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七十三章 夜探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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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鳳舞認出橋上的人影是行曄之后。心中大為訝異。

當然,皇宮之中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太極宮是先帝遺宮,他常來憑吊一番,也無可厚非。

可是這樣的時候到太極宮來,身邊沒有儀仗侍衛,也沒有掌燈照路,摸黑悄悄而來,只帶著一個茂春,就有些詭異了。

繆鳳舞看行曄與茂春腳步匆匆,已經走到了漢白玉拱橋的那一頭。她出了路邊林子,下意識地往橋頭的方向追了幾步,抻著脖子往對岸看去。

守宮的侍衛見皇上來了,趕緊跪下接駕。茂春叫開了宮門,兩人抬腿邁進那高高的門檻,宮門隨即便合上了。

太極宮內依舊是幽靜黑暗,并沒有因為行曄的到來而掌上燈。

繆鳳舞心中好奇,可她知道自己是過不去這座橋的,在這里什么也看不到,也是白站。于是她不甘心地往那邊再看幾眼,便欲轉身回去了。

“不要點燈,咱們就這樣摸著黑往回走吧。免得讓人看見了,不好解釋。”繆鳳舞搭上含香的胳膊,正欲舉步,突然感覺到身后有異。

不等她轉頭,就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繆美人倒是心細,跟著皇上來了,確是不好讓別人發現的。”

主仆二人同時嚇了一跳。含香身子一僵,手一抖,那盞風燈差點兒從她手中脫落,掉到地上去。

繆鳳舞只是冷不丁地聽到有人在身后,下意識地受了驚,隨即她便辨出那聲音來了。她見含香做勢要攻擊對方的樣子,握住她的腕子:“不用怕,是熟人。”

“承蒙繆美人記得住在下,不勝榮幸。”對方半開玩笑地說了這一句,意識到當場還有一位宮女,便嚴肅了起來,施禮道:“宋顯麟給繆美人請安。”

“見過宋統領。”繆鳳舞也還了一禮,“統領大人明鑒,我可不是跟著皇上到這里的,我只是一時興起,想看一看太極宮的夜景,不想這里晚上并不掌燈,正要往回去,不巧竟看見了皇上。”

宋顯麟是內宮侍衛統領,他出現在行曄的身后,繆鳳舞想當然以為他是在保衛行曄的安全。不管行曄夜入太極宮為的是何事。如若宋顯麟向行曄稟報,在此地看見了她,確實不太好解釋。

宋顯麟聽了她這一番話,沒有應答,轉頭去看含香。含香在宮里這么多年,內宮侍衛統領她還是知道的。見自己的主子似乎與宋統領早就相識,又見宋顯麟看向自己,便小聲說道:“主子,奴婢去前頭拐角處等著。”

含香離開后,宋顯麟方說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跟著皇上來的,因為我是跟著皇上身后來到此處,才見到你從林子里出來的。”

“你跟蹤皇上?”繆鳳舞皺了一下眉。

宋顯麟不答她這一句,反而問她道:“你想不想知道皇上夜入太極宮,所為何事?”

“皇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身為內宮的宮嬪,守住本分,侍君忠上便好。不該我知道的事,我不必去打聽。”這樣月黑星暗的夜晚,與一個男子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不是一個宮嬪該做的事。繆鳳舞不想找麻煩。便打算離開。

宋顯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縱身往含香等待的方向去了。不等繆鳳舞弄明白,他已經幾個起落到了含香的面前,也不知道他跟含香說了什么,含香往繆鳳舞這邊看了一眼,回身走了。

繆鳳舞心急,又不好喊出聲音來,抬腳去追含香。卻被趕回來的宋顯麟截住了去路。

“宋統領這是何意?我當你是相熟的好朋友,并不戒防,你趕走我的宮婢,想要干什么?”繆鳳舞起了戒心,后退幾步,離宋顯麟遠了些。

宋顯麟的面容隱在夜色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聲音卻是清晰而堅定的:“我帶你夜探太極宮。”

繆鳳舞嚇了一跳,甩手要走:“刺窺皇上的行蹤,這是什么罪過?你身為內宮侍衛統領,應該比我清楚。我不會隨你冒這種風險,我對皇上在太極宮里干什么,也沒有多大的興趣,那本來也不關我的事。”

