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閑妻

第三十章 朱棣

拖著她的兩人丟下她,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呼,“奴才叩見萬歲!”海棠摔在地上,看著前面幾雙大腳,腦子里一片混亂,現在又是什么狀況?

一干人已經移到柔儀殿,殿內中間的方榻上坐著一人,其他的人都立在一旁,偏殿里太醫正在給睡在榻上的瑩妃看癥,海棠跪在殿中,低著頭目光呆滯的盯著面前的磚石。

“怎么回事?剛剛你們說要打死誰?”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在大殿里回響。

宮女輕蝶走上前跪地回答:“啟稟皇上,娘娘今日召見方大人的家眷葉氏進宮,奴婢等人在水榭外侍候,突然看到賤婦葉氏將娘娘推倒在地。奴婢、奴婢自作主張,要對她責罰。請皇上恕罪。”

“小小一個宮女,誰給你的權利!”朱棣的聲音帶著微怒。

“皇上,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還望皇上開恩。但請皇上為娘娘做主,這賤婦竟敢傷害娘娘,實在是罪該萬死!”輕蝶抖著身子不停地磕頭。

“方大人?哪個方大人?”

“回皇上,是應天府尹方庭松大人長子方楚亭。”一邊的小太監趕緊回話。

“方楚亭?葉氏?抬起頭來。”

海棠沒有動,還是呆呆地盯著石磚,此時此刻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引起不了她的回應。

“大膽刁婦。皇上叫你抬起頭來,為何不抬?”尖尖地嗓子直沖進海棠的耳里。

海棠打了一個激泠,回過神來。慢慢地抬起了她的頭,直視前方。正位上坐一位老人,身穿明黃色龍服,頭戴龍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不怒而威。身邊站著一人,正是那皇太孫朱瞻基。

朱棣微皺著眉,這女人發髻微亂。衣裳不整,但眼里卻沒有一絲害怕之色,連看他地眼神,都仿佛只是看著一個普通人,難道是朕的皇威不振?想到這里,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肅著一張臉。朱瞻基的眼里有疑惑,這個眼神淡然、清洌,仿佛周遭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和當日所見的柔順模樣完全不同。

“葉氏?朕想起來了。你是葉維宇的女兒。”朱棣微瞇著眼,右手輕點著扶手,“為什么要推瑩妃?”

海棠輕哼了一下,淡笑從嘴角浮起,“我沒有。”

“大膽,皇上面前竟敢稱我!”尖尖的嗓子又開叫了。

朱棣擺擺手,“你沒有?嗯?”

“奴婢親眼所見,你還敢否認?”輕蝶回頭大聲的斥責。

“我沒有。”海棠心里很清楚,就算此刻說瑩妃要掐死自己,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有人證。你還抵賴?”朱棣臉色很難看,對身邊的太監說:“去,把葉維宇和方庭松父子給我叫來。”

海棠跪在下面等了一個時辰,三人匆匆從外面趕了進來。看到跪在殿中央地海棠不由一怔。

“臣葉維宇叩見吾皇萬歲。”

“臣方庭松叩見吾皇萬歲。”

“臣方楚亭叩見吾皇萬歲。”

“嗯,平身。葉愛卿,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膽子不小嘛!竟敢對朕的愛妃動手。”朱棣指著堂下的海棠。

海棠聽到這一句,嘴角的笑意更濃,抬頭好好看了看葉維宇,根本就是葉承謐的老年版嘛。

“海棠?”葉維宇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眼里閃過不滿。回頭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孽女冒犯娘娘鳳體。請皇上看在老臣的份上從輕發落。”

“發落?她做了都不肯承認。葉愛卿啊,朕聽說你家教甚嚴,今日一見,還真是讓朕意外啊。”

“皇上,請恕老臣管教不嚴之罪。”

“葉氏,如今你老父為你求情,朕也不會太為難你,只要你老實說明白為何要將瑩妃推倒,朕自會考量。”

“皇上,這推倒之事,民婦不知從何解釋。”海棠感覺到兩雙擔憂的眼睛正注視著她,溫暖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嗯?”

“民婦沒有做過的事,又何需解釋。”海棠挺直了身子,直視朱棣。

“你撒謊!奴婢明明看見她掐著娘娘地脖子,然后將娘娘推倒在地,皇上要為娘娘做主啊!”輕蝶一邊流淚一邊磕頭。

“皇上覺得民婦是不是活得不耐煩的人呢?”海棠沒有管輕蝶,直接把問題丟給了朱棣。

“朕只知道你膽子很大!”

海棠沖著朱棣笑了,“民婦與娘娘無怨無仇,又活得有滋有味,為什么要跑到皇宮來找死呢?”

“是嗎?輕蝶你怎么說?”

