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律馬五屯乓黃河東岸,部將等幾次請戰他都沒有答應只以雙使眾將忿忿不平。臘月末。除夕之前,委宿率金軍主力入河中府,見馬五按兵不動,責問原由。馬五據實以告,毒宿并沒有怪罪,并依其計策,遣兵四處尋找適合渡河的所在。
合該大宋到霉,臘月二十七,蒲津段黃河河面上出現“流凌。”委宿如獲至寶,連夜撤去營寨,引軍溯河而上。至韓城一線,黃河冰封愈甚,叟宿大喜過望,認為是天賜良概遂揮師履冰渡河,進入關中!
渡過黃河后,妾宿與眾將薦議,四太子的東路軍已經兵臨東京城下,我西路軍必須盡快謀取陜西。于是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耶律馬五率領往北,取丹州。攻延安。另一路則由委宿親率,攻同州,下河中定戎,掌控浮橋,保證陜西河東道路的暢通,再進一步圖謀長安。
時徐原已經緊急從京兆趕回同州坐鎮,聞聽金軍從韓城履冰過河,大驚,急調四弟徐勝率軍赴同州助戰。臘月三十,委宿引大軍六萬。連下緯城、鄰陽、澄城三縣,進軍到距離同州城不遠的寺前鎮。所過之地。殺害百姓,放火焚城,其子完顏活女,甚至引輕騎千余,越過寺前鎮一路偵察。
同州地處關中平原,無險可守,若依托城池,堅守不出,則定戎河中危矣。正月初一,徐勝引本部六千,以及虎捷鄉軍八千人,共計一萬四千馬步軍趕到同州,與徐原的涇原經略安撫司主力會師。兩兄弟一合井,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正面對決。所幸,無論徐原徐勝都跟女真人交手數次,隨徐勝而來的虎捷鄉軍副都指揮使王彥更是參加過小西讓。戰役,對于和金軍野戰有相當經驗。
正月初二。委宿引大軍屯于寺前鎮。他已經探得消息,坐鎮此地的兩位將領,正是紫金虎徐衛的兄長。倒也不敢輕敵,不間斷地派出斥候偵察消息。當得知徐原徐勝引軍前來時。后撤二十里扎下營寨,準備與宋軍展開大戰。
徐家兄弟引軍入駐寺前鎮,見金軍將鎮中猝不及防的百姓屠戮殆盡。民舍盡皆焚毀,氣得怒發沖冠,發誓有我無敵,決一死戰。其實何止寺前鎮?金軍在平陽受了一肚子氣,好不容易找到發泄的地方,豈會手下留情?
臘月初三,一契丹勇將引馬軍數百。趁宋軍安營扎寨時,襲擊了警戒部隊,斬殺數十人。徐原聞訊大怒。派一小將,姓楊名榮,年方十七歲,乃麟州楊家后人,引馬軍去追。一直追到金軍大營。不見敵將。遂挑拒馬七座以示威。完顏活女在望樓上看見,急遣部下復追,楊榮親自殿后,張鐵弓發兩箭,其中一箭射透敵騎,箭頭從后背貫穿。金軍恐懼,不敢尾隨。
臘月初四,妾率驅大軍出戰。徐原毫不示弱,引涇原、同州、定戎諸軍出寺前鎮。兩軍對陣,徐原在詢問王彥之后,擺出了與“疊陣法。大同小異的一種陣形。以長槍居前,坐不得起,弓弩居后,以備射擊。虎捷鄉軍擺疊陣,是以馬軍保護兩翼,在陣前設置拒馬鐵鉤,以防備陣未成而敵騎兵來襲。可徐原不這么干,他用持大斧的重步兵保護兩翼,而把馬軍擺在全陣的最后。
妾宿引數十騎出陣窺視宋軍陣容,完顏突合速只看了幾眼,便肯定。這確實是徐家的風格。當年在小西山,徐衛大體上也是這么布的陣。