繆鳳舞其實內心是好奇的,只是她行事謹慎,她又不是江湖女俠,探什么太極宮?行曄每天做的事情,她不知道的多了,也不差太極宮這一件事。

宋顯麟卻仿佛下定了決心,伸手一攔繆鳳舞,手臂一彎,就抄在了她的腰上,攜著她一陣風似地沖進林子里。

繆鳳舞腳下也夠不著地。整個身子都吊在他的臂彎里,心中不禁著惱:“快放下我!宋統領難道不曉得侵犯宮嬪,是犯上的罪過嗎?”

宋顯麟渾不在意地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你也可以向皇上告狀,皇上要罰,我認便是。”

“你……”繆鳳舞掰不開他的手,已經被他帶出去好遠了,“你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這件事?你帶我一個累贅潛入太極宮,豈不是很麻煩?或者你自己去弄明白,回頭告訴我也是一樣的啊。”

繆鳳舞從小到大,就不曾有過如此出格的舉動。何況她要窺探的,是一國之君的秘密,她是真的感覺到了害怕。

宋顯麟卻將她的腰攬得更緊:“原因……我以后自會告訴你,別說你現在輕得像羽毛一樣,即便你再吃胖二十斤,我也帶得動你。”

說話間,他們已經從另一個地方出了林子。繆鳳舞定睛一瞧,竟然是金水河岸邊。只是站在這個位置上,既看不到那座漢白玉拱橋,也看不到太極宮的正門。

“這是哪里?”繆鳳舞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沒好氣地問宋顯麟。

“從這里過去,便是太極宮的西宮墻,我們就從那里進去。”宋顯麟將繆鳳舞放下。向她解釋道。

“怎么過?既沒有橋,也沒有船,難道我們游過去嗎?你要瘋就自己瘋,別扯上我!”因為打量此處偏僻,四下無人,繆鳳舞的嗓門兒也放開了一點。

宋顯麟也不在意她的惱火,彎腰將手伸向河里。只聽一陣“嘩嘩”的水聲,他還真從河里撈出了東西來。繆鳳舞湊近了一看,差點兒暈倒。

竟是一些枯敗的荷葉!

這金水河環繞太極宮而流,一年有三季是翠萍覆水的盛景。到了九月,荷花開敗之后。荷葉也漸漸地枯敗,便會有管河的太監乘著船,將滿河的枯荷葉收集處理。

看宋顯麟撈出那一堆的荷葉,分明是白日那些太監收攏了枯葉,未來得及運出宮,臨時集中在這里。

“就用這個?難道你會什么凌波渡水的輕功嗎?你別忘了,還我有呢。”繆鳳舞質問的間隙,宋顯麟已經整理出一疊的荷葉。

他把荷葉往繆鳳舞的懷里一塞,再度攬上她的腰:“那不叫凌波渡水,那叫蜻蜓點水。穩住了,要是你自己亂動,掉進河里去,我可不撈你。”

說完,他抽出一片荷葉,往兩丈開外的河面上一丟,腳下一較力,便真如蜻蜓般飛了起來,帶著繆鳳舞飄向那水面上的荷葉。

繆鳳舞哪里見過這個?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使勁地咬住嘴唇,才把尖叫聲忍了回去。

就在他們快落到那第一片荷葉上之時,宋顯麟伸手去抽取第二片荷葉。卻發現因為緊張,那一疊荷葉被繆鳳舞死死地抓在手里,抽不出來。

“放松!”宋顯麟小聲地吼她一句。

繆鳳舞倒還機敏,趕緊松了手下力道。宋顯麟迅速抽出第二荷葉,再往前丟出兩丈開外的距離。緊接著,他腳下輕點第一片荷葉,算是借了力道,再度拔身而起,躍向第二片荷葉。

繆鳳舞的心隨著他這一起一落,劇烈地收縮著。

二十幾丈寬的河面,宋顯麟十幾個起落,說起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但是對于繆鳳舞來說,這一會兒的功夫竟是如此地漫長,以至于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最后一下,宋顯麟躍到了岸上,將她往地上一放:“上岸了,松手吧。”

