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隔墻有耳

第一百六十五章隔墻有耳

丁婠點點頭:“你想得明白便好了。只可惜啊……一入侯門深似海……五姐日后的路,也不知道該如何走。八妹,你現下今非昔比,得了梁大人的舉薦,日后定也能嫁得不俗,可要幫著五姐些。”

丁姀呼吸一緊,呼出口涼氣:“自古,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怕……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嗯……八妹說得也是吶”丁婠故作沉默。

丁姀只覺這一切荒唐。丁婠的惺惺作態令她猶被煙嗆了喉嚨,聲音嘶啞地說不出來一句話。她橫豎想著,自己退出成全她她就能美夢成真——殊不知這一切的決定權都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別人手里。如果是在自己手里的話,如今自己又豈會坐以待斃呢?

見她承諾地十分自然,丁婠就要起身告辭,收起絹帕輕輕塞入袖囊:“夜涼,妹妹也趕早歇著,五姐就先告辭了。”

丁姀問:“不進去坐坐么?”

“不了,改日再來同妹妹說話。”揚聲便喚,“喜兒,走了……”

喜兒立刻就跑了出來,便知一直侯在那兒的,手里還拿了個小包裹,應是霜兒說的果子。朝丁姀微微斂衽說了告辭,便攙丁婠同去了。

丁姀一下子垮下肩,腹中一時間惡脹。今日晚飯都不曾吃多,午飯更不會在那么多人面前胡吃海喝的,難道真是吃壞了?可也不見同吃的人有何異樣。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可恨身子似乎自落水后就不大好。

春草在里邊就不見她回來,就出來找:“小姐……怎么還不進去?”臂彎里掛了件披風,見到她就給圍上,“天寒,切莫著涼。”

正說著,院門前一盞燈籠無聲游近,警覺道:“誰在那里?”

春草被嚇了一大跳,腳一抖便踢倒了架再花壇上的半截燈籠肚子,一下子整個燈籠都火騰騰地燒了起來。

那人大呼:“著火了著火了……”猛地撲過來。

三個人頓撲成一團忙著踩滅地上著起來的燈籠。燈籠的絹子周邊一條火光猩紅,藍炎炎的火騰空而飛,在黑夜里伴著星空跟貓眼似地。

霜兒一聽著火,趕緊端了盆水出來:“哪里著火哪里著火……”也沒看清,猛地往吶火光里一潑,“噗”地一聲,連火帶人,都澆了個濕透。

好歹那著起來的燈籠是滅了。眾人都忍俊不禁,相互看看,才認出誰是誰,原是夏枝回來叫的那一聲,害春草踩到了燈籠。夏枝又來救,自己手里的那盞也給燒了起來,故而適才火勢一下子有些大。

丁姀拍撫胸脯被嚇得不輕,要真著起來,事情可就重了。冷風夾濕衣,忍不住整個人身子打顫,趕緊招呼她們:“別愣著了,趕緊進去換了衣裳,仔細都著涼。”

春草“撲哧”一聲笑得直不起彎,指著霜兒強忍笑意朝她瞪眼珠:“你瞧你……你瞧你干的好事”

霜兒扁扁嘴竟要哭:“對不起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都進屋去吧”丁姀失笑。

夏枝忍不住要嗔春草:“都是你,還賴人家。”

春草臉一唬:“怎么又是我了呢,明明是你抓賊似地嚇唬我跟小姐,小姐你說是不是?”

幾人打笑著進屋,除了霜兒都多多少少濕了一些。

“阿嚏……”也許是冷暖相交,丁姀忍不住顫抖,清涕連連。

這下三人可都收住笑了。夏枝一捶春草:“你瞧,闖禍了”趕緊拿來衣裳裹住丁姀,攙著里屋去了。一面道,“趕緊去提水給八小姐沐浴更衣……”

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拔腿就往廚房跑去。

進了里屋,丁姀才覺好些,微微掙開夏枝,道:“我沒事,不必大驚小怪的。”

夏枝摸了摸丁姀的額頭,將她濕漉漉的頭發捋下幾滴水來,也不禁怪起那霜兒:“也不瞧個仔細,連小姐身上也潑。”

“她是急了。”丁姀道,“不過也正好,想必這幾再不必過去幫忙了吧?”

夏枝點頭:“紫萍才說,明朝子就不必去了。不過奴婢……哎……奴婢沒打聽到什么。”

丁姀拍拍她的手背:“也不必再打聽,我心里已經明白了。”沉默了下,“這幾日上門的人約莫會多,你就說我今夜受了驚,不方便見人吧……”實在是人怕出名,她就怕別的人都來她這里瞎湊熱鬧。她無心應付別人,自然別人最好也別來應付她。

夏枝踟躕:“小姐真個兒沒事?”

