啊啊”啊了半天,終究是對周大哥現在的狀態不放心,于是埋頭跟在他的身后。
那個時而聰明,時而迷糊,趴在桌上像沒了骨頭一般,喝了一口酒就醉的不像話的女人在自己生活中露了個面,就不見了?一步兩步原來自己晚了無數步
回頭看看自己在夕陽中的影子,周如風滿嘴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