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先是一怔,但立刻明白過來。
來自遙遠未來的她對于官伎這個古老的特殊職業,好奇多過輕視。尤其是當她并不象在場的另兩個女人一樣同眼前的女人有“奪夫”之恨時,望向白薇的目光就更顯清澈。
顯然白薇也是感覺出她并無惡意,這才點頭淺笑示意。雖然不過是微微的一頜首,可看在姜淑云眼里,卻是異樣的刺眼。
低哼一聲,她沉聲道:“玉娘,該走吧!”
知道姜淑云的不悅,李玉娘不敢多言,甚至沒有去對那位艷名遠播的美人微笑致意,便隨在姜淑云身后往外走。
白薇抿唇一笑,身體向旁側了下,似乎也并沒打算再多事。可就在這時,原本跟在她身后進來卻俱被她艷光遮掩的女人中突然有人向前邁了一步,附在她耳邊低語了數句。
白薇挑起眉,臉上的笑容一斂,突然出聲道:“原來這位娘子竟是那個以柔弱之身打得顧二頭破血流的烈女啊!”
聲音清朗,一如她唱曲兒時的清亮,整個廳里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聽出她聲音里那隱含的嘲弄與薄怒。
無暇去看那頭那幾個男人都是什么反應,單只看眼前姜淑云沉下的臉色,李玉娘也知道顧洪那邊大概也臉色不好看了。
事情已經過去已過半月,她實不解為何這白薇竟也知道這件事又突然在這時候說出來。可是,那樣帶著惡意的冷笑和冰冷的目光卻是讓她不能也不容她忽略地直逼過來。雖然明知道談論那件事令顧家夫婦都會為之不悅,心生不滿,李玉娘還是挺直了背脊,抬眼平靜地望著白薇。淡然回道:“不知白行首有何見教?”
美目流波,白薇上下打量了李玉娘兩眼,忽然輕笑道:“娘子今日清高自傲,將我姐妹踩于塵泥。只望娘子日后莫要跌落云端,有求于我等下賤女人之時……”
她的聲音很低,柔似情人間的低昵,李玉娘卻連頭發都快豎起來了。還沒等她橫眉豎目冷對這挑釁的女人,白薇卻已經笑著轉身往花廳里走去。迎著看向她的幾個男人,笑得千嬌百媚,渾似剛才刻薄冷厲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李玉娘心里又氣又恨,卻也無奈。瞥見姜淑云看向她的目光,便低下頭去裝作受了委屈的樣子。姜淑云看著她,也不說話,拉著顧昱就往外走。倒是王香萃,在從李玉娘身邊走過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心知這會兒姜淑云大概是在生氣了。再怎么說打顧潤那件事都算是家丑,現在鬧得似乎人盡皆知的樣子,顧家夫婦也是顏面無光。
緩步退出花廳,忍不住回過頭去匆匆一瞥,只見廳中白薇正同那幾個女子紛紛落座,廳中春光無限,鶯語嬌啼,沒有人向這邊投來一瞥。
一時之間,心中隱隱郁著悶氣。抬頭,目光正好對上一人。她恍惚了下,抬腳往翠兒那邊走了兩步,卻不想那翠兒竟似看不到她一般,扭身往他處走去。
低了頭,李玉娘苦笑了下,到底還是無聲無息地隨在姜、王二人身后,往船頭的踏板走去。
剛才一陣忙亂,她也沒有太留神注意跟過來的都是些什么人。這會兒踩著踏板回到金家的畫舫上,她才隱約覺出有些不對頭的地方來。好像有些安靜啊,沒有那個總是在和她唱反調的聲音了。
目光一轉,果然并沒有看到小英。雖然有些奇怪,李玉娘卻也未多事詢問,沉默地跟著走進了廳里。她的眼角不禁一跳,有些發怔地看著正跪在地上正抬頭瞪大了眼睛看她的小英,一時反應不過來,連何嫂關切地迎上來拉她都沒有什么反應。
那王香萃目光一轉,笑道:“鬧了這么久,嫂嫂和侄兒又驚又怕,想是也倦了。反正他們那頭大概也要鬧到后半夜了,不如嫂嫂和侄兒就在這船上先行歇了吧!”也不待姜淑云回答,她便站起身來吩咐人去收拾后面的寢室,又叫人去燒些姜湯,準備些吃食。“嫂嫂先歇歇,我去看著那些婢女收拾好了便轉來。”說著,便起身往外走去。
姜淑云也知道她這是找個借口避開以便顧家人說話,便也不刻意謙讓,只是笑著送了王香萃出去。送走王香萃,姜淑云靜默了一會兒,聽得門外靜悄悄的,顯然那些婢女也是被支使開了。
臉上的笑驟然斂去,姜淑云沉下臉,突然一聲斷喝:“跪下!”
被她一聲厲喝嚇了一跳,李玉娘怔怔地抬頭,一時不知這又是唱的哪出?莫不是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有意救顧昱的?
