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91 可憐的斷奶娃

正文91可憐的斷奶娃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91可憐的斷奶娃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91可憐的斷奶娃。

()姐妹這一聊,時辰過了大半,文箐問:“我耽擱得太久了,舅姆必然等急了。”不免想走快些。

華嫣道:“妹妹莫要慌。近年關了,昨日今日都要除塵,姆媽定是指派著吳嬸他們打掃那些閑著的空屋呢。”

文箐一想,也是,年關到了,雜務繁多,自己這一來,又給沈吳氏添了不少麻煩。

且走到沈吳氏那廂,卻瞧見沈吳氏正同吳嬸說話。文箐不敢上前去打擾,可是對方一見她們來了,立馬便停了下來。

華嫣問道:“是不是小弟又鬧著不吃飯了?”

吳嬸發愁地道:“小姐來得正好,小少爺只怕還是認你一些。鈴鐺在里面哄了這大半天,米糊愣是沒動一點兒。這樣下去,小少爺可怎么辦才好?”

“今日我一時忙,也沒顧得上小弟了。早上的吃了嗎?”華嫣亦跟著緊張起來。

沈吳氏亦是難過,可見得文箐緊張地望著自己幾人,便對女兒道:“你表妹才來,定是不適應家中人事,你多花點心思,照顧表妹便是。你弟那兒自有鈴鐺照顧。楫兒不愛吃,又不是第一回了,你莫要跟著緊張,讓箐兒也跟著難受。”

文箐將要送出的禮物放到桌上,關切地問道:“舅姆,我好得很。小表弟怎么了?還是讓表姐去瞧瞧吧。”

華嫣聽得母親吩咐,也怕冷落了表妹,忙道:“無事。小弟斷奶后,格外不喜吃食,一頓飯,喂得好久,才吃得一口半口的。”

文箐沒有育兒經驗,前世也只在表兄表姐那兒略略見得一兩眼,便是通曉,此時亦是不能貿然插手此事,因為誰都曉得她還小,要是說出一番道理來,豈不是令人疑云叢生。

沈吳氏只作輕松道:“看來是斷奶鬧的。且餓他一段時間,便好了。”說歸說,眉間憂絲不減半分,顯然只是托詞。

吳嬸卻直言道:“只怕再這么耗下去,小少爺的身子該熬不住了……”得了沈吳氏一記白眼,明白過來,眼下大過年的,自己這話著實不吉利,憑白咒小少爺了。便欲抽自己耳刮子。

一屋子人冷下來。沈吳氏本來憂心于此,被吳嬸說破,臉色自是不好看。

文箐見吳嬸站那兒,臉色都變白了,便笑道:“吳嬸的手藝好,我弟倒是極喜歡的,吃得贊不絕口。興許,換得一兩樣,楫兒表弟便愛吃了。”

華嫣接嘴道:“吳嬸的廚藝確實好。簡弟是不挑食,我家小弟,你卻不曉得,讓他吃些東西,那真個叫難。”

“謝表小姐,小姐夸贊。適才奶奶正要差我上樓問表小姐,年糕可喜歡哪種花樣的?”吳嬸是個十分知機的,見得表小姐扯了話題掩蓋自己上一句疏漏,實分感激。

文箐一聽,就明白只怕是文簡在哪處說了“年糕”,沈吳氏記在心里了。“勞煩吳嬸了。咱們也做年糕?”

吳嬸看看自家奶奶,接口道:“奶奶方才交待,年前應景兒得做,便是表小姐同少爺來了,更應該做了。適才我去少爺屋里,表少爺說是極喜這個。我家男人聽得,就怕做得不合表少爺胃口,又讓我來問奶奶。”

文箐聽她絮叨,一件事,她說起來,源頭,中間,結果,愣是要說全,巴啦巴啦一長串。這事既然是沈吳氏交待要做,自己怎么好拿主意。故而,道:“舅姆,吳嬸,我弟弟便是饞嘴貓兒,莫聽他胡言。你要全信他的,今日說是年糕,明日便說餃子,后日又不知哪樣了。這讓灶下怎生忙得過來。且不能由著他性子胡鬧。等回屋我再與他好好說說才是。”

沈吳氏這時開口道:“箐兒,不過是年糕,簡兒愛吃,華庭同華嫣皆愛吃,能吃是福。莫要訓你弟,我見他浪漫天真得有趣,實是個好孩子。也虧你照顧得如此好。便是他,亦生怕說錯話了,適才只說及年糕,吳嫂好一頓哄,愣是沒從他嘴里撬出別的詞來。我看是個嘴嚴的。”

文箐一見氣氛好轉,又偎到她身邊,撒嬌道:“舅姆偏心,盡疼文簡,他一說想吃哪樣,你便立馬讓吳嬸做出來。這不是寵壞他了么?嫣姐在這聽得,定要說我們一來便攬了舅姆的愛了。”