變宿見徐家軍軍容鼎盛,排布有序,不敢大意。回到陣后,望北而祈禱,號令諸部并進。兩軍大戰于同州境內,從上午,一直殺到下午。金軍攻勢之兇猛,可由馬軍一共沖擊了六次可見一斑。可無論如何。徐家兄弟的陣形也保持大致不亂。姜宿幾次想大軍壓上,可宋軍排在主陣之后的馬軍實在詭異,擔心他們繞陣而迂回,金軍遲遲不敢動手。
傍晚時分,兩軍相持不下,徐原下令收兵,金軍也不愿夜戰,遂各自回營。是夜,月黑風疾,正是摸營的最佳時機,奇怪的是,宋金兩軍誰也沒動這念頭。白天一戰,徐家軍見識到了金軍的剿悍,鐵騎的威力。而女真人,又一次嘗到了強弓硬弩的苦頭。尤其是每次短兵相接。那蔽于兩翼的重步兵就像把鉗子一般夾上來,讓人頭疼得緊。
就在同州厚戰之時,耶律馬五引偏師輕取丹州,威脅延安,廊州兩地。嘟延路經略安撫使張深命駐軍嘟州的劉光世引軍拒敵。劉光世前些日子紛州一戰,率先逃跑。被降三官留用。這回接到命令,也打算力戰而雪前恥。率廊州兵馬向東推進不到五十里。正遇上耶律馬五。劉光世的先頭部隊一看到兇悍的金軍就嚇得望風而逃。回來報告說。金軍鋪天蓋地而來,不知其幾十萬眾。劉光世聽罷,對部將說,我軍兵力,若去迎戰,恐也不保。不如轉向延安。
張深正盼著他的戰報吐城息到他把部隊今帶來了,干是問他金軍般模如
劉光世引用部隊的報告,說女真大軍兵強馬壯,不知其幾十萬眾。自己為了保存實力,這才沒有跟女真人硬碰。趕到延安來,就是為了跟張大帥合兵一處,共同拒敵。張深聞聽,倒也沒有追究他放棄廊州的責任。當下集合嘟延帥司的主力。準備迎戰。
臘月初四,耶律馬五在輕取丹嘟二州后,進犯陜西重鎮延安府。廊延,廊延,這廊州已經丟了,要是延安府再有失,張大帥就連個落胸的地方都沒有。遂引帥司主力出城。與耶律馬五對決。
出征誓師的時候,劉光世慷慨激昂地表示,如能破敵,他愿為前鋒。張深果然派他為先鋒,劉光世領著前軍行進不到三十里,就遇上耶律馬五的前軍。見金軍刻悍,又有引退之意,其部下有一悍將,名喚王德,綽號“王夜叉”勸諫說,嘟已失,延安必保。金軍雖然勢大,但其遠來,又在平陽受阻,其鋒芒已不復銳,可以一戰。
劉光世答應下來,正排陣形時。耶律馬五遣馬軍來襲,劉軍一時慌亂。王德率所部拼死反擊,這才打退敵騎。時狂風大作,吹折軍旗,劉光世認為這是不祥之兆,恐于軍不利,憂心仲仲。可這一戰,憑著王德等將的奮力,居然打退了金軍。張深率主力趕到,著實褒獎了他一番。
初四下午。嘟延軍與耶律馬五戰于延安城三十里外。初時,金軍已現敗象,幾番沖不動張深大陣。反倒折了許多人馬。緊要關頭,耶律馬五免去兜鑒,率馬軍八百余。迂回從側面貫入張深陣中,一路沖殺。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半,馬五仍無懼色,奮力拼殺。金軍士氣由是一振,全力推進,到天黑之前,張深敗退。回到延安城后,這位張大帥收拾殘兵,緊閉城門不出。金軍至城前挑戰。張深均不予理會,并下令有敢出戰者斬。