“沒……”丁姀抬頭笑了笑,臉上有些疲憊。

夏枝哪里放心,從妝臺上拿起篦子,將丁姀的頭面俱都拆下,一面梳著她的長發,一面問:“小姐說,您心里已經明白了,可否跟夏枝說說?”

丁姀便將這幾日心里的猜測都告訴了她,又想到丁婠亦真亦假的說辭,心內斟酌比較,終未作考慮。

夏枝垂目:“沒想到……竟會是舒大爺。如此一來,小姐豈不是要去做人妾?”忍不住眼眶一熱,滾下眼淚來。

丁姀的唇輕輕扯了扯,竟也笑不出來了。難怪嗬,難怪母親受邀竟會不來,想必……是趙大太太早告訴了她這番打算吧?她也覺難面對自己?還是……其他呢?

甩去這一番想法,丁姀接下夏枝的篦子,道:“也別忙了,才回來就坐坐。”

夏枝提袖抹掉眼淚,夾著兩股在丁姀近旁的凳子坐下:“小姐從來不提自己當嫁之事,如今已到眼前,奴婢還從不知道小姐心中究竟覺得什么樣的姑爺才算好的。小姐,不如現在說說,奴婢也好去瞧瞧那舒大爺離小姐說得有多遠。咱們以后也能早做好打算。”

丁姀笑了笑。這提問法有些奇怪,怎么就說那舒文陽離她的標準有多遠而不是有多近呢?難道在他人心目中,舒文陽就是個五大三粗且不懂風情之人?

問了夏枝緣何做這般疑問,夏枝張嘴便道:“舒公府的丫頭都那么品評他,奴婢……奴婢也只是揣測而已。”

丁姀仔細想了想當日在圍墻內外所遇之事,一時胸中暖意更甚。盡管落水之后由他救起,她未能一睹他的容顏,但總隱隱覺得,他應是個十分有趣的人。也不知為何,旁人都瞧不出來,是不是,都不懂他呢?

支腮想著,倒讓夏枝生疑:“小姐……莫不是已經……”

“少瞎說。”丁姀嗔她,面上一紅,又將篦子遞到她手里,“呶,再幫我梳梳”

夏枝淚光盈盈地又起身,站到丁姀身后一縷縷梳她的長發。

丁姀道:“掃黛嫌濃,涂鉛訝淺,能畫張郎不自由。我要的興許就是這樣一個人罷……”夫妻之間相處人生的很大一半,日久之后難免心生厭棄。所以一生不離不棄也就成了一個難題,一種憧憬。哪怕僅是畫眉一樁事,都能不厭其煩的話,此生還復何求?以往總聽說古人夫妻間舉案齊眉什么的,心里由此升起股歆羨。現代忙忙碌碌,缺乏了太多停下來感受的機會與時間。

夏枝聽不大明白,但想那張郎就是丁姀口中的那個人吧?

丁姀猛地又想起了二太太囑托的事情,心想既然應承下來也得盡盡力,就讓夏枝趁著天還不算晚,跑趟梁府,給賈大人捎個信。

夏枝點頭,將她頭發擦干。

春草跟霜兒兩個正抬了水回來。因由夏枝伺候著洗了澡,慣例查看了她的褻褲不果后,扶她躺下歇息。再四確認并未發燒咳嗽,才抱著衣裳出去。

翌日清早,便果然有人來訪。梁云鳳與其繼母相攜而來,遠看兩人感情恰似好如姊妹花,可近倒眼前又不由有些面和心不合的樣子。夏枝見她倆貌合神離之態,恐二人在丁姀面前生起不愉快。那梁云鳳是惹不到得主,急起來上回不連容小姐的面子也拂,故而在半路里就將人截了下來。

稱道:“八小姐昨晚受了驚嚇,今日身上不大好,請梁太太梁小姐改日再來才好。”

梁云鳳心愕:“受了什么驚嚇?可是哪里不舒坦?”

夏枝道:“昨兒有丫頭不小心燒了燈籠,險些將小姐的衣裳也燒起來。小姐這回子三魂七魄都被嚇飛了,在床上睡著呢”

“……”梁云鳳突起眼烏子,不住拍胸口,“這這……這是哪個要死的丫頭做的好事?不成,我得進去瞧瞧去。”

夏枝趕緊拉住她:“梁小姐還是請暫且回吧,我家小姐正睡著,您進去可也說不上話呢倒不如……待小姐醒了,奴婢親到您府上告訴?”

梁云鳳一想,也罷……丁姀沒嘴說話,她去了也白去。眼珠子轉了轉:“那我就去你們五小姐那邊坐坐,倘若你家小姐醒了的話,可千萬來通報一聲。”說罷從腰包里摳出兩銀子塞入夏枝掌心。

夏枝的掌心一擱,皺了下眉,還給塞了回去:“這是奴婢的本責,梁小姐客氣了。”說罷退開一步,向二人斂衽,“奴婢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