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
下堂王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隨著執事太監的一聲呦喝,一天的早朝按例又到了尾聲。()
楚臨風隨著人流朝殿外走去,皇上身邊的近侍李公公匆匆迎了上去,笑道:“靖邊王爺,請留步。”
楚臨風停步:“李公公有何吩咐?”
“皇上請王爺去南書房說話。”李公公欠了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式。
孫逐流不知從哪里鉆出來,他自小出入宮中,與這李公公倒也熟捻,當下大刺刺地攬住他的肩,勾唇笑道:“南書房?可是圣上要單獨賜他寶物?”
李公公微微一笑:“天佑我朝,國泰民安,圣上心情很好,想來不是壞事。”
“有啥好事?”孫逐流打蛇隨棍上,幫楚臨風探口風。
李公公望著楚臨風抿唇而.笑:“總歸是好事,將軍何必心急,說不定過幾日就輪到你了。”
孫逐流眼珠一轉,忽地醒悟,拍拍.楚臨風的肩:“哈哈,我明白了!必是金蕊宴上哪位官家千金看中了你,央皇上賜婚呢。呀,能請動皇上開口說情,身份肯定不低。臨風,你走桃花運了”
楚臨風皺眉,低聲駁道:“哪有此事?休得胡言。”
“喂,”孫逐流神氣活現地睨著他:“.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輸了的請吃酒!”
“無聊”楚臨風冷哧一聲,不為所動。
“呀,我猜得對不對?”孫逐流偏頭問李公公。
李公公但笑不語,未幾岔開話題:“時候不早了,讓皇.上久等恐有不妥,咱們還是快走吧。”
“喂,我也去”孫逐流躍躍欲試,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去看看,臨風未來的娘子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又是如何的家世顯赫?”
雖然臨風從未表露對喬彥的興趣與感情,但他.們之間自然流轉的那種微妙的氣氛,那種他們之間自成一個體系,外人插不進去的氛圍,常令他氣惱和苦悶,亦常覺不安。
如果,皇上真的.賜婚給臨風,對他而言如同搬走了一塊壓在心頭的大石,怎不令他喜上眉梢?
楚臨風心中惴惴,深怕被他猜中,表情略略不自然:“皇上又沒召你,你去干什么?”
“嗟,我去看自個伯父,還需什么理由?”孫逐流老神在在,厚著臉皮要跟到底。
李公公老于世故,見楚臨風似有不悅,又素知孫逐與他交情莫逆,又仗著皇上寵愛,說起話來口無遮攔,年輕人面皮薄,萬一他說錯一二句話,楚臨風惱羞成怒,一樁好事被攪黃,反為不美。于是沖他使了個眼色,做好做歹地勸:“依奴才所見,將軍還是下次再來的好。”
孫逐流心領神會,不再糾纏,偏還不肯放過,戲謔地調侃:“開個玩笑而已,至于嚇成這樣?得,我走還不成?”
“王爺,請”李公公莞爾一笑。
“啟稟皇上,靖邊王已在書房門外候傳。”到了南書房,李公公讓他在門外等候,自己進去通傳。
皇上正在與敏貴妃說話,聞聲笑道:“宣”
“皇上,臣妾在此恐靖邊王不便,暫且回避。”敏貴妃嬌聲奏道。
“愛妃言之有理。”皇上點頭應允,敏貴妃起身隱入簾后。
“臣楚臨風,參見皇上。”楚臨風整好衣冠,大步進入南書房,行了君臣之禮。
“免禮,平身。”皇上自書案后快步走出,親自攙扶著他:“錦宏,給靖邊王看坐,上茶。
“是”李公公應聲稱是。
早有人搬了錦凳過來,楚臨風告了罪坐下,又有宮女捧上兩盞熱茶。
“試試看,”皇上取了一盞,揭了蓋先聞了聞茶香,再輕啜一口,笑道:“這茶與愛卿平日所喝的相比,如何?”
