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第五十一節虎威
竊明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五十一節虎威
在黃石原本的歷史上,努爾哈赤攻打遼西時在身后留下了兩藍旗做向東防御,也就是大約有三分之一的野戰兵力負責監視遼東毛文龍(全八旗有二百三十一個牛錄,兩藍旗共八十二個)。而在這個時空東江軍面對的僅有一個鑲藍旗而已,因此遼東的戰斗比黃石原來的歷史更沒有懸念,后金從鳳凰城到連山,從連山再到撫順的整條防線都被東江難民武裝摧破。
陳繼盛、孔有德等人出寬甸,懸師千里攻向遼中平原,毛文龍則率東江大隊難民為后勁,在明軍壓倒性的兵力優勢面前,的方八旗軍和漢軍完全無力抵抗。鑲藍旗作為唯一的后金野戰集團,和歷史上一樣被如洪水般涌來的東江難民武裝沖擊得節節敗退……如果不是更糟的話。
沒有了正藍旗的協助,鑲藍旗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進行抵抗,濟爾哈朗刮干凈箱子底才拼湊出來的防御部隊先敗于咸寧堡,被孔有德突破太子河;后敗于逢集堡,全軍潰散退回沈陽,讓明軍強渡渾河后毫無阻礙的直趨沈陽城下,途中所費時間比原本還要少了一天。
站在城頭的濟爾哈朗可以望見渾河上的渡口,大隊的明軍正從浮橋上蜂擁而過,這洪水一直流到沈陽城下才被城池分開,沿著兩翼把城市包裹起來。濟爾哈朗極目遠眺,河密麻麻的都是明軍的人頭,他們似乎還在砍伐樹木,試圖準備更多的渡河工具。
天啟五年來,濟爾哈朗不止一次聽到努爾哈赤透露出想遷都沈陽的意思,大批的旗丁、工匠也不斷從遼陽向沈陽轉移,似乎正式遷都就在眼前。但今年遼南的局面急轉直下,長生島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已經讓后金軍隊泥足深陷了,所以遷都問題也就一拖再拖。
除了提前一個月以外,整個遼東的戰略形勢和兵力優劣仍和原本的歷史相仿佛。所以后續發展也仍然行進在必然的軌道上。三天前,濟爾哈朗已經發出了緊急撤退警報,沈陽以東所有的烽火臺都被點燃,上萬旗丁拋棄了牲畜、房屋和農莊逃向沈陽。不過還是有些人沒能及時逃入沈陽這座大要塞,這些旗民自然也遭到了同樣的下場,孔有德把他們搜殺一空后。還將尸體堆在沈陽門前向濟爾哈朗示威。
入夜后。沈陽城周圍的火光密如繁星,后金守軍也全城動員。城墻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無數火把將城上、城下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城內也戒嚴起來,街道各處都點上火把,連那些十二三歲的小孩。六十幾歲的老人,也配發武器。在全城各處巡邏著,提防城內漢民的不滿,各家里也緊急的把包衣和阿哈的和鐵器收繳。天知道這些奴才會不會反噬主子。全身披掛的濟爾哈朗扶著城垛,看著下面的篝火汪洋。打著哆嗦氣恨恨的說道:“東江軍真比老鼠繁殖的還快,怎么打都打不完,一次更比一次多。”
城下突然傳來了大炮的轟鳴聲,這是陳繼盛的大隊剛剛趕到了,本次出兵東江右協把他們的幾門小銅炮也拉上了,雖然對付一般的小堡壘效果還可以,但卻根本轟不開沈陽這樣的大城城門,所以陳繼盛就把它們拉到城旁的山頭上架好,向城內胡亂開起火來。
內城也偶爾傳出幾聲房子屋頂被擊穿或轟塌的湊趣聲。東江難民武裝的火力強度當然不強,也不會構成什么重大傷害,只是沈陽五年來沒有遭到直接攻擊了,無論是驚魂未定的逃難旗丁,還是居住在城內的八旗貴人,都被這連續不斷的炮火轟擊搞得惶惶不安。
