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

第二百九十二章 痛哭的人

第一卷痛哭的人

“庶拐拐奔過去。

顧不得身上疼痛,上氣不接下氣世!…宣相,城里城外都傳瘋了!”那佐官幕僚見王判官今日舉止異常,都圍了上來,聽了這話個個一頭霧水,什么傳瘋了?是不是流民餓得慌了。

又傳什么金軍逼近長安城的謠言?李綱放下筆,皺眉道:“都傳的什么?”王庶嗓子干得冒煙,旁邊有人遞上杯茶,他揭開蓋子連著茶葉末都快喝光了,這才道:”據說是有從定戎逃過來的百姓傳了消息,說種太尉和徐家兄弟已然與金軍展開決戰!”這話一出,滿堂嘩集!此前。

兩司數度給種師中下令,催促他與金人開戰。

可他一直用各種理由推托,怎么突然又愿意打了?恐怕多半是因為金軍主動進攻。

不過,開戰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打贏打輸?李綱也是一悄,定戎到長安不過兩百來里,老百姓風傳的倒不一定是謠言。

種師中和徐家兄弟手里的部隊,可以說是云集了三個經略安撫司的精銳,他們若是戰敗,京兆休矣,陜西休矣。

正驚疑不定時,又聽王庶說道:“還有個消息,昨天晌午時分。

有軍隊從渭南以東,鄭縣以西的地區渡過渭水,向定戎進軍。

據說是。

女真人!”“啊?這,這,這是誰的部隊?”有官員面如土色,失聲問道。

“曲端在耀州打退來犯之敵后,那股金軍退往華州境內,說不定”這人說到此處,已經不敢再說下去。

堂上一時鴉雀無聲,官員們面面相覷,發現同僚和自己一般地驚恐不安。

壞事了,女真人這是在搞兩面夾擊!種太尉和徐家兄弟能擋得住么?萬一他們被了結,長安就是金軍接下來重點進攻的目標!“宣撫相公!事態緊急,兩司都趕緊拿出應變之策。

遲則生禍!”王庶沉聲說道。

他一帶頭,官員們炸開了鍋,都說得立即準備應變,否則長安就大亂了!而此地是陜西中樞,一亂全陜跟著亂!李綱豈能不知道這些?可曲端帶著部隊去了寧州,遠離定戎戰場五百余里,長安城里現在只有數千兵力。

金軍要是來了,還能怎么應變?這里可不比太原,長安城的規模幾千人是絕對守不住的。

可要是放棄了長安,且不說對陜西有何種惡劣的影響,自己也難逃追究!“肅靜!”亂哄哄的官員們隨著李宣撫這一聲喝安靜下來。

只見陜西最高軍政長官憔悴的臉龐上如結冰霜,瞪著一眾官員久久無語。

“前線戰報尚未傳回,你等慌個甚?種師中是西軍宿將,徐家兄弟也是將門之后,幾萬大軍屯在定戎,難道是擺設不成?”李綱大聲斥道。

官員們默然無語,可心里都想著。

金人只出動偏師,便先后拿下大片城池,擊潰嘟延經略安撫司的主力。

那完顏委宿率領的女真精銳還了得?種師中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啊!現在就應該趕緊撤出京兆府。

晚了恐怕就為不及了!“宣相,當務之急是趕緊全城戒嚴,緊閉城門禁止出入,以免消息擴散引起長安恐慌啊!到時候金軍沒來,我們自己就亂了!”王庶心急如焚地提醒道。

李綱轉過身去,踱至案邊。

清瘦的身軀一晃,忙撐住公案方沒有倒下。

片刻,顧然嘆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集吧。

請何少保照此辦理吧。”

王庶應了一聲,扭頭往朝外走,網走到門口。

迎頭跟來人撞了個滿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已經這位陜西要員第三次摔倒。

抬頭一看,巧了,正要去尋。

何少保卻自己來了!正要開口,何灌卻徑直繞過了他,高聲道:“李宣撫!大喜!”李綱猛然轉身,只見何灌一臉的喜氣,正大步朝他過來,手里拿著一塊牌子!堂里所有人恐怕都認得這是傳遞緊急軍情所用的銀牌!”喜,喜從何來?”李綱失聲問道。

