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腳下的一處岔路口,透過草叢樹縫,遙遙可見有幾點火光晃蕩飄來。
幾個粗獷的聲音吆喝著,在探討些什么。
“哎,吳頭兒,你說咱們起這么早干些啥子呢?小弟我可是沒睡飽,跟著你這么早出來,今兒田里的監工活真是沒工夫去干了。”一個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吆喝著。
“呸!你這疲懶小子!你今兒的工敢落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那被稱作“吳頭兒”的狠狠地數落此人一句,不過明白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打趣意味。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嬉笑,顯然眾人關系極好,并不以此話為意。
“說真的,頭兒,咱們這出來是干啥來了?”另一個聲音響起。
“嗨!你們這幾個兔崽子,都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呢!是想套我話來著?明白告訴你們,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吳頭兒頓上一頓,“我就不相信了,方才那么大動靜你們沒聽見?”
眾人有那么片刻的沉寂,一個聲音陰測測著問道,“頭兒,咱們這番出來莫非真的和三更時那動靜有關?您可別害我們,說不準是啥子鬼怪作祟。”
“呸!你給我嘴上放干凈點,盡說這些晦氣話兒。”吳頭兒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你們幾個可給我把火把拿穩了,嘿嘿,要真有啥子妖魅,或者就靠這點明火保身了,咱們四下里看過了,就差這黑山上,哎——方才那動靜把老爺給驚醒了,可別惹出禍事來才好。你們哥幾個心里都放明白點,給我老實做事。”
這時候有個聲音嘟囔幾句,“咱們真是點子背啊,今晚不是老張和小李兩人值夜的么?干嘛他兩個沒來。”
“哼!你們這群懶東西,看來不跟你們交代清楚,多多少少對我有些怨言呢!也罷,跟你們說了也無妨。今晚兒是有些邪乎,張勝那小子方才不知被什么人打了!至于小李嘛,和咱們府上鐵管家去了村子里辦事兒。怎么著,可還有怨言?”吳頭兒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顯然對幾人有些不滿了。
“沒、沒,咱們不敢,只是……這黑燈瞎火的,去辦啥子事咯,不會去偷別人家姑娘吧……”這人本想開個玩笑緩和下氣氛,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聲音都顫抖起來,“頭……頭兒,您剛才說的是……是……鐵管家?”
“不錯!怎么著,還有問題嗎?要不要去回去找鐵管家問問?”
“不!不了!”一群人頓時都老實了下來,那鐵管家可不是一般人,是周家的家法管家,這幫子家丁可沒少吃他的苦頭,提起名字都怕上三分。
“哼!”吳頭兒的聲音透著幾分得意,復又壓了下來,“話說今晚還真是邪門兒,張勝那廝居然無緣無故被人給打暈了……誰!是誰在那兒!”
卓凡原本躲在岔道邊上的草叢里,想等著幾人離開再出去。可是聽到幾人將張勝的暈倒說得如此玄乎,忍不住一陣輕笑,待到吳頭兒的喝罵聲傳來,他才知道事情不妙,撒起腿便往外跑去。
“咦!好像是卓家的老三,嗯……這些日子我好像見過他有那么幾次在府外晃蕩,莫非張勝的事兒和他有關?”吳頭兒沉吟片刻,厲聲道:“小王,小鄭,你們兩個去快去追這小子,可別讓他給跑了!其他人,跟我上山!”
吳頭兒心道不能誤了正事,在他看來,兩個人去追這小子,那是綽綽有余了。
……
卓凡沒了命似的往前狂奔,方才吳頭兒的話沒有說全,他也不知道對方是否知道自己棒打張勝的事,如果對方知道此事,那么若給他們抓住,怕是不只是一頓打這般簡單。
他回頭一望,果然看見兩個家丁追來,便以為事情暴露了。
今天怪事兒多,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沒有碰不到。
先是吃了顆蛇膽,而后不知那奇異的花兒對他做了些什么手腳,到現在,自己身后居然跟著兩個周家的家丁!