長安,金軍入關中的消息終于在此地傳播開來。百姓人心惶惶,街市為之蕭條。身為陜西方面大員,李綱自然是急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每日與何灌商討軍情,研究對策,可這兩位都是東京派員,西軍不買他們的賬。李何二人對此也心知肚明,李綱建議,還是請種師中這位老將出馬,來主持軍事。但何灌卻極力反對,這也很好理解,他才是陜西六路制置使,皇帝給他的詔命。是掌控西軍,怎么能讓種師中主持軍事,那他不成了擺設么?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一口沒動。李綱還坐在公案后奮筆疾書。他正在寫一道奏章,準備寫完后。一份送去東京留守司,一份送往鎮江行在。內容就是,希望免去何灌的六路制置使職務,改由種師中接任。
“報!坊州軍報!”書房外。一人高聲叫道。
“拿進來!”李綱猛然抬頭道。坊州,比鄰廊州,現在坊州送來軍報,那可能走廊延出事了!果不其然。軍報送來一看,是坊州知州上報。劉光世不戰而退,引軍轉向延安,金軍不費吹灰之力,占據了廊州。
好你個劉光世!汾州大戰,你就率先逃遁,導致三路西軍潰敗,成了此次女真提早南侵的禍根。現在你又不戰而退,放棄防區,枉你是將門之子,竟然這般模樣!
將軍報擲,李綱憤怒難消。可很快,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嘟延的張深,環慶的王似,這兩位帥守都是陽奉陰違之輩。不論是自己,還是何灌,都指揮不動他們。現在,廊州已失,若金軍再往南拿下坊州耀州,長安城就盡在眼拼了。而指望張深王似來救,還不如多拜拜菩薩。從徐衛招討河東開始,他就與何灌商議如何應戰。在明知幾路大帥都不會甘受驅使的情況下,宣撫司和制置司拿出一個方案。那就是從各路集結兵馬,組建一個大規模的兵團,與金軍決戰。當然,這個說法是對外的。幾路大帥連指揮都不一定服從,豈會帶兵馬來集結一處?
可這天下,畢竟還是大宋的,西軍再驕橫,終究還是朝廷的禁軍部隊。他們的糧餉軍備都要由朝廷供給。因此,陽奉陰違他們敢,公然抗命卻不一定。命令一下,這些大帥們多半以各種理由搪塞,最后只派出部分人馬前來。
事實證明,李綱猜對了。在宣撫司和制置司的軍令下達后,五路大帥并不積極,這個抽出七八千,那個調出一萬二,慢騰騰地往指定的耀州集結。眼下,緊靠著長安的耀州已經集結各路兵馬五萬余眾,由陜西制置司的都統制曲端統率。
對于曲端,李綱是有一定意見的。這個人在哪里都和同僚處不好,任命他為都統制,只是為了把他從陜華調開,現在委以大權,是不是欠妥?但何灌認為,與同僚關系處理不好,那是性格使然,曲端的本事是明擺著,不說從前抗擊黨項,只汾州
議。雖然戰敗了。但曲端率領的華州軍卻是打得最兇最繼“四瓦斬獲最大的。現在起用他為都統制,他必然感恩在心。定效死命。李綱最后還是點了頭,因為他也沒其他選擇。其他幾路帥守都掌著兵權,占著地盤,只有曲端剛剛扶正,麾下的徐勝、徐衛、姚平仲又都不是善茬,起用他為都統制,不但給了他個臺階下,也讓他英雄有用武之地。
“來人!前去耀州傳令。命曲端嚴防御延來敵!”李綱這話網說完,外頭又奔進一員佐官。
“宣相!徐原徐勝率軍于同州境內迎戰金軍,兩日血戰不分勝負!”
徐原征戰妾年。徐勝也頗有才干,但金軍終究勢大,如果沒有支援。難保萬無一失。李綱沉吟一陣。揮手道:“去,請種太尉來!”