何灌一亮手中銀牌,喜不自勝道:“剛剛接獲種太尉銀牌快馬急報。

昨日,官軍于渭水之南,定戎之北,一舉擊潰委宿主力!”現場落針可聞,包括李綱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

有人基本出現丑種精神恍惚的狀態,懷疑自毛出現了幻聽。

什么?一舉擊潰毒宿主力?我聽錯了?還是何少保說錯了?李綱似乎也不太相信,他根本沒去瞧那塊銀牌,而是緊盯著何灌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確認對方不是說笑后,劈手奪過銀牌,就差沒把臉貼上去看了起來。

這確實是以陜西六路制置副使種師中名義發出來的戰報。

報告中稱,昨日上午開始。

三路西軍與安宿所率領的主力決戰,兩軍都是志在必得,殊死搏殺。

至晌午之后,金軍援兵至,情勢一度危急。

但慈、修、澤、平陽、昭德三州二府招討使徐衛與麟府路經略安撫使折可求率軍及時趕到。

幾路西軍士氣大振,一舉擊潰毒宿所統率的金軍主力!女真潰師,已投渣關而去!看罷戰報,李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將銀牌遞交王庶傳閱之后,撇下一干人等,緩慢步出了二堂。

何灌一時詫異,我巴巴趕來給你通個氣,你就一點表示也沒有?忙追出去喚道:“宣相?宣相?”李綱一言不發,經堂外走廊,投后院而去。

一直來到庭院之中,這位陜西大員方才停住腳步,就那么呆呆地立在園中。

自李植進攻河東南境以來,李綱是日夜操勞,彈精竭慮。

隨著局勢一步步惡化,這個以忠義著稱的大臣心急如焚。

又特別是近期!現在,捷報傳來,他竟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自處了。

背負著雙手,仰面向天,李綱老淚縱橫。

清然嘆道:“子昂終不負我!”宋隆興二年,金天會八年的這場定戎戰役,以金軍失敗,宋軍獲勝而告終。

此役。

三路西軍在種師中統一指揮下,以傷亡三萬余人的代價擊潰了女真強敵!委宿退入潢關后清點兵馬,十萬大軍進入潢關的還不到一半。

陣亡失蹤五萬余人,折損戲與”干多匹,軍械物資無入關中以后,所掠奔的錢聯出入殆盡”這還不算什么,金軍猛安謀克一級的軍官陣亡近百,龍虎大王完顏突合速為楊再興所殺,耶律馬五被折彥野棚中后背,身受重傷,其余高級將領能全身退出戰場的,只是極少數而已。