繆鳳舞小心地睜開眼睛。往腳下瞅了瞅,確定自己真的上了岸,而不是被他丟在某一片荷葉上,這邊長舒出一口氣來,感覺到胸口因為窒息,有一點火辣辣的痛。

然后她聽到宋顯麟說道:“繆美人饒了在下的腰吧,已經被你掐出淤青來了。”

繆鳳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另一只手,正緊緊地掐著宋顯麟的腰,指甲都透過他的衣服,陷進他的肉里去了。

她像被火燙一般,倏地縮回手,口中卻強辯道:“誰讓你非要捎上我?你可以不帶我來的。”

宋顯麟偏臉看了一眼幽暗的河面,愉快地說道:“在下不欲勉強繆美人,既然繆美人不愿意隨來,那就請回吧。”

繆鳳舞氣結,恨恨地瞪著他。他卻腳下一旋,往太極宮的宮墻那里去了。

回是回不去了,除非她有膽量繞到正門,接受守宮侍衛的盤問,上稟行曄,將她從那座拱橋上帶回去。她雖然跳起舞來姿態輕盈,可是那跟踏蓮過河還是兩回事。

于是她不得不跟上宋顯麟,今晚被他劫了來,是福是禍,聽天由命吧。

宋顯麟回頭見她跟來了,偷偷地抿嘴笑了一下。兩人來到宮墻之下,繆鳳舞仰頭看那兩丈高的宮墻,口中道:“估計要你直接飛上宮墻,也不是什么問題吧?”

“要是我自己,當然沒問題……”話音未落,他已經抄上了她的腰,帶著她往起一躍。

繆鳳舞這次鎮定多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了地面飛起來,不過沒有直接跳到宮墻上去,而是在墻下一株松樹的樹梢上借了一下力,再一躍,便上了宮墻。

為防被人發現,宋顯麟在墻頭之上未做停留,身子一縱,就飄向了太極宮內。

初見那日,那座令繆鳳舞心馳神往的天宮神臺,她此時終于能置身其中了,卻是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宋顯麟倒是輕車熟路,扯了她的袖子,帶著她一路飛跑。快接近主殿的時候,因為繆鳳舞腳下有聲,他便再次攜住她,將她帶離了地面。

繆鳳舞只跟著他一通飛奔,也不知道自己都走了些什么樣的路,經過些什么樣的地方。等他停下來的時候,她才看清楚眼前的建筑,是一座大殿的后身,只是她依然不知道,這是哪一座殿。

往大殿內望去,那里掌著燈,而且燈火通明。想來行曄進了太極宮后,到的就是這個地方。

只是那大殿獨立拔起在一片空地上,前后開闊無一物,難道要他們趴在后門上,去聽取殿內的動靜嗎?

繆鳳舞心中擔憂,卻不敢出聲去問。宋顯麟也不說話,他集中目力四下觀瞧一番,確證附近無人,他小聲交待一句:“稍等我片刻。”

然后他如深夜中出沒的貓兒一般,悄無聲息地躥了出去,幾個起縱,就到了大殿的西側,一閃身,不見了。

繆鳳舞靜靜地陷在黑暗之中,等著他再度出現,緊張地心“砰砰”直跳。她自己被那清晰可聞的心跳聲嚇住,使勁地摁著胸口。

沒一會兒功夫,宋顯麟便如夜貓一般,又躥了回來。他也不說話,直接攜了繆鳳舞,往大殿西側潛過去。

這座大殿四面開門。如若白日里來看,會發現在西側這六扇高高的欞格門上方,是那種雕花漆畫的檐頭。此時,其中幾處木制檐頭已經被宋顯麟卸了下來,露出一個可供一人進出的洞口。