種師中自太原撤入陜西后,地位一直有點尷尬。他原來是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帶兵勤王后,先后任河東制置副使,制置使,一直駐守太原。朝廷決定放棄太原,命他撤入陜西,屯兵在鳳翔府。可此時,秦鳳路的帥守已經換了人。朝廷里曾有大臣提出。不如讓他出任六路制置使。但趙桓雖然知道種師中的威望在陜西可以說是無人能及,卻又認為他年紀太大,七十幾歲的老好了。恐怕難以擔此重任。就這么拖著,一直拖到李綱實在看不下去,表奏種師中為陜西六路制置副使,引軍進入長安,才算又有了正式的差遣。
其實,李綱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當初青澗種家將,麟州楊家將,府州折家軍,熙河姚家軍,號稱四大將門,種家一直是排第一。現在種師中是種家將里碩果僅存的一位,他威望既高,資歷也老,如果用他掌六路兵權,朝廷恐怕不會放心。因此,官家派來了心腹武臣,何少保。
回到文案后,寫完了那道奏章。又照抄一份封好。放筆之時,種師中的聲音正好在外頭響起:“卑職種師中,奉命前來。”
李綱慌忙起身迎了出去,但見種太尉高大的身形門神一般立在外頭。笑道:“太尉何必拘禮。快快請進。”入內落座,因事態緊急,李綱連茶也沒叫來一杯,就開門見山地將兩線戰況向種師中簡略說明了一番。當聽到劉光世一仗不打,直接放棄廊州轉進延安的消息時,這位老將拍案而起,怒斥道:“國家養兵千日。不過用在此一時。劉光世也是將門之子。當初童貫征遼,數他父子二人跳得最歡。好似這陜西諸路里,就他劉家精忠愛國一般。結果。征遼之役一敗”罷罷罷,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宣相,有何吩咐,直管說來。
種師中雖然也是西軍一員,但其兄種師道當初勤王時,與李綱有些交情。他自己自太原入陜后,也確實受到了李綱的幫助,因此并不像其他西軍將領一般苑視這位東京派員。再則,國難當頭,這些派系之爭。該放則放,大局畢竟為重。
李綱見他如此爽快,面露喜色,趕緊道:“徐家兄弟正與同州愿戰。本相惟恐有失,因此想請太尉率部前往增援。”
種師中眉頭微皺,他不是不愿意去救徐原徐勝。徐彰當年就是種愕的部下,算起來,現在的徐家將從根上講,就走出自種家。更不用說。種師道去世之前,在書信里還大力稱贊了徐衛一番。
只是,從金軍進兵的路線看。明顯就是沖著長安來的。他若引軍去增援陜華,萬一嘟延之敵揮師扣坊耀二州,如之奈何?當他把這層擔憂說明時,李綱解釋道:“這卻無妨,耀州集結各路兵馬五萬余眾,且有曲端統率,破敵未必,阻敵有余。”
曲端的名字,種師中倒是聽過的,其父曲渙,任左班殿直,戰死沙場。也算是忠良之后。受父蔭而供職軍中,與夏軍戰,屢立功勞。由他領軍,拱衛長安城應該綽綽有余。
當下便起身表態道:“既如此。卑職領命!這便回去收拾兵馬,明日一早即赴陜華助戰!”
“那本相就安坐城內,靜待捷報飛傳了!”李綱起身拱手相送道。
送走了種師中,李綱稍稍順了口氣,回到文案前,拿起那兩道封好的上表,看了又看,若有所思。何灌當他,都是有擁立之功的大臣,有多深的交情雖然談不上,便也絕無過節。但陜西現在已經是大宋的前沿陣地,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官家想控制西軍,這本沒有錯。錯就錯在,不該這個時候,未免操之過急了。當初童貫分化西軍,也沒有這么急不可待。無論如何,抗金是現今朝廷首要之務,西軍是抗金主要力量。必須先依靠西軍擋住女真人,其他的都得推后!這陜西六路里,目前也只有種師中可以領袖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