華嫣笑道:“莫要編排我,我可是在這兒呢。姆媽喜歡你與簡弟,我自是高興,你來,便讓我有了伴兒,哪里會嫌棄?箐妹,你同姆媽在這聊,我且去看楫兒弟弟。”說完,便往內室里鉆。

沈吳氏擁了她入懷,便道:“你個可人精,也真是會說話,難怪教出簡兒亦是個會說的。你姆媽同姨娘,把你們教得真好……”斂了笑,漸傷懷。

文箐一見她“睹小人思大人”,忙道:“舅姆,莫要傷心。我倒是認為我福氣好。先前得了母親同姨娘的雙份寵愛,如今又得舅姆喜愛,這般說來,他人有的,我亦有,并不缺得哪樣。知足,便常樂。”

沈吳氏聽得她的話,連連點頭。

吳嬸在一旁,亦是大聲夸道:“唉喲喂,表小姐不僅是人長得好看,這道理講起來,更是了不得。”

文箐臉上緋紅一片,道:“這不過是先時耳邊常聽的話罷了。哪里有你們說得那般好。我曉得,你們這是喜歡我,哄我高興。單說年糕,我們先時也不過偶爾吃一點罷了,并不曉得花樣兒。家里先前怎么做,咱們便吃那個便是了。”她這話題轉回來,不過是不想繼續感人傷懷罷了。

沈吳氏見外甥女說話滴水不漏,便讓吳嬸著緊去忙年糕的事。

吳嬸一走,沈吳氏看向桌上的物事,道:“箐兒,這是?”

文箐還沒回話,便聽得門簾子一響,卻是華庭背了文簡顛顛地走進來,一臉高興地叫道:“姆媽,簡弟可真是……厲害啊,二十一巧板,我愣是沒翻過他去。”

他說話氣都喘不過來,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背人,不太會背,文簡在他背后給嚇得只抱緊了他脖勁兒,勒得表哥滿臉通紅。當然,也可是華庭力竭,活動得累了。

沈吳氏見狀,忙起身,小腳兒緊走幾步,道:“我的兒喲,你怎的這般背你弟弟了?看你表弟嚇得,臉都白了。下回可別這么頑皮了……”眼見著自家兒子要蹲下去才能放了表弟下來,忙過去扶了文簡,道:“莫要蹲,莫要蹲。你且就著這椅子,直接將弟弟放下來。”

文箐見狀,也忙過去扶。文簡從表哥身上下來,一見著姐姐,膽氣又回來了,從椅子上下來,道:“三舅姆,不是我要表哥背的。是他硬要背我的,力氣還沒我姐大……哎喲,姐……”被文箐敲了下后腦勺,忙住嘴。

沈吳氏見自家兒子都出汗了,滿臉通紅,心疼得緊,罵道:“好好的,你怎么的這般胡來?這要摔著了弟弟,可怎么辦?下回莫要這般糊涂……”

文箐對著文簡道:“表哥背你,是喜歡你。你卻還這般說來,真個不知好歹。快,去謝謝表哥。”

文簡嘟了嘴道:“是他要背的,我還嚇著了……”可是見姐姐真的生氣了,亦是怕了。心里卻是暗責表哥,若不是他非得說力氣大,強行背了自己,如今也不會挨姐罵。不太情愿地走到表哥面前,勉強地道:“表哥,我錯了。謝謝表哥。”

沈吳氏打了兒子一下,道:“箐兒,這不賴簡兒。都是他,逞能,便行這般險事。一點兒也不曉得,好心也不能這般肆意妄為。作為兄長,喜歡弟弟,愛護他,也不是非用背才成。”端坐下來,訓道“庭兒,跪下你且想想,這萬一你把弟弟從樓梯上摔了下去,不就成了大壞事了?以后行事,切記今日這遭,莫要沖動,隨心所欲。你,且回屋去跪抄家訓五十遍,稍后再領責罰。”

華庭本低著頭,看著腳尖,一聽得“跪”,便是半點不曾猶豫,“咚”地雙膝曲下,真給跪下來了。把母親說的話認真想一遍,認錯道:“是,記下了。”

文箐煩惱地看一下文簡,怎么一到這兒,便成了個闖禍精?這時忙勸道:“舅姆,表哥這是喜歡文簡,你要是罰他,豈不是我同弟弟一來,便連累表哥至此?舅母,箐兒替表哥求一回情,今遭這回罰還是免了吧。”

文簡一聽是要罰跪表哥,自己還不曾受過這苦,可是卻見得栓子哥被罰著狠狠打過一回,尤其是他們被拐之后回歸州,后來見栓子哥背上的鞭痕,嚇壞了。對于“罰跪”,自然是十分害怕的,認為這下子很嚴重了,便膽怯地道:“舅姆,不怨表哥,是我不好。我不該說表哥太瘦,沒力氣……”

