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雪淺淺的笑著,一如既往的玉樹臨風,笑意溫柔。梁冰云恍若夢中,只不過是噩夢她二十多年心如止水,只曾為一個男子心動癡狂,可他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痛苦嗎?怨恨嗎?
可明明是她先放棄的啊,她早就沒資格質問對方的不忠
午夜夢回之際,曾試想過很多次再見面的場景,都是自己愧疚的、傷感的、無奈的,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分開不是她的本心啊
靜兒被星輝、南宮玉等人聯手設計,身受重傷、下落不明。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內她內心里沒有多少擔憂,反而藏著一絲絲的興奮,想著可以與江雪重修舊好——沒了靜兒的阻攔,她不是光明正大去愛她想愛的人?
可這一切,隨著靜兒的傷愈復出,如新生的萌芽被掐斷了,更在吳江雪淡笑疑問“姑娘貴姓”中,成一片死灰
沒有想象中情深似海,沒有桑海桑田,更沒有情投意合
呆呆的,腳底好像踩著棉花,恍恍惚惚的走開了。
吳江雪望著一身素裳、窈窕靚麗的冰云,暗暗嘆道,“可惜了”
可惜他必須要跟靜兒做個交易,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碰她的徒弟,否則……青絲如雪、冰肌玉骨的梁冰云,其實比身邊的女孩更有味道呢。
秋收也見到了吳江雪,她瞪大著眼睛,抓住自家小姐的手臂,雀躍無比,
“小姐,是江雪公子嗎?你看,是江雪公子呢怎么不跟他多聊一會兒?前段日子,不是還說有話想跟他說嗎?”
梁冰云木然的瞟了一眼,眼珠呆滯,半點靈氣……甚至生氣也沒了,如牽線木偶走到靜兒身后,低著頭,任憑雪白的發絲傾瀉,將她潔凈如冰雪的面容掩蓋。
“師傅……”
聲音低低的,輕輕的,不細心聽根本聽不到。
可靜兒聽到了,她表情平淡,仿佛早就預料到了,“嗯。”
“吳江雪……他利用我……”
到了此刻終于明白了,什么突然的“愛情”,都是假的是虛幻
可憐她為放棄愛情,多少掙扎,多少痛苦?更為了那點點私心,在師傅跌落谷底時,做出了錯誤判斷。甚至心存怨恨……讓家人一逼再逼,逼得師傅對她徹底失望了。
悔恨噬咬著她的內心,將她本就不多的信念啃咬的點滴不剩。
靜兒望著還不算蠢到家的徒弟,看著她垂著頭,恭順的彎著脖頸,晶瑩的液體一滴滴滑落,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難過。
明明是聰明絕頂、一點就透的人物,為何非要別人當面拒絕,才能發現真相?
難道自己的苦口婆心,屢次指點,都沒聽進去嗎?
其實靜兒,心已冷了。
一來,她不可能放心將仙云宗放手給看似聰明,實則蠢笨的梁冰云;再者,梁冰云心魔深種,父親的死,吳江雪的利用,在她心中下了一道道檻,將來看穿紅塵,飛升大道,極難
用現實一點的話來說,梁冰云的價值,沒剩多少了。
若是她們師徒感情深厚,另外說,可梁家人再三再四的……都消磨光了。
但即便這樣,靜兒……不能對自己唯一的徒弟,袖手不管。
吳江雪欺負她的徒弟,心甘情愿的上鉤是一碼事,被當面嘲諷又是另外一回事。后者,等于吳江雪不把她放在眼里
“姐,你說我用‘那個’對付,行不行啊?吳江雪好討厭跟別人談情說愛,眼睛老往你這邊瞅……”
小貞斜睨了一眼梁冰云,又看看清雅出眾,無論多少人中都能一眼看到的姐姐,挑挑眉,“這不顯而易見嗎?姐姐是天下最美的,跟姐姐你比起來,有人會不選擇你,而選擇其他人嗎?”
“真搞不懂,誰會這么自信,以為有人能放下姐姐這樣完美的人不喜歡,反而愛她愛得要死要活……”
“噓”
靜兒阻攔了小貞的落井下石,看到吳江雪又朝這邊看了一眼,心中不喜,“就用那個吧,記住,別玩過火了,給他點教訓即可。”
“放心”
小貞漾起大大的笑臉,兩眼亮若星辰。
哇咔咔,五毒教秘傳毒藥,第一個試驗者,你準備好了嗎?
