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園外,方少華的臉色登時變得古怪起來。“她。”說的是靜兒嗎?可靜兒不是已經死了,隨著身體被奪取后神魂消失在天地間了?就算她幸運至極的還活著,也不可能藏在沁香園跟她關系不太友好的柴漪妃的莊內?方少華不是以前單純好騙的鄉野少年,聽到后沒有立刻激動的失去常態,而是鎮靜的看著閃魔。從其眼中微露的不解和迷感中,得到一個結論:她也不確定!閃魔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隨即揚著頭道,“你這么看我做甚?呵呵,我是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好似我當年從魔域逃亡出來帶過來的紫嬰玉音蕭這可是我們門魔一族不傳之秘,若是她活著,就一定藏身其中。否則必死無疑。”說著,捂嘴笑了笑,眼角流露出意趣深長的精光,“你是希望她活著,還是沒有呢?”紫嬰玉音荊方少華表情不變,心中的疑感和不安卻成放大狀擴散開來。據他所知,此玉蕭是用閃魔一族時代居住的落將山上的,一種特殊的材質所制。表面上看來與尋常洞蕭并兔特別之處,外人不知內情,只以為蕭聲特別動聽罷了!只有閃魔一族才能使用在它們人生必須要經歷失去身體的時候寄存其中,保持神魂不滅。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倘若靜兒還活著,她唯一的出路就在此蕭中。可若是她真的在,又怎么逃得過閃魔的追捕?只怕今日一踏足沁香園,就是她喪命之時!可若靜兒早就死了……方少華以為自己早就冰涼的心,忽然被什么刺了似地,疼痛難忍。難道這是天意?天意讓他在這個時刻,特意來見靜兒最后一面,看著她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嗎?心情混亂復雜的方少華沒有想到,閃魔召喚了冥冥中來自天外的靜兒,又在多年后將她趕了出去,而靜兒卻寄生在閃魔從魔域帶出來的紫嬰玉音蕭,得以存活……這才是上天注定,難解難分面孽緣。這邊的方少華糾結著,而唐煜卻一臉淡然的將裝著紫嬰玉音蕭的暗黑鑲銀長匣,交到云嶺的手中。云嶺不知喝了多少酒,衣衫皺巴巴的,臉頰浮現兩團可笑的紅暈,眼眸氤氳著水霧的波光,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他隨意的打開匣子看了一眼,笑著說,“東西雖小,可是我八叔的心愛之物。說不得,只能厚著臉皮請唐兄害愛了。”“好說。”唐煜仍日一本正經的面容。云嶺嘴角的笑容擴大,借著酒意狠狠的拍了一下唐煜的肩膀,“那我也不多說、客套話了!唐兄,你的人情我記著!”“嗯,有空請我喝酒吧!”唐煜點點頭,隨后就干脆利落的轉身離開。等他的身影一消失不見,云嶺眼中的迷蒙霎時變得清明清澈起來。身后端著暗黑鑲銀長匣的忠心小廝低聲問,“少爺,你看唐公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的樣子,好奇怪啊!”云嶺譏諷的一笑,也不知是笑別人,還是笑他自己。“。亭,不外乎看端木府的熱鬧罷了!…既然把東西送來,就是不想多攙和的意思。這個時刻,別多事了!”說罷,他輕輕撫摸匣子的蝙蝠紋路,皺眉思考著,該怎么勸說八叔幫他?所謂的紫玉蕭,只是個名義。他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去見養病不見外客的端木豐城。如今端木府的不同往日了,變成了寧罪的一言堂。但凡寧罪看不慣的,甭管為家族做過多大貢獻,都隨隨便便被打發了,派遣去了其他地方遠離家族核心。這樣下去,哪里還有寧罪一系以外的族人立足之處?云嶺更擔心的,是自己的父親流毒。他們失去聯絡,已經足足十天了!想到父親常年病痛的身體,云嶺忍不住憂心仲仲,幾乎把下令軟禁的寧罪恨得半死沒有自己在身邊照顧,誰知道父親現在如何了?會不會更嚴重了?