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各有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各有命
葉明凈拈出那份禮單笑了笑,對計都道:“匕首。”
計都手腕一翻,匕首柄倒置對向葉明凈。葉明凈抽出匕首,寒光一閃,將禮單上寫著人員姓名的一半割了下來。
寫有禮物的那一半仍舊放回盒子,蓋上蓋。示意馮立還給孟無珍:“……這禮太貴重了,孤不能收。”
孟無珍越發笑的真誠:“殿下,這是一點兒小意思。一點兒也不貴重。還望殿下賞臉。”
葉明凈揮揮手:“你的意思孤明白。禮不走空,讓你白跑一趟也不好。這樣吧,這盒子不錯,孤就收下了。”
馮立取出銀票和禮單,用盒子里的絲綢布裹好。將其遞還給孟無珍。
“殿下,這……”孟無珍很為難。
葉明凈將人員名單放進錦盒,蓋好。交給馮立。笑道:“怎么?還不滿意?”
“不,不。小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孟無珍彎腰又行了個禮。
葉明凈點頭,帶著馮立計都走回碼頭上船。走在最后面的時少春笑瞇瞇的垂手,從袖子底下接過了孟無珍遞來的銀票。這是事情辦成功的酬謝。
碼頭上的人都上船后,鳳凰船起航,漸行漸遠。孟無珍雙手背在身后,遠眺寬闊的江面。任江風拂面。
身后的家人看不清他的臉色,見他在江邊眺望了許久,不由上前試探:“老爺,這買櫝還珠,不要緊嗎?”
孟無珍淡淡的笑了:“禮物只是個意思,是我們的態度問題。她收了盒子和名單就是暫時收下了我們的示好,先保留個交情。至于拒絕了銀票和禮單……”他嘆了口氣,“這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啊。”
家人不解:“莫非是嫌禮輕了?”
“輕?”孟無珍笑著搖頭,“她不是嫌禮輕,而是她是個明白人。她是一國儲君,天下將來都是她的,收受金銀那是笑話。我們是商人,從某種角度來說,錢是最多、最不重要的東西。她看不上錢,看上的自然只能是別的。”
“別的?”自家老爺還有什么別的?最在乎的不就是錢么?就算送錢是為了掙更多的錢。
“呵呵?”孟無珍歡快的笑了笑,“和商人不談錢就只能是談合作了。不收貴重禮物,是為了將來談起合作能雙方平等。這位儲君不陷于諂媚奉承,冷靜清醒。果然是難得的明白人。”
家人有些糊涂:“既然這位殿下是明白人,老爺為何還要聯合各家老爺們送這樣的厚禮?”
孟無珍笑的更開心了:“我們不送一送,她不拒絕拒絕,怎么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呢?這種樂趣你是不會懂的。哈哈”
鳳凰船上,葉明凈脫下厚重的衣服,洗了澡。換上白色紗衣,淺綠色長裙,剛洗過的頭發吹的半干,松松的在頭上挽了個髻,剩下的披在身后。對著宮燈翻看今日演講的記錄。
蕭炫走進來是怔了一怔。葉明凈很少有這種顯示女性柔美的打扮。空氣中的馨香和水汽透出一絲靜謐的安逸。
“殿下。”他欠身行禮。
葉明凈放下書微笑:“昱之,坐下說吧。”自從年紀漸長,她開始漸漸改變對人的稱呼。比如蕭炫,就改為稱呼他的字。
蕭炫坐下,從袖中取出一疊文稿:“殿下,這是初步的定稿,殿下看看還有什么要修改的嗎?”
“這么快?”葉明凈驚訝的接過,細細的看起來。
早在她準備演講的時候,就開始著手準備關于書院演講對答的出版。深知宣傳工作和信息傳遞重要性的葉明凈,定下了每在一個書院演講完,就發行一本小冊子的方案。江南一代是蕭炫的地盤,她就和蕭炫合作,她出版權,蕭炫出人力物力。三七分成,這個時代沒有盜版一說,他們要打時間差,以最早的時間印刷和發賣。
葉明凈很快的瀏覽完。將稿件交還:“行,沒有不屬實的內容。就這么定稿吧。”
蕭炫拿回稿件,略微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道:“殿下,臣還想再出版一個冊子。里面是一些士紳、教習、學子對您今天書院一行的感悟、感言什么的。大約比這冊子晚一兩天發行。您看……”
“沒問題。”葉明凈套用現代的觀念,覺得很正常,也是打開她知名度的一個渠道,爽快的同意了:“只是不能寫不符合事實的言論。”
蕭炫欣喜,立刻道:“那是自然。”
他離開后,葉明凈放下書冊,伸了個懶腰。看見身后的綠桔和杏兒,心中一動,調笑著問:“今天在西林書院過的如何?可有少年郎向你們大獻殷勤?”