這場戰役。

可以說是女真起兵南侵以來未有之大敗!完顏委宿退入潢關之后,面對著金軍將領們放聲大哭!西軍最高統帥李綱也在哭?他自己檢討說。

定戎之敗,不是種師中和徐家兄弟有多厲害,也不是西軍有多刻悍。

金軍之所以潰敗,完全是因為不該追過渭河去,讓十萬大軍陷于無法施展的境地。

對于這一點,他要負主要責任。

委宿雖然自己承擔了責任。

但其“檢討”卻未免有失偏頗。

戰場地形固然是金軍失利的原因之一。

但他最大的錯誤,從根本上說,就是當初為了不讓四太子兀術搶占先機。

放下河東,率大軍直趨關中的戰略舉動。

戰略上的錯誤,是任何戰術都彌補不了的。

金軍雖然有十四萬之眾,可徐衛除了招討司的西軍之外,還有大批義軍可供調動。

李植雖然占了河東北部,但處于河東最西北角的麟州、府州、豐州三地仍在折家軍掌控之中,給金軍謀劃河東留下了隱患。

進攻平陽受挫,妾宿義氣用事,不聽馬五等人勸告,堅持要跟平陽守軍死磕。

損兵折將不說,還大大打擊了金軍的士氣。

一聽到東路軍進展神速,勢如破竹,又立即派銀術可圍城。

揮師南下。

進入關中之后,雖然奪取了河中府控制浮橋,拿下了陜州撫守潢關。

卻因為已經把舟船付之一炬。

而沒有派精兵防守風陵渡,給了紫金虎過河的機會。

這幾大失誤,斷送了西路軍奪取全陜的戰略企圖,也將金軍數萬將士的性命留在了陜西。

而反觀陜西方面,并不見得就比金國做得好。

雖然有徐衛在河東擋著。

給陜西六路爭取備戰的時間。

可李綱何灌受限于西軍復雜的形勢,無法得心應手地指揮軍隊。

往大了說,陜西宣撫制置兩司,在戰前戰中只干了三件事。

其一,就是李綱接受徐衛的條件,讓涇原大帥徐原率軍進入陜華,讓徐勝暫代陜華帥司職權,這給后來的定戎會戰創造了條件。

其二,借徐衛將金軍牽制在河東之機,兩司在耀州集結了一支由幾大經略安撫司拼湊的部隊,為保全長安埋下了伏筆。

其三,在同州戰役期間,他派老將種師中率軍馳援徐家兄弟,算是用對了人。

因此,戰爭這個東西,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雖說勝敗取決于交戰雙方的財力、物力、戰力,但這并不是絕對的。

有雙方實力懸殊不大的情況下,無法捉摸掌控的偶然性。

有時也會成為決定一場戰爭勝敗的關鍵。

,柑萬隆興二年三月,在陜西狼煙稍息的情況下,中原戰場仍舊不容樂觀。

大金國四太子完顏兀術追殺大宋天子趙桓。

一直追到揚州方才返回。

一路上,金軍劫掠了大片地區,奪得錢財物資無數。

此時,圍攻東京的金軍久攻不下,東京留守兼開封府尹徐紹發動軍民堅持抗戰。

破格提拔了韓世忠、岳飛、王貴等一批將領。

東京軍民眾志成城,同仇敵愾,接連打退金軍倡狂進攻數十次。

兀術回到中原后,對東京頑強的抗擊深為震怒,遂集結精銳,親自指揮,企圖一舉攻破大宋的皇都。

盤踞河北的高世由趁金軍淪陷山東之際,任命宋廷判臣劉豫為濟南知府兼京東東路兵馬都總管。

從河北巢穴開出數萬兵馬,由其弟高孝恭率領,搶占地盤,為其稱帝營造聲勢。

但很快,大名一帶沒有跟隨張所撤入東京的義軍便紛紛起事,襲擊騷擾高孝恭,威脅金軍后方。

兀術不為所動,只派一稗將,引數千兵馬協助高孝恭清剿義軍,自己仍統主力進攻東京。

然而,大金國的勇士們并沒困為有了四太子的加持而突發神力,接連十余日,東京仍舊屹立不倒。

兀術見強攻一時之間無法湊效,想出一招。

罷戰,命士兵大量投書于城內,說“貴國都城破在頃剛,我所以斂兵不戰者,乃是念在你等忠勇。

想貴國太上少帝皆逃江淮,爾等卻能堅守城池,兀術甚是佩服。

我本欲退兵,但將佐士兵皆怨,以入南朝一無所得而不受命。

因此,東京有司只需拿出金一百萬。

銀五百萬,絹彩各二十萬匹,我便罷師北歸。

如果不答應,半月之內,我必破東京。

雖雞犬亦不能免!”徐紹拿到這文書,擦屁股都嫌臟,女真人的話能信。

那屎都能吃了!眼下三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的北山東都告淪陷,兀術沒有任何顧慮,他會主動議和?是個人都不會相信。

別說,還真就有人信。

多場惡仗打下來,雖然擋住了女真人。

但東京軍民也損失不尤其是兀主帶著主力回到東京后,局勢更是一天天惡化。

這個時候,金軍提出給錢就退兵,一些自以為是的人就認為,金人是秋夷之輩,遠來所圖者不過金帛女子而已。

這點錢,給他便是!不光有市里坊間的百姓這么想,留守司里的官員也有人這么想!徐紹察覺到了兀術的企圖。

議和是假,要錢是假,慢我士氣民心才是真!權衡商議之下,他一面趁金軍罷戰之機大修戰備,一面與兀術虛與委蛇。

說官家南巡,帶走銀財無數,現在東京城里一時拿不出這么大數目來。

也不知是要故意羞辱,還是下面執筆的人有意為之。

兀術在回書中稱。

沒錢,就拿婦人來抵債。

你們皇帝不是跑了么?還留下什么帝姬郡主沒有?哪怕是宗室之女也行。

一個抵三千貫!官員女抵兩千,大戶女抵一千,其余顏容映麗者。

可抵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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