卓凡死命地奔跑,雖然他依然覺得精力充沛,可畢竟是個孩子,怎么著都跑不過兩個年紀大上他很多的家丁的。
“嘿……小畜生,老子追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身后周府的家丁學著方才吳頭兒的口氣,惡狠狠地道,卓凡能清晰地感受其中流露出那份殘忍的意味。
“媽的,這小子看起來瘦不拉幾的,跑得還挺快!跑!老子讓你跑!”姓鄭的家丁一發狠,突然加速,不多片刻竟然沖到了卓凡的前頭,兩個家丁一前一后把卓凡夾在了中間。
“小畜生,看你往哪里去!”兩人面露獰笑,不斷揉搓著指關節,目光不善地盯著卓凡。
卓凡被兩人圍住,無奈之下停了下來,正想著如何脫身,前面卻響起馬蹄聲。
“喂!前面擋道的!都給我讓開!”一個騎士策馬上前,朝幾人呼喝道。
“呸!哪來的閑人,打擾爺的興致!找……”鄭姓家丁正待好好教訓卓凡一頓,卻被人中途喝止,十分的不爽,可是看了看同伴的臉色,他扭過頭去,終于發現不妙,硬是將接下來的“死”字生生吞回了肚里。
馬上的騎士身著一襲玄色勁裝,看那布料在火把光芒的映射下竟然微微泛起光亮,顯得質地頗好,鄭姓家丁低頭看看自己的衣物,簡直都覺得寒酸。
再看那騎士本人,中等的個子,兩條胳膊上結實的肌肉居然在袖子里高高隆起,腰間右側懸著塊腰牌,左側則是一柄長刀。這人膚色發黑,目光發冷,正緊緊地瞪著幾人。
兩個家丁平日都是伺候主子的鬼靈精,最善察言觀色,這人一看,顯然就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主,怕是兩人同時上,都不見得是別人對手。何況對方的眼神,讓他們清清白白地看懂一件事。
不屑!是深深的不屑!對方根本沒將他們看在眼里,連和他們說句話,都感到不耐煩!
“這位……仁兄……您,您走好……”那家丁原本想說幾句漂亮的客套話,可看對方那態度,若是多說幾句,那人手上的馬鞭子只怕是就抽了上來。
“哼!原以為是個硬漢,卻不過是個孬種,不知好歹的土包子!”騎士見對方的態度轉變的如此快,眼中的輕蔑之意更是明顯。
他回頭一望,見數匹馬兒跟了上前,臉色緩和下來,“頭兒,不過幾個小子在這兒打野架,真沒意思,原以為哪個小賊來打劫我們呢。”
一個漢子策馬上前,身邊跟著幾人都和這先到騎士一般裝束。那漢子卻略有不同,漆黑的上衣,左胸口紋著團紅色火焰的圖案,明眼便知是這幾人的頭領。這時候他接口道:“哈哈,黑子,這一路上太過平淡,你是否手癢了?”
先前那騎士不好意思的一笑,“頭兒,你別笑話咱,咱也是為了安全著想么,原以為哪個不開眼的吃了豹子膽,嘿嘿,原來只是小打小鬧。”
“好了,你退下吧。”那頭領原本口氣和善,此刻卻話鋒一轉,冷冷地朝著面前兩人問道,“看你們兩人的服飾,可是周府的家丁?”
兩家丁唯唯諾諾地點頭,根本不敢抬頭看此人。
卓凡卻不忌諱,舉目望去,卻見此人頗為精瘦,眼睛炯炯有神,唇上的兩道八字胡讓他那種精明強干的氣質展現的一覽無余。
“孩子,他們可是要打你?”對著卓凡,他聲音柔和了不少。
卓凡拼命地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兩人一直跟著我,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壞事兒可沒少做。”
看對方的態度似乎傾向于自己這邊,卓凡膽子頓時大了不少。
“你!”周府的家丁狠狠地盯著卓凡一眼,卓凡也是毫不客氣地回瞪還以顏色。
“你什么你!大爺問話,輪得到你插嘴?”黑子高聲道。
“這……這位大爺,此人可能打傷了我們周府一名家丁,咱們頭兒吩咐下來,要將他帶回去。”王姓家丁硬著頭皮道。
“哦?”那頭領臉上流出出一絲怪異的表情,向著左右幾人道,“你們相信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干得過這些家丁?還打暈了一人?”
幾人一陣哄笑,那黑子喜好鬧事,便大聲道:“他奶奶的,我們頭兒問你們話,就老實給我回答,編這種可笑的理由,是否要爺給你松一松身子骨?”
“別,別!幾位爺,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但是上面吩咐下來,小的也沒有辦法,幾位爺一看便知道是做大事的,可不要為難小的了。”
“好!你既然這般說,那我給你個證明的機會。”那頭領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的神色,“你們既然說這孩子能打暈你們府上的家丁,那么好,你們出一個人,和這孩子來打,他若是打不過,哼哼,爺可是最恨別人騙我,后果你們可要承擔!”
此言一出,周府兩個家丁面面相覷,這怎么成,不管那姓卓的小子是否有這個實力,只要他假意認輸,那己方兩人絕對會被對方幾個大漢一頓狠揍。
卓凡卻是心頭感激,對方擺明了是幫助自己,既然如此,那還怕個什么?
“兩位,你們誰來賜教一二?”卓凡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吐出一句從陳老頭那里學來的江湖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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