楚臨風忙站起身,恭敬地道:“臣一介武將,茶道只略知一二,家中所用亦很粗淺,如何敢與圣上相比?”
“坐坐”皇上和顏悅色:“此處只有你我二人,話些家常,非關政事,不必如此拘束。”
楚臨風一聽話家常,心中咯噔一響:莫要真叫孫逐流猜中,這皇上只怕是閑著無聊,竟想著與人做伐,亂點鴛鴦,面上只能不動聲色,保持著恭敬的微笑。
“楚愛卿從軍幾年了?”
“臣是啟盛四年入伍,至今已有十個年頭。”楚臨風一板一眼地答。
皇上慨然嘆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是十年了。”
“是,”楚臨風答道:“入伍時剛好十五,還是個懵懂無知的青蔥少年”
“這些年愛卿奔波在煙塵馬嘶之間,聽說十幾年未曾歸家?”
“此為人臣份所應為之事,不足掛齒。”楚臨風神色平淡,一語帶過,并不肯乘機居功自夸,更不借機邀功請賞。
皇上見他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心中越發歡喜,拈著頜下幾絡長髯道:“愛卿為國事鞠躬盡粹,不遺余力,實乃大齊之幸,朕之幸運也。”
楚臨風忙站起來,恭敬地道:“皇上謬贊,臣愧不敢當。”
“愛卿為國事操勞固然很好,然無暇顧及家事,耽誤了終身大,朕心實為不安哪”皇上揮手未意他再坐下,話鋒一轉,忽地兜到婚事上來。
楚臨風深自警惕,委婉地暗示:“多謝皇上關心,臣初入京城,手邊公事還未上手,恐怕還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
“誒,楚愛卿此言差矣”皇上只當他年輕人面子淺,捋著長須道:“公事豈有忙完的時候?終身大事解決了,才可安心為國操勞,替朕分憂。”
楚臨風一時不知如何拒絕,正低眉思忖對策時,皇上已微微一笑,單刀直入地道:“司馬尚書有一千金,年方十七與愛卿年紀相當,品貌兼具,秀外慧中堪可與愛卿匹配,朕覺兩位實乃天做之和,欲與卿做伐,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微臣一介武夫,不敢高攀。”楚臨風暗自叫苦——糟糕,孫逐流這烏鴉嘴,真被他事事猜中,司馬老賊下手忒快,竟然妄想當自己的岳父!
“愛卿說哪里話?”這種推脫之詞,明白人一聽即明,皇上又豈會不懂?當下微微不悅:“滿朝皆知靖邊王少年英俠,文武兼備,豈是尋常武夫可比?”
“微臣并非矯情,實因長年混跡疆場,滿手血腥,言詞粗鄙,弓馬雖熟,詩書已廢,恐唐突了佳人。”楚臨風婉言陳詞。
那敏貴妃藏在簾后,聽到這時哪里還忍得住:“靖邊王好狂的性子!”
楚臨風早已聽出簾后有人,卻不料那人卻是敏貴妃,聽到聲音慌忙站起來請安:“臣楚臨風,給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千歲。”
敏貴妃冷哼一聲,在簾后冷冷地質問:“皇上親自做伐,你只說允與不允,談什么詩書,道什么弓馬?莫非嫌本宮的侄女不夠資格當這靖邊王妃不成?”
笑話,莫說只是一個敏貴妃,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他若不喜歡,誰還能強逼他娶了不成?