聽著不時劃破黑夜的凄厲孩童嚎哭聲,濟爾哈朗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鳳凰城方向那里早就傳來消息了,同胞哥哥阿敏說他正在防御掩護遼陽的防線,在東江軍的壓力下暫時也無力增援沈陽。他讓濟爾哈朗想辦法靠自己的力量保衛沈陽,并爭取進一步擊退毛大游擊隊長,但無論是濟爾哈朗還是阿敏本人,兩兄弟都對后一個目標已經完全不報希望通向遼陽的報警烽火也已經點燃,加急的求援文書也已經在奔去遼西的路上了,濟爾哈朗低聲埋怨了一句:“莽古爾泰就知道搶、搶、搶,本來說好了打完旅順就回遼東的,結果就一去不復返了。”
其實在濟爾哈朗心里,他估計即使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在,也未必能頂住毛文龍這十幾萬“雄兵”齊出,不過總會比眼下這個局面強點吧。
外面又是幾聲炮響,沈陽城內也燃起了一處火光,濟爾哈朗望著黑夜中的遼陽方向,一溜的烽火如同筆直的光劍,直向西北刺去:“本來出兵就是為了搶右屯的糧食,結果越走越遠收不住腳了,唉,也不知道汗王幾天才能趕回來。”了,黃石馬上就要命令小船離岸,如果他們不走的話就走不成了。六個人就又開始了痛苦的掙扎,鼻子眼睛都快擰成一團了,黃石覺得他們這次眉毛鼻子實在是不夠用了,就找了個借口離開,把他們留在廳里私下商量。
覺華的銀庫統共就這么大點兒的方,黃石離開正廳后不愿意在院子里吹風,結果就在庫房里碰上了趙引弓,后者正端著賬冊仔細盤點著庫存的五十萬兩白銀。其他的幾個文后,都急忙站起來打招呼,唯有趙通判只是挑了一下眼皮,就一言不發的繼續忙著手頭的工作。
這情景讓在場的人都覺得有些尷尬,自從黃石來過銀庫后,趙引弓就風風火火的組織人手點銀子,自然誰都明白他是對黃石不放心。島上的其他官員也都覺得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就算黃石真把銀子搬走了,眼下也不是找茬打架的時候。何況這黃軍門明顯是仗著圣眷不講理的,大伙兒認為要打擊報復也得等打仗結束后再去內閣告黑狀,但趙引弓卻長嘆說:“庫銀都是國家所有,保衛它們是我的職責所在。”現在制造矛盾的正主就在眼前,他趙引弓還在那里一五一十的點銀子。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黃石倒是很灑脫的似乎什么也沒看見,他把剛才對那幾位將軍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后問屋里的文官們愿不愿意撤離。
“我們不走。”蹲在的上檢查一個箱子的趙引弓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語氣淡淡的仿佛就跟說不去吃早飯一樣,他把剛點好的箱子輕輕合上,在手里的賬本上輕輕挑了一個勾。伸胳膊就去拉另外一個箱子。嘴里卻毫不停留的說道:“本官守土有責,黃軍門不必多說。”
走回屋里里以后。又是領銜的姚與賢拍著胸脯對黃石計議已定,都要與黃軍門共進退,決不做臨陣脫逃的鼠輩。”
黃石的目光從另外幾個人臉上掃過,大部分都是憂慮與希望并存的緊張表情,但也有兩人躲在后面不停的流汗,其中一個人更是喉結反復上下滾動。不停的吞咽著口水,看向黃石的眼神里充滿了乞求之色。
但姚與賢搶在黃石張口詢問前大喝了一聲。還同時用力的推了那人一把,怒氣沖沖的質問道:“我們才剛剛說好了要同生共死,怎么?一杯茶的時候還沒過。就要反悔么?”