她這邊忐忑難安,那頭顧昱卻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而姜淑云瞪著顧昱,又是心痛又是氣恨,眼淚就那么簌簌而落。
“你自己說,可是做錯了?”澀聲問著,姜淑云的聲音也啞了。原本還想撒嬌耍賴的顧昱便現出惶恐之色,跪行幾步,撲在姜淑云的膝前,哭道:“娘,是我做錯了,我、我不該頑皮……”目光微微閃爍,卻是扭頭看了一眼跪在另一頭的小英,神色頗為奇怪。
“你……”姜淑云哭著推了他一下,雖是氣極,手上的力道卻仍是極輕。“昱兒啊!你是顧家的長子嫡孫,更是爹娘的心頭肉,娘以后就全指望著你了,你、你就當是孝順娘,以后莫要再這么任性妄為了……”
顧昱不敢分辨,只是低著頭連聲認錯。見他認錯,姜淑云漸漸收了淚,拉他起來。推了他一下,道:“去謝過玉姨,若不是她今天拼死救你,后果不堪設想。”
顧昱聞言一怔,看看李玉娘,不甚情愿地上前。敷衍地施了一禮。姜淑云在旁看著,挑起眉沉聲道:“昱兒,娘平時是怎么教你的?做人就要知恩明理,有情有義,玉姨是你救命恩人,你這輩子都要感恩……”
顧昱撇了撇嘴,低聲嘀咕:“什么恩人……”
雖聽得不太清楚,可看他神情,姜淑云不禁有些生疑,突然目光一轉,盯住跪在一邊的小英。
雖然沒有厲聲呼喝,可那冰冷的目光卻讓小英瑟縮了下。身子一歪,李玉娘也便看清小英紅腫的半邊臉。顯然姜淑云下手的時候沒留半分力,說不定那時候連生吃了小英的心都有了。
姜淑云冷眼看著小英,又轉目看了看李玉娘,突然冷冷地道:“小英,你再把剛才說的話重復一遍給我聽,你究竟是怎樣失職害小郎君落入水中的,還有玉娘又是如何奮不顧身跳下水去救人的事情都好好再說一次。”
李玉娘心中一動,立刻明白過來。怪不得姜淑云一早就認定了是她救顧昱的。原來是小英推她落水,又怕承擔責任,一早就給她安上了個見義勇為的好名號。雖是個虛名,可眼下看來,卻未必不是件好事。雖然心里恨小英,可她就算把事實說出來又能怎樣?小英或許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可她又如何?不再是什么恩人,反是落水后瀕臨死亡之際胡亂抓著小主人做墊背的惡女人,姜淑云又會怎么對付她?
眼看著小英抬眼看向自己,眼底又是怨又是恨更多的還是怯意。李玉娘心思百轉,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厲害關系,忙上前一步,勸道:“娘子莫要再氣了。小英也不過一時貪玩,才沒有照看好小郎君的。其實,無論是小郎君還是小英,都是一片善心,想要去船尾放河燈才不慎闖出這樣的禍事。就請娘子念在他們也是存心為善的份上,不要再氣他們了……”
雖然情辭切切,句句都象是在為小英開脫,可李玉娘那話的真正意思卻是在提醒這兩個。現在想說真話?晚了些啊!難道你們還真敢說是為了耍她,想把她推下水去才跑到船尾去的嗎?要真這么說,事情可就更熱鬧了。兩下都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事兒,你們也還是想清楚的好。
小英目光閃爍,也知道不管是怎樣自己都是脫不了干系,與其坦白是她把李玉娘推下水背個殺人不遂的罪名還不如就堅持謊言呢!一咬牙,她仰著臉哀切地道:“娘子,都怪小英不好,才害小郎君受苦了。”又轉頭看著李玉娘,深深拜下,“還好李姬人救了小郎君,要不然小英就是死一百次都贖不回今天的罪過……”眼角上挑,她小心地掩去那絲怨毒之意。怎么,就這么晦氣呢!竟讓這賤人被人救起……可恨!
目光掃過一跪一站的兩人,姜淑云雖然仍有些狐疑,卻一時找不出什么破綻。皺了下眉,又轉向顧昱。“昱兒,玉娘說的可是真的?你和小英真的是為了放河燈才去的船尾?”
顧昱“啊”了一聲,點頭。雖然臉上表情沒什么,可心里這個郁悶。可惜再怎樣,他都是不敢說真話的,今次倒真是成了吃黃蓮的啞巴,有苦都說不出了。
姜淑云垂下眼簾,沉默片刻后才抬眼看著李玉娘,沉吟道:“起來吧!何嫂,你們且先退下……”
她這話一說出來,小英明顯松了口氣。又磕了個頭,謝過姜淑云后她才爬起來,跪得久了,一個踉蹌,幾乎跌倒。站得近的,卻是李玉娘和顧昱,李玉娘是想都沒想過要去扶她,可不知怎的,平素和小英關系頗好的顧昱竟也沒有伸手。還好小英自己站穩了身,一拐一拐地往外走去。李玉娘轉了身,正要往外走,身后姜淑云卻突然出聲道:“玉娘且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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