“皇上,葉氏真的和娘娘無怨無仇嗎?皇上不要忘記了,當初是您把娘娘的妹妹賜給方楚亭大人為妾的。依奴婢所想,這葉氏定是把恨撒在了娘娘身上,才做出這大逆不道之事。”

“拈酸吃醋,這也算是一個理由,葉氏你怎么說!”

“皇上,要是民婦對此心生怨恨,直接在方家欺壓蘇嵐兒便是了,何必要進宮來找死呢?這不正好稱了別人的心意。”海棠越來越覺得這場鬧劇有意思了。

“照你這么說,你是真沒做過?那瑩妃又如何會倒在地上?”

“皇上,天熱民婦身體不適,突然暈倒,想是娘娘心善,看見民婦向后倒,想要拉上一把,不想被民婦拖累了。”海棠覺得很悲哀,明明是蘇瑩兒要殺了自己,如今卻還要幫她說好話,不然牽出蘇瑩兒的舊情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哦?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朱棣不相信地質問。

“是。如果民婦有掐娘娘的脖子,娘娘脖子上必定會有指痕,皇上可以問太醫,娘娘身上可有指痕。”

朱棣喚來偏廳里地太醫,“回皇上,娘娘只是額上有些許擦痕,并沒有其他傷痕。”

“瑩妃現在可有醒過來?”

“娘娘剛剛可能受了些驚嚇,所以還沒轉醒。”

“嗯。葉氏,輕蝶指證你故意傷害瑩妃,等瑩妃醒來,此事自會水落石出。但是你害瑩妃受傷也是不爭的事實,有心也好、無意也好,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在,就由葉愛卿將你領回家,嚴加教導,好生看管。”朱棣的話讓海棠猛地一驚,回葉家好生看管,什么意思?囚禁?

“皇上,葉氏已經嫁入我方家,理當由我方家責罰。”方庭松一步上前跪地請求。

“方愛卿,這事朕做主,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朱棣態度很強硬。

“皇上,讓父親領民婦回家,到底是為何意?對于民婦而言,方家才是民婦地家。”海棠不能再退了,硬著頭皮說話。

“葉氏,你膽子還真不小!你傷害瑩妃,朕沒治你的罪,只是讓你回葉家反省,你居然不知感恩!”

“皇上,如果說錯的話,不是民婦的錯,是娘娘的錯。”

葉維宇沖上前給了她一巴掌,“孽女,你胡說什么?”

海棠忍著面頰上的疼痛,“皇上,娘娘錯在不應該心存善心,不顧鳳體來幫民婦。皇上,您說民婦說得對是不對?”

“大膽刁婦!狡舌如簧!來人啊!”尖尖地嗓子開腔了。

“皇上,微臣教妻不嚴,還請皇上責罰微臣。”方楚亭也跪了下來。

“葉氏!你口口聲聲是方家人,那好,朕今天就讓方家休了你,你可安心回葉家?”朱棣惱羞成怒。

“皇上,您以律法治國,敢問民婦是犯了七出之中哪一條,必須休回家反省自身。”海棠不退讓地抬頭反問。

“你!你犯妒、犯口多言!”朱棣氣得腦門上青筋爆出。

“妒?敢請問皇上,民婦妒的是何人?多言,民婦在何處多言?”

“你妒瑩妃之妹,你在朕面前多言。”

“我可有阻撓相公納妾,不讓蘇嵐兒進門?皇上問民婦答,民婦只是據實相告,沒有離親,何來多言!”

“朕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你敢不從?”

“如此這般,皇上干脆定我一個莫須有地罪名好了,何必再費周章。”海棠火了,你是皇上你了不起,本小姐豁出去了。

“你敢說朕是昏君。”空蕩地殿堂里回蕩著朱棣的咆哮,本來立著地人通通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上請息怒,老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恕罪。”葉維宇無奈地說著,這個孽障是想要滅九族嗎?

“皇上,微臣治家無方,愧對皇上的信任,唯有請辭歸老,懇請皇上饒過臣兒媳一命。”方庭松將頭上烏紗取了下來,捧在額前。

“皇上,微臣教妻無方,懇請皇上將微臣和賤內一齊治罪。”方楚亭的額上全是汗,這女人什么時候會消停一下。

一直看熱鬧的朱瞻基呆不住了,方楚亭是自己的一支臂膀,如果有什么差池,以后應天府里的消息網只怕要癱瘓了。“皇爺爺,您看您,怎么氣成這個樣子,方夫人也沒說您是昏君啊,再說了皇爺爺您是明君還是昏君,自有天下人明了,您又何必放在心上了。”

正當大家都在糾結的時候,偏廳里的太醫跑了出來,“啟稟皇上,瑩妃娘娘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