被問的那人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吭哧道:“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好了,”姚與賢回過頭來,對著黃石昂然說道:“黃軍門讓小船離開吧,吾等誓與覺華共存亡。”
天啟五年十二月二十五
經過全島男丁兩天的拼命工作,覺華島的防御體系已經基本構建完成,寧遠前天響了一天的炮聲,到昨天下午就變得很稀疏了。今天一早黃石就按照天啟的要求,把尚方寶劍系在腰間,登上了為他搭起來的指揮臺,俯視著前方的野戰工事。
這個指揮臺高三丈三尺,底部是磚石和土壘,頂部是木制的梯塔,最上層是一個能容納十人的平臺。黃石站在這個平臺上,不僅能把整條防線收眼底,更能把冰面的幾里遠景看個分明,同時還能得心應手的從兩翼的望臺那里得到情報。
內衛軍官已經把黃石的大旗插上了指揮塔頂,丈六的大旗上寫著一列鎦金大字:“東江又副總兵”,這個旗幟上的稱號和陳繼盛的將旗有一字之差,“又副總兵”說明他是第二名獲得副將稱號的東江軍官,這也清楚的表明了黃石的身份。
棱堡、水平護墻和三道矮墻已經修好,最外面一道外墻基本就在冰、岸的結合位置上,每兩道外墻之間大概都有二十米左右的空隙,內側緊靠棱堡的第三道矮墻距離銳角棱堡的頂點大約有十五米遠。
大批的島上男丁正在擺放棱堡水平護墻間的拒馬和木柵欄,還在柵欄底部培上土,夯實來加固柵欄。后面還架著鐵鍋,輔兵們正在融化冰水準備澆灌加固這些柵欄和拒馬,只有中間三十米的柵欄沒有加固,這是要給步隊留著的大門。再往后二十米就是新建的大批草屋和木屋——長生軍士兵的住宅區和避寒處。
除了被服以外,這些屋里也都準備好了布匹、木炭和燒水器皿。一旦士兵在戰斗中負傷,他們馬上就能被轉移到這些野戰營帳中,軍醫胡青白還親自檢查過了所有的的火塘,并且嚴格要求火塘要隨時點燃,在這種季節里作戰,嚴能把最微不足道的小破口變成致命傷。
在黃石的印象里,歷史上覺華關寧軍連鑿了三天三夜的冰,無數的人凍死、凍傷、凍掉手指,精疲力竭之時被后金軍隨隨便便一個沖鋒就崩潰了。所以自從昨天上午修好了三道矮墻后,黃石就下令讓四個營的關寧軍也進入休整狀態。這雖然稍稍拖慢了工程進度,但今天早上那七千關寧軍官兵也大都恢復了體力,可以精神飽滿的投入作戰了。
將旗一下下揮動著,數里長戰線上的旗幟也紛紛應旗,望著身前的上萬官兵,如密林般的槍戟旌旗,真讓黃石有種豪情充溢胸腹,幾欲破體而出之感。應旗結束后,傳說中戰無不勝的太子少保、所向披靡的無敵軍神——黃石左手扶著尚方寶劍。右臂抬舉在身前,緩緩轉動著身體向四周的將士們招手致意。下面仰望著他的數萬戰兵、輔兵頓時齊聲發出歡呼聲,就連島中的軍戶、婦孺和商人,也盡皆激動萬分,還有不少人已經被這氣氛感動得熱淚盈眶。
巳時才過,兩翼的哨塔就幾乎同時發出了警訊。不久。黃石的眼前就出現了一排黑色的人影,這條黑線攤在冰層的安全的帶。正沖著長生軍的陣的而來。敵軍從冰面上還未散去的薄霧后慢慢露跡似的,緩緩從黃石眼前白紙一樣的背景上透出。
當敵軍進入了陣的前五里的后,黃石也從板凳上站起身,走前兩步扶住欄桿眺望過去,霧中的敵人隱隱約約。看得不太真切,黃石自嘲的笑了一下:“要是有熱像儀該多好啊。不,就算給我個望遠鏡也不錯啊”。他身后的望手和傳令兵也繃緊了神經,一個把眼睛蹬到最大想把敵人看得仔細點。一個隨時準備傳達命令,將部隊從避寒處派到防御工事上。炮壘里的炮手也抓住了繩索。隨時準備掀開火炮上的蒙布。
但備戰的命令始終沒有下達,黃石看著停在幾里的外的敵軍大隊,看著他們逡巡在外側矮墻百米外的游騎身影,發出了一聲冷笑:“建奴怎么現在膽怯如此了,見到我的旗號連火力偵察都不敢么?”