他這一說,文箐同沈吳氏自是明白過來,只怕是華庭受他這話,一激,便逞能。華庭確實是不胖,臉兒上就顯瘦。

沈吳氏嘆口氣,對兒子道:“起來吧。你若是有你表妹一半懂事便好了。如今,箐兒同簡兒替你求情,便饒你一回。”

華庭起身,又是謝母親,又是謝表妹。

沈吳氏又責道:“你也是,幼時也不瘦,怎的慢慢大了,倒是一年比一年瘦?吃了就是不長肉呢?你瞧,你箐妹與簡弟經了這些難,一路缺衣少食,也不曾如你這般。你姐還沒你吃得多,倒也不瘦。家里唯有你……你祖母日日說我不盡心,我為你也操碎了心……”

自己這兩月來,“缺衣”是有些,可是半點不曾“少食”,一大半錢全是花在吃食上了。這話卻說不得。文箐一見華庭滿面通紅,望著他的眼睛里充滿了羞愧與自責。心里也十分不忍,道:“舅姆,表哥如今只是長身子,且過得一兩年,便好了。你看,他身高體長,比尋常的十來歲的孩子要高些,自然在他人眼里便是瘦了些。”雖說,道理是缺乏運動,可是這話眼前還說不得。

華庭得了表妹的話,立馬接了過去道:“姆媽,表妹都說了,我比他們尋常人高些。日后自會胖些來的。”

沈吳氏這時也醒覺自己在外甥女面前說兒子,實是不妥,些許尷尬。“都說了,叫你多吃,你偏偏挑食得厲害,這個不吃,那個不嚼。如今,咱們家比不得從前,哪里還能讓你挑三揀四?從今日中午起,箐兒簡兒吃哪樣菜,你也得跟著吃。”

通往內室的門簾一掀,華嫣已抱了啼哭不斷的弟弟一邊哄一邊走進來,身后跟的是端了個小碗兒的鈴鐺。

沈吳氏又緊張起來:“今日里,他還是不愛吃么?”一邊說,一邊從女兒手里接過小兒子。

華嫣無措地道:“弟弟打從奶媽走后,眼見吃得越來越少,我瞧這般,只怕不妥。”

沈吳氏慢慢在屋里轉著,抱了兒子在臂彎輕輕搖著,哄著。“那能如何?既是那奶媽手腳不干凈,我忍她一次兩次不止了,把家里錢都要摸光了,一家子吃甚么?怎能留她在此?我就不信了,離了她便不成?這才幾日,不過是楫兒不適罷了。”

又轉頭去鈴鐺道:“你去問你姆媽,能不能做些其他軟乎的,哄著楫兒吃得些。再不吃,這不是……這一個兩個,怎么就這么讓人頭痛呢?快去,別讓老太太曉得了。”

鈴鐺應了一聲,一臉緊張地便跑了出去。

沈吳氏對女兒道:“我抱著,你再來喂喂,他可能吃得些?”

文箐瞧了一眼,碗里是米糊。可惜,現在沒有牛奶,更何況是江南了。低聲問了一下旁邊同樣緊張弟弟的華庭,道:“表哥,家里怎的沒再找一個奶媽照顧小表弟?”

華庭見弟弟不吃,可就真的只能餓死了。好似自己挑食便帶壞了他一般,心里難過。此時將目光從姆媽同弟弟身上移開,低頭道:“前兩日里特意又找了一個,可是弟弟也不吃那人的奶。這才是邪門,好似就認原來的那個。”說完,他自己也發現沒資格說弟弟如何,閉緊了嘴,不再說話。

文箐不懂這些,奶汁既是人體分泌之物,是不是真有不易察覺的某種氣味,她不確定。這小不點兒想來是個極挑剔的主了,要不然,換了一奶媽,怎么就死活不吃呢?另外,她現在嚴重懷疑鈴鐺說的“楫兒小少爺好靜,好帶,不操心”之類的話來,這一鬧起來,沒完沒了,多吵得慌啊。

文簡卻是喜歡小動物類的,連帶著小嬰兒也極喜歡,尤其是昨日里一來,見著小表弟,便喜歡上了。道是自己“第一次見得人是這么小的”,這話說起來讓人好生發笑。此時見得弟弟哭鬧,便也湊了過去,伸手要牽楫兒的小手。可是小孩冬日里裹得嚴嚴實實的,而且南方講究要纏手束腳的,在襁褓期,都把袖子綁了口。于是,文簡只能左手拉著這個袖筒,右手去試著碰小臉蛋兒,稚聲稚氣地哄道:“楫兒弟弟,莫要哭,吃飯飯,長高高……”

有些人,有些事,確實邪門得很。沈吳氏哄不好的,文簡卻是只伸出手,便三言兩語讓小孩兒沒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