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閑妻

番外夜蓮初綻

蘇瑩兒沒有和家人說,想獨自一人出去走走,不想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原來是她的丫鬟碧落不放心跟了出來。剛剛父親告訴自己,年內會將自己送進宮去,這進宮的日子已經定了,心下有些黯然,從今往后,這宮外的生活就不再屬于自己了。

今天是上元夜,京城里依舊被燈海、人海所淹沒,耀眼的花燈,擁擠的人群,都不能讓她的心熱絡起來。一年前,葉大人過府,一眼相中了正在彈琴的她,當時便贊了句:“燦若春華、皎如秋月。”也就是那一天,葉大人和父親長談一宿,第二日,便定下了進宮之事。

這一年來,每日都會有人來教自己琴棋書畫,隔日便有人上門為她梳妝保養,為了就是他朝能得享圣寵。怨嗎?瑩兒自個兒笑了,沒有!這榮華富貴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有這福氣享有的,只是些許的緊張和害怕,皇上是個明君,但是不茍言笑、性子冷漠,這些父親都已經說與她聽了,真的能讓皇上寵愛嗎?蘇瑩兒,你的相貌進了宮也只不過落得個上乘,你要如何沖出重圍呢?

瑩兒遠遠看著群英薈萃樓上掛著的七彩琉璃蓮花燈,那盞燈據說是今年的燈魁,樓下已經擠滿了要猜謎的人,聽說要過五關斬六將方能最后得到它,不知今年有誰能一舉拿下?人太多了。瑩兒輕皺著眉,還真不習慣。碧落貼心地幫她擋開人群,行到一處橋邊。有人已經放起了河燈,水面上映著燭光,遠遠看去,仿佛是一條燈河遠遠地飄過來。安靜地站著、看著,嘴角不覺地翹了起來,以后這樣的美景不知還能不能見到。

回去吧,碧落小聲提示。瑩兒點點頭,準備往回走。

“前面的小姐。等一下。”一個披著紅色披風地男子從后面喚住了她。

左右望了望,方才確定這一聲喚的是自己,看著擋住自己的男子,冷著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心想,哪里來的公子哥兒?模樣倒是俊俏,只是脂粉氣足了些。

“小姐,這個送給您。”男子緩了緩喘不上來的氣息,把手里的一盞七彩琉璃蓮花寶燈遞了過來。

蘇瑩兒眼睛一亮。這盞燈不是剛剛群英薈萃樓猜謎會的獎品嗎?剛才人潮涌動,沒有看到中獎的人是誰,難道會是他?只是這人平白無故地送這個給她,為地又是什么?

看她沒有搭理他,那男子笑了,仿佛看透她心中疑惑,“小姐,在下只是想給這盞燈找一個合適的主人,我一路尋找,整個燈會上就數小姐你。最適合提著它了。”

瑩兒暗自欣喜,但面上卻一直沒有表情,“胡說什么呢?”

“我才沒有胡說。你看,今夜火樹銀花、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人群里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小姐你光彩奪目、明艷照人,這月色燈光都為之黯然失色,然而小姐眼里卻在述說另一種風情,淡抹輕愁,神色迷茫,仿佛這月光也不能替你照亮前路,希望這盞燈能幫你指明方向。”說完揚著眉提了提手里的燈。

瑩兒聽著他在那里胡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都在說些什么啊?”這男子明顯就是故意來搭訕的。為何能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笑了?天啊,你的笑如夜蓮初放。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少年驚艷的目光,直接落在蘇瑩兒的臉上,似乎被她迷住了。

瑩兒馬上斂了笑,這男子為何如此輕浮?警惕地向旁邊移了移身子,碧落也緊緊拉著她的手,想是如果他有任何不軌,便會拉著她逃走。

“小姐可是覺得在下過于輕浮了?”兩人的小動作落在男子眼里,一派了然,“在下只不過想請小姐一起登樓小酌一杯。”

瑩兒很好奇,為何自己心中所想都被他一一猜透呢?“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要回府了,多謝你地好意。”碧落看小姐沒有說話,便自作主張地回絕了他。

那男子也不惱,笑嘻嘻地將手中的燈籠塞進她手里,然后轉身向對街的醉仙樓走去。

“等等。”瑩兒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就你一人?”這人話說得真誠,應該不是有不軌想法之人。

“還有兩位朋友。”男子回轉了身子,溫柔地笑了。

“小女子就當是回報公子贈燈之情,登樓一敘。”

男子笑了,做了個請的手勢,眉目間仿似有些得意。

樓上的兩名男子,一看便知是世家子弟,教養良好,舉手投足間儒雅十足,看到瑩兒真的上了樓,其中一人仿佛早已料知,而另一人則有些驚訝。

“在下沈棠,這位是在下表兄葉承詣,另一位是在下朋友方楚亭。小姐請坐。”沈棠請她坐下后,對那方楚亭揚了揚眉。

“小姐,舍弟頑劣,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小姐海涵。”那葉公子先起身鞠了一躬,只見那沈棠好像有些不服,稍稍嘟了一下嘴。

沈棠端起酒壺先給自己斟了一杯,隨后想給瑩兒也斟上一杯,瑩兒歉意地說:“小女子不會喝酒,還請、還請公子不要為難小女子。”

沈棠又揚了揚眉,“沒關系,喝茶好了。小二,來一壺上好的寧紅金毫。”

這公子也愛喝寧紅嗎?為何和自己的愛好一樣?不知不覺間瑩兒對這沈棠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小姐貴姓?”方楚亭溫聲問著她。

“蘇。”

“原來是蘇小姐,蘇小姐可不要拘謹啊,咱們就是喝喝酒,說說話。”沈棠給了她一個放心地笑容,讓瑩兒覺得自己地擔心有些多余。

席間,瑩兒一直保持著微笑,偷眼觀察著他們,三人聊得甚是歡暢,那沈棠詩詞是信手拈來,典故是妙語聯珠,說到興致處還手舞足蹈,真是個有趣的人;方楚亭嘴角帶著弧度,眼里有著促狹,故意和沈棠持相反的意見,仿佛要逗著他玩似的,兩人唇槍舌戰好不激烈;只有那葉承詣一直安靜地看著他們倆爭論,時不時笑著搖搖頭,有時看向沈棠地眼光里會閃爍著寵愛,嗯,就是這個詞。

回家后,瑩兒心里已經忘記出門前的擔憂,滿心被幾個新結識的朋友所占據,這趟出門能認識這些有趣的朋友,還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