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清風

二十八、 京城 禁城

在經過七天六夜的顛簸勞頓后,我終于可以拖著自己飽經摧殘的身子站在我盼望已久的鈕祜祿家的大門前。雖然我身上的那來自現在的優越感讓我羞于承認,自己其實也是個渴望不勞而獲的社會寄生蟲。但真正站在鈕祜祿氏那經過幾代經營的象征著強大氏族的府第時,我的心情是激動澎湃的——我終于可以遠離現在的過去的等一切一切的紛紛擾擾,可以在這無比的富足中安安靜靜的度過自己米蟲似的一生。

在我還在為我未來生活而無限憧憬時,阿瑪僅僅對接出門的管家交代一聲:“好好照顧她!”就又匆匆策馬直追兩位阿哥而去,留下極度莫名其妙的我獨自面對那懷著探究眼光的管家,我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擺在哪兒,心里急得大罵不止——該死的凌柱,連交代都不交代清楚就如此匆匆忙忙的走了,你讓我如何對管家說?難道你要我自己厚著臉皮對管家說:“我是你在外面和一個妓女生下的野種,我來認祖歸宗了。”就算事情再急,急得也是那些阿哥們,你用得著那么趕嗎?

“請問姑娘如何稱呼?”管家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我究竟是何來歷,小心的問道。

我剛剛到此處,總不能自我標榜身份來昭示自己對富貴的野心,何況我也不知道阿瑪打算我以何種方式入主鈕祜祿家。自古豪門多恩怨,在情況不明前,我還是小心一點好。“回總管的話,我本名叫劉云,是老爺從揚州帶回來的。”

“哦,揚州來的。”管家原本恭敬的口氣開始有了松動,“那家里還有人嗎?”

他估計是把我當成是老爺一時發善心撿回來的孤女了,這也正是我要的。是人都罵勢利鬼,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可以真正做到呢?管家的勢力成全了我一窺鈕祜祿一家全貌的契機,也注定了他以后的禍端,不過我是不會同情他的。“不太清楚。”這句是實話,我現在真不知道鈕祜祿家有些什么人。

“那我隨便給你安個清閑點的差使吧!”管家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去吩咐其他事宜,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對我發生興趣了。

“那個等等,管家,管家。”我假裝怯生生的問道:“那個,那個大人去哪兒了?”

“在府里要叫張總管,”張大總管用不耐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就是一鄉巴佬:“還有大人有急事出京了,你有什么事就同我說吧,別一天到晚勞煩大人。”

看來阿瑪是趕去和皇帝他們會合,現在是八月,看樣子皇上不在京城的話,就應該像書中記載的那樣在塞外秋狄。我心中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現在皇上在塞外,那就是說眾皇子也應該隨侍在塞外,那么我怎么會在揚州城遇到老八和老十呢?他們口口聲聲是奉了皇命,卻連八阿哥中毒之事都不敢聲張,難道——他們根本是私自出京,在這如此敏感的時刻,他們不會就是為了想廢太子才去的吧?這下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一向和他們形影不離的九阿哥會不在揚州,總得留下一個作掩護外帶打聽消息嘛。看來太子在今年下臺根本不是巧合,只簡直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我越想越害怕,這么說我阿瑪跟八爺黨的關系并不單純,甚至連揚州知府也是八爺的人,老八既然敢讓他們知道,就代表極其信任他們。那我呢?我使得那一些小伎倆,八爺是否也了若指掌?如果我不是冒認為阿瑪的女兒,我是不是也會被滅口?我越想越害怕,八爺黨不是到最后全都被雍正鏟除干凈了嗎?那我怎么辦,我還能有命做我夢想中的米蟲嗎?

張總管在一旁看著我越來越驚懼的臉色,大概以為我沒見過世面,被府中的氣勢嚇住了,忍不住安慰我道:“你不用擔心做不好,趕明兒我就叫人教你規矩,老夫人和夫人都是隨和的人,不會有事的。”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我在心里沒好氣的想,大不了等阿瑪回來我就解放了。可是我心中所想也是一時急不來的,我還是把眼前做好再說。緩步上前,我輕輕的福了福身子:“云兒謝張總管照顧。”僅此一句,就奠定了我在鈕祜祿家的丫鬟地位的不可動搖。

“云姑娘不用謝,老爺吩咐過要好好照顧你的。”張總管像是施恩似的說:“有需要叫桂嬤嬤通知我。”

我再次福了福身子,裝作受寵若驚的說:“不敢勞煩總管,云兒會好好學規矩的。”

“那就好,沒別的事我先走了。”張總管把我帶到一個院落交給一個嬤嬤,就匆匆回去了。

我抬起頭,仰望著京城上空湛藍的天空——我折騰了大半年,費盡心機、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要從丫鬟從新做起啊!

遠處飛來一群鴿子,在院子上方盤桓不肯離去,我突然有一股想笑的沖動,不論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在現在,我都不斷和命運在爭斗,我是不是也像這些鴿子——不斷徘徊在命運的起點和終點之間,可笑的不斷輪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