杏兒臉“唰”的紅了:“殿下,您又拿婢子們開玩笑。”
“咦?我可不是開玩笑。”她正色道,“杏兒,你明年就滿二十五了。你不是女官,滿了年歲就可出宮嫁人。現在當然要趁早打算。”
杏兒有些不敢相信:“殿下,您,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葉明凈點頭,“把你們留成老姑娘對我有什么好處?這書院里的學子也不是個個都能考取舉人、進士去做官的。你挑個家境差不多,人老實,對你有意的。讓馮立綠桔忙著謀劃謀劃,出宮后過個家有良田、衣食不愁、夫唱婦隨的日子,也不枉來世一遭。”
“殿下”杏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水悄然而下。
“傻姑娘,哭什么?”葉明凈溫和的看向她:“我知道你是明白人,不是那向往榮華富貴的。你識文斷字,日后定可將家業管的井井有條。只是有一點得記牢了,不可仗著我的名頭胡來。否則……”
杏兒連連磕頭:“殿下,婢子不敢。”
綠桔不聲不響的扶她起來,用手絹給她擦掉眼淚,一本正經的道:“這才去了一個書院,你就哭成這樣。三個看下來,還不哭倒長城?”
“呸”杏兒又羞又氣的啐了她一口。不好意思的對葉明凈道:“殿下,奴婢給你收拾床鋪去。”然后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葉明凈知道她要收拾一下心情。笑了笑,還是有少女情懷好啊。哪像她現在?對愛情沒有憧憬,對婚姻沒有期待。如果說處理政事還能帶來心理上和事業上的成就感。經營政治婚姻簡直就糟糕之極。尤其是她還要負擔懷孕生子,女子天生的弱勢在婚姻中盡顯無疑。
必須要好好謀劃,不能出一點兒意外才行。兒奔生,母奔喪。現代醫院都有生孩子生死的,更別說這里了。她負擔不起意外的代價。
她又將目光轉向綠桔。綠桔明年也二十五了,她從小就是按照掌事姑姑的標準培養的,現在又是女官。婚姻會比杏兒要麻煩的多。
綠桔從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猜出了意圖,堅定的表態:“殿下,奴婢愿一輩子在宮中陪著殿下。”
葉明凈吃了一驚:“一輩子?你瘋了?”
一般來說,無論男女,到了成年后生理和心理或多或少都會對異性有所需求。壓抑自己的本性只會造成心理的不健康。葉明凈深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除了馮立這樣的內侍太監,她從沒想過要讓身邊的人一生孤寡。綠桔完全沒有必要如此。
綠桔雙膝下跪,沉聲解釋:“殿下,我和杏兒不一樣。杏兒家還有父母和弟弟。只是想供弟弟讀書才送她進了宮。我,我是被大娘賣進宮的。”
“大娘?”葉明凈眉頭一皺。這個稱呼應該是特指正妻。
果然,綠桔說了自己的身世。她的父親是一戶有錢人家的上門女婿,某日喝醉了酒污辱了身邊的丫鬟。生下了綠桔。那男人不敢承認她們母女,正妻便百般折磨,將她們當成最低等的奴仆對待。綠桔的生母在她五歲那年死了。隨后又過了一年,這位正妻就將綠桔賣給了采買宮女的太監。而那位父親,毫無反對,還諂笑的對那正妻道:“賣的好,賣了省心。換幾兩銀子正好補上這幾年的飯菜錢。”
綠桔目光決絕:“殿下,奴婢愿意一輩子伺候殿下。”
葉明凈無語。綠桔這明顯是童年遭受虐待,留下了心理上的陰影。不信任異性。要是在現代,可以去看心理醫生。在這里……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這件事以后再說吧。”現代也有不婚族,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綠桔如果一直堅持,她也不好強求。
晚上,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喟嘆。原先,她以為岳晶晶的命運很不幸。結果來到這個時空一看,身邊的宮女、內侍,哪個沒有一缸子血淚?像馮立這些內監的身世,她都不敢問。但凡人家里有一點兒辦法,都不會送男孩子走上這條路。相比之下,岳晶晶那點兒挫折,還真不算什么。連上這一世,應該算是幸運之極了。
“計都。”她對著空氣問,“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空氣中良久后才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屬下不記得了。屬下自從記事起,就已經在訓練營地了。”
“那你是在營地長大的?”葉明凈好奇。
又是良久以后:“不。”計都回答,“我六歲離開營地,做過乞丐、混混、店鋪學徒、酒樓小二、幫派打手。每年都有不同的身份。師父隔幾天出現,暗地里傳授武功還有認字。每年年終的時候去營地比試。最優秀者可以學習更加高深的功夫。十四歲那年,師父將我帶回營地閉關一年,再后來,我就到了殿下身邊。”
葉明凈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每年年終比試,見到的人都一樣嗎?”
計都:“不一樣。每年都有不見了的人。”
房間里再也沒有了聲音。
葉明凈吐了口氣,瞧?人人都比她悲慘。她擁有幸運之極的人生。所以,付出婚姻和愛情做代價也是應該的。
心,終于平和安逸。
今天的一更。二更要在凌晨以后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