就像靜兒猜測的那樣,吳江雪沒有繼續用自己的魅力招惹冰云,是有事相求。
“我代表問仙宮,希望你能阻止以晏冰為首的妖族在仙葭肆虐屠戮。若事成,欒枳之死一筆勾銷,既往不咎。問仙宮還可以承認仙云宗的地位。”
“哦”
“你不是最在意仙云宗么?有問仙宮在,不管仙蒹也好,仙葭也罷,南宮氏、上官氏,沒有一個敢觸犯問規矩,只要一句話,至少能保你仙云宗五十年的休養生息。到時,你盡可以滿大陸找尋合適弟子,耗資建立宗門重地,與其他門派交往……”
吳江雪的口才不錯,三言兩語勾勒出一副美妙藍圖,而且極有可能實現。
若靜兒是個死腦筋,為了宗門拋頭顱、灑熱血的積極分子,恐怕立刻就簽訂了不平等條約。可她不是啊
她對仙云宗……希望極高,什么叫“問仙宮一句話”,那不等于將宗門置于問仙宮之下么未來提起,人家會說,都是問仙宮大發慈悲,才讓瘦弱單薄的仙云宗有了發家的機會。
她能接受,估計仙云宗的列祖列宗也會跳起來臭罵她,不肖子孫把宗門的面子丟光了虧你還是“半飛升”過大乘期高手,虧你身上帶著宗門五大神器收羅天下道魔的全部典籍秘法虧“它”都化形成人了
占有這么多的資源,祖祖輩輩的家產都帶著了,還要自甘墮落,硬生生矮人一頭,不是逼著白手起家、堅強進取祖先們的唾棄么?
說到底,仙云宗這株大樹除了沒有枝枝蔓蔓的葉子,它的根系無比的發達,無比的生機勃勃,只要有塊土地生長就夠了
干嘛要領別人的情?
靜兒在心中不屑,面上還是淡淡的,“欒枳先陰謀害我。”
“呵呵,所以,我們才沒出手對付你么”
吳江雪溫文爾雅的說著,偶爾的視線流轉過靜兒恬靜絕美的面容,還有挺翹飽滿的,微微頓了一會兒,才重新堆積起笑容,“他在宮中交友甚多,我也花了不少力氣,才安撫下其他人。”
“欒枳該死,我殺他天經地義。”
“是。”
吳江雪依然笑著,看見靜兒淡淡掃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不管了,反正她沒有其他選擇。
都被架到火上烤,還能拒絕么?
拒絕就是自絕與天下仙門,她與仙云宗再沒有一寸立足之地。
如此想著,吳江雪俊美無鑄的面容,迅速的劃過一絲獵艷的得意——小弓老勸他,不要招惹嚴靜,可不試一試,總讓人心癢癢啊
未來兩個月,他們會有很多親密相處的機會,天賜良機呀
而那邊,小貞正蠢蠢欲動。
“下多少捏?姐姐說給個教訓,可剛剛她的樣子,明顯氣得不輕。不管了,我多下點,姐姐責問起來,就說第一次,手生嘛”
而后,唐煜突然出現,目光炯炯的看著小貞,嚇得小貞一愣,“你要干嘛?”
唐煜臉色鐵青,手指捏得咯咯響,“再多下點”
“呃,啊?”
“看什么看,讓你多下點你姐要是問起,就說我讓你做的”
小貞望著唐煜怒氣沖沖的背影,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心道,“吃醋的男人啊”
一邊感嘆,一邊把自己第一次研制成功的“秋藥”,盡數收攏在一個小紙包中,而不是原先的分成五份……
雄偉的弈天城,如今被無數長相稀奇、猙獰可怖的妖族圍困,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好在城池極大,吃用之物供給三五個月,不成問題。
披著猩紅披風,渾身散發洶涌的妖魔之氣的晏冰,每日必要在城前巡回一次,冷冷看著躲藏的楊萍溪、馮敬等人,一揮手,就有操著半生不熟的人語叫罵。
“癢拼系,乃系孬種,五鬼所投斗斗,搞下”(楊萍溪,你是孬種嗎?裝烏龜縮頭在城中是沒用的,快出來跟我家主人斗上一場,分個高下)
開始,還有人出來勸說,
“晏冰,你生在仙葭、長在青云,便是宗門再有不對的地方,怎么能引外敵進攻生養你的宗門?強占了青云山還不夠,你要趕盡殺絕不成?要是老祖地底知道,該多么痛心疾首”
晏冰根本不聽。
青萍痛心?哼,那就是他想要的既然青萍利用他、出賣他,還害得他生父、祖父,屈辱含恨而死,他為何不能替父親、祖父,討個公道?天生不公,難道他是青萍的曾孫,一輩子都得做個乖孫,認打認罵?
外人只看到綱常露n理,卻沒有想象到他活得多么凄慘艱難。
若青萍壽命再長個百八十年,他的兒子,也會重復這種痛苦,永無天日……
越想,越是心寒、怨恨,晏冰再次一揮手,“攻擊”
無數的妖族興奮起來,“嗷嗷”的往前沖。
而這時,靜兒終于趕到了弈天城外,見到了久違的老情人。
視線相交,仿佛凝固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