楚臨風不動聲色,借端茶之機瞟一眼皇上,見他低首輕嗅茶香,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看他如何推拒的架式,已知皇上鐵了心想要霸王硬上弓,征求意見只是個幌子,強行賜婚才是目的。
他當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此次肅州平亂,更兼不費一兵一卒收降了大秦名將金刀狼王花滿城,舉國震驚,轟動四方,賢王更是聲譽雀起,四海稱頌。加上恭親王,逐流,自己另朝中新銳將領都與賢王關系親近,無形中壯大了他的勢力與聲望。
身為帝王,想要用另一股力量來打壓賢王,達到平衡朝中的各派勢力的目的,原本無可厚非。然,拿他的婚事去做賭注,卻非他所愿。
但今日之事,若沒有一個萬全之策,想要脫身恐怕不那么容易。
“楚愛卿,敏貴妃在等你的回答呢”皇上輕啜了一口杯中茶,神態悠閑地望著他。
楚臨風眉心微蹙,迅速做出了決斷。
他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馬司尚書是朝中重臣,國之棟梁,微臣素日對他敬仰有加。皇上和敏貴妃對微臣厚愛,親自做伐,微臣自然是心向往之兼感激不盡!然,不是微臣拒不接受皇上的賜婚,實在是家中已有發妻,不敢欺瞞皇上,更不敢耽誤了司馬小姐的終身,還請皇上替司馬小姐另覓佳婿。”
皇上聽聞此言大吃一驚,與敏貴妃對視一眼道:“此話當真?”
“微臣有幾個腦袋,敢欺瞞皇上?”
“為何之前從未聽人說起?”敏貴妃驚疑不定,掀簾走了出來。
“啟稟娘娘,”楚臨風故做無奈之狀,嘆道:“這樁婚事是家父家母做主替微臣訂下,昔日在肅州時曾以家書誑微臣回家完婚,不料中途生變,微臣返回肅州,以為婚事就此做罷。誰知回京之后才發現,家父以雄雞替代照常行了婚禮,臣憑白多了一個結發妻子。”
“你想讓本宮相信如此荒唐無稽的理由?”敏貴妃銀牙咬碎,氣得瞠圓了杏眼,狠狠地瞪著楚臨風。
楚臨風神色自若地道:“聽說娘娘亦是肅州人?那么應該知道那邊是有這種鄉俗的!若是還不信,可傳逐流前來對質。”
“好,既然你言之鑿鑿,”敏貴妃微瞇起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一口氣問道“你且說女方姓甚名誰,年方幾何,家住何處,家中有何親人?”
“內子姓顏,名如玉,家住朗梨,家中父母俱在,尚有一個妹妹。”楚臨風不慌不忙,對答如流。
“這么說,愛卿果然已成了親了?”皇上掩住心底的失望,不動聲色地望著楚臨風。
“拂了皇上和娘娘美意,微臣罪該萬死”楚臨風離席跪拜,做惶恐狀。
莫非他猜出朕想借楚司聯姻制衡賢王,故爾設詞推托?誰不知逐流與他是死黨,喚來對質,肯定也會幫著他說話,不如……
“愛卿何罪之有?”皇上雙手攙他起來:“怪朕對卿關心不夠。朕即刻下旨,封顏如玉為靖邊王妃,一品誥命,賜鳳冠霞帔一套,欽此!”
“謝皇上恩典”楚臨風暗自心驚,這時逼上梁山,只得先跪叩謝恩。
“楚卿家,本宮想見見這位靖邊王妃,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讓你連本宮的侄女都不放在眼里?”敏貴妃冷冷一笑,心有不甘。
“娘娘”楚臨風一窒,想要設詞推脫。
“是啊,領進宮來瞧瞧,朕也十分好奇”
“啟稟皇上”楚臨風心思敏捷,先施一緩兵之計:“因岳父身體欠安,內子隨侍在側,并未隨家父家母一同京城。微臣本欲等安頓好一切,再親自前往迎接,故爾明日實在無法奉召入宮。”
“那好,”皇上心中越發見疑,淡淡地道:“朕就給你二個月時間,二個月后,朕要在宮中召見靖邊王妃。”
“臣遵旨”楚臨風心情沉重,叩謝而出。
他撒下這個彌天大謊,現在要從哪里變出一個結發妻子,顏如玉來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