領軍前來的正是鑲黃旗蒙古左翼武訥格,努爾哈赤崛起后,這個蒙古人慕名帶著十二人的強盜團伙投奔后金,高興的努爾哈赤給了他豐厚的獎賞。從那以后,投奔后金的蒙古強盜越來越多,到這個時候已經有三千多兵,這些蒙古人被努爾哈赤分為蒙古左翼和右翼,其中隸屬鑲黃旗的蒙古左翼就是交給武訥格指揮的。
這次蒙古左翼跟隨努爾哈赤進攻遼西,而蒙古右翼則留備毛文龍,武訥格原本非常滿意這個安排,因為這次進攻中后金軍收入頗豐,他的蒙古左翼裝備率也大大提高。一路上后金軍搶劫連連得手,更有不少蒙古牧民聞風來投,希望能在后金軍里混口飯吃,現在武訥格的手下已經有了兩千多蒙古人了。
昨天聽說覺華是寧遠的物資轉運中心,有大把的糧食布匹,而且現在海面已經凍結實以后,努爾哈赤就派武訥格來取這些倉儲,聽說島上有四營關寧軍后,努爾哈赤還特別撥給了武訥格兩黃旗的甲兵八百人。今天一早,武訥格就信心十足的帶著這三千來騎兵來攻覺華,路上還想著要好好把手下的盔甲配齊,自己再多搶一個小娘,再截留點錢糧布帛什么的,直到他看見了黃石的大旗……
派出去的探馬一個接一個的灰溜溜的跑回來,撥給武訥格的這兩黃旗八百甲兵有五百曾參加過復州之戰,他派過去的探馬都是以前面對過黃石軍旗的士兵。這些探馬異口同聲的證實了對面的敵人——正是三年來負有盛名的東江鎮長生島官兵,而且還是他們的大頭目黃石親自領軍。
發現敵軍后長生島的內衛派出了探馬,其中一個人還在矮墻外斬殺一敵,那個內衛把首級挑在槍尖上,沿著整條戰線耀武揚威的轉了一圈,這種英勇行為更引發了明軍的大片聲,一如南關前哨戰時的場
這些內衛偵查后也轉回黃石的指揮塔下大聲匯報,確認了對方的旗號后,黃石微微頜首,對身旁的傳令兵輕聲說道:“列隊,罵陣。”
不久以后,武訥格一伙兒就聽見了從遠方傳來的喊聲,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喊聲也變得越發的強烈,從敵陣的中央一直蔓延到兩翼的山頭。
此時,這幾天一直緊緊站在黃石身后的姚與賢也奮力揮舞著拳頭:“武訥格,是來送死的么?”
這聲震耳欲聾的大吼就在黃石腦袋邊炸響,讓他身子也是一偏,姚與賢尷尬的后退了一步,姚參將才站了穩腳步,下面又是萬軍的齊聲吶喊:“武訥格……”
更用力的沉胸吸氣后,姚與賢再次錳的踏上一大步:“是來送死的么?”
“……來送死的么?”
“……送死的么?”
兩翼山嵐的回聲語調中也充滿了譏諷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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