宋顯麟將繆鳳舞從那個洞口送了進去。繆鳳舞借著微微的夜光,發現自己從那洞口鉆進來后,直接就趴在了一根巨大的檁木上。

那檁木既圓且滑,又粗得超出了繆鳳舞的合抱。她擔心自己就會從那上面滾落下去,又不敢出聲求救,只能使出渾身的力氣,扒著手下的檁木。

身后宋顯麟鉆進來后,站在那檀木上面,將她提起來,帶著她悄悄地從這頭走到那一頭。

繆鳳舞不熟悉這大殿的情形,宋顯麟身為內宮侍衛統領,他對這宮里的所有建筑都了如指掌。

這座大殿其實是太極宮的后殿,名叫宣和殿。以前先帝在時,這里是他在后宮中處理政事的地方。現在這里的主殿供著先帝的牌位。而他帶繆鳳舞爬進來的這里,是宣和殿的西暖閣,平時做為備祭之用,存些香火香爐等祭祀用品。

如果從地面上進入這座大殿,會隔分出主殿與東西暖閣來。但是如果從棚頂上進來,那么這座大殿整個是相通的。

宋顯麟不愧是少林名師教出來的徒弟,帶著一個人,于一團漆黑之中行走于檁木之上,絲毫不聞響動,比一只貓還要敏捷無聲。

而繆鳳舞,今晚已經被他折騰得麻木了。人既已經到了這屋頂上,是死是活就由不得她,還不如安靜些,少找些麻煩。

宋顯麟邊走邊聽著下面的動靜。終于,他停了下來,小心地將繆鳳舞放趴在那圓檁之上,他自己也與她對頭趴著,一手抓著她的肩頭,另一只手掌攤平,往下面的木質吊頂上摁下去。

宋顯麟的手掌只在那上面放了一會兒,那個地方的木板便神奇的消失了!也不見有火燒的跡象,就有一個掌形的漏洞出現了繆鳳舞的眼前,隨即她便看到了主殿的一角。

宋顯麟如法炮制,又制造了另外兩個漏洞,整個宣和殿主殿里的情形,便一覽無余地出現在兩個人的面前。

繆鳳舞屏住呼吸往下瞧,只見大殿的正北方,是一個祭祀的牌位。在白色幃幔的掩映之下,可見北墻之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是一個金冠龍袍,白面長髯的男子,面肅神威,長目劍眉,與行曄有幾分神似。

不用猜,這位一定是行曄的父皇,前朝光熙帝行珩。

那畫像的前面,是一個寬大的案幾。案上擺著牌位香鼎,以及各色供祭果品。

目光再往前移,繆鳳舞便看到了行曄。他大概也是剛剛進來,正點燃了一炷香,叩拜過光熙帝的遺像之后,起身將那炷香插進香鼎之中。

然后他仰望著光熙帝的畫像,開口說道:“父皇,兒臣又來看你了。近日來,朝上諸事紛煩。東南水災,起于河禍,兒臣已經批了銀子去治理河道。西北戎狄鬧事,倒是有備而來。不過藍將軍常年與那些蠻夷之人打交道,對他們的戰術了如指掌,破敵已指日可待。三國聯盟依舊牢如鐵桶,只是那吳、梁二國越來越不濟事了,只要拖住陳國,時機總會來的……”

繆鳳舞聽他說這些,抬頭瞪了宋顯麟一眼:這不就是一位皇帝來憑吊他的先父皇嗎?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將她拎著飛來飛去,如梁上君子一般,趴在這宣和殿的棚頂上看一回嗎?

宋顯麟努了努嘴,示意繆鳳舞接著聽下去。

“兒臣自登基以來,終日惶惶,唯恐敗了父皇一生勤政留下的大好江山。眼下看來,兒臣所作所為,謹循父皇的前功偉績,倒也是政清人和,國勢強盛……不知道父皇在天有靈,可會對兒臣的評價有所改觀……”

行曄說完這些話,又盯著那畫像默然片刻,抬起手來,沖身后一勾。

還沒等繆鳳舞偏頭去看他身后有什么,便聽到“錚”的一聲琴音悠揚響起。行曄在琴聲響起之后,慢慢地了轉了身,往殿下西側望去。

繆鳳舞隨著他的目光,偏了頭努力地看過去,終于在西側那里,看到一個琴臺。琴臺后面坐著一位女子,正揚手撥琴。

令繆鳳舞驚訝的是,那女子沒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戴著一個面具。

而她手中所彈的曲子,繆鳳舞只聽一個開頭,就辨了出來竟是《雁渡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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