借著“發現一支紫玉蕭與八叔丟失的非常相似”理由,他帶著兩個心腹直接從后門悄悄離去,去了楓林晚。他確信一定能見到端木豐城,因為這就是丟失的那支啊!可沒想到計戈再如何萬無一失,卻沒有變化更令人措手不及。他的堂哥,郡首大人的長子云鯉,直接擋在門外,“抱歉,父親正在休養中,吩咐過了,不見客!”“呵呵,我明白。不過事出有因,我意外發現一支紫玉、蕭,似乎與八叔丟失的紫玉蕭一模一樣啊!你看看,是不是?”云鯉連看也沒看一眼,表情寡淡,“哦,是支好玉蕭。不過,父親的丟失的已經找到了。而且,他現在也不適合吹蕭,鬼醫說了,不能輕易動情,而蕭聲纏綿凄切,容易使人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估計短時間內,都不會碰玉蕭一下了。云嶺,你的好意我會轉告。”刻板的態度,簡直比鐵板還鐵板。云嶺為今日的見面,準備了多少?怎么可能三言兩語就被打發了?他心急如焚,又怕拖得久了生了其他變化,忍不住沉下臉來,“云鯉堂哥,我叫你一聲哥哥,難道連門也不讓我進?我是客嗎?叔叔的身子不好,我身為侄子來看望看望,有何不對之處?”說罷,就要往里闖。云鯉的臉色也沉下來,“既然你直說了,我也不必藏著掖著!別拿著一支破蕭說話,你有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你明白就好!今天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不見到八叔的面,我是不會離開的!”“你……”云鯉惱火起來,“我爹都已經躲到這里來了,還不能安生!你就這么看不過眼,非要把我們父子也拖下水?”“不是我要拖你們下水,而是你以為,你逃得掉?”兩人針鋒相對,目光在空氣中交匯一處,激烈的繃出火花,誰也不肯讓誰。一個為了保護父親,不讓他被人平白當了靶子;一個是為了挽救被軟禁的父親,千方百計尋求外援。同出一心,不過,立場卻截然相反。正在僵持不下時,云翼忽然走過來,抓抓頭,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兩人,“大哥,爹叫你呢!”云鯉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云嶺不甘示弱,也跟著。“夠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我會仔細考慮,在此之前,你最好當作沒有來過!”“等你想好了,估計黃花菜都涼了!我要見八叔!”“嗬,你以為你是誰?憑你紅口白牙,就能讓我們父子為你賣命?”“賣命?我可沒這種想法!寧罪先收拾了我父子,難道他會大發慈悲的放過你們?云鯉,你不是蠢人,不會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你……”“大哥,云嶺,你們不要吵了!爹吩咐了,云嶺要是跟上來,就讓他進去吧!”云嶺聽說,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喜,顧不得其他,腳下的速度又加快幾分。反之云鯉,臉上戈過陰霾之色,原地猶豫了良久。“哥,你跟他吵什么啊?人家好心上門來看爹爹,你怎么把他攔到外面,不準進門呢?大家都姓端木,說到底也是一個祖宗。”“你……”云鯉本就煩心不已,見親弟弟這么不開竅,氣得無話可說!他以為這還是老爺子當家的時候嗎?老爺子再怎么惡劣,喜歡用各種法子調、教人,但他對自己的九個孩子,以及剁子、剁女,都是公平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就算是庶出,只要有才華,有資質,有毅力,不愁得不到他的另眼相看。但寧罪當家,就不一定了……云嶺與郡首大人交談了兩刻鐘,離去的時候眉頭緊縮,沒有云鯉想象的滿懷希望,或者灰心喪氣。他想不通,“爹,你答應他了?”“答應什荊”……幫他對付寧罪啊!”郡首大人沒有說話,安靜的看了一眼長子,“寧罪是外人給他的稱號,就像我的“無妻”你希望聽到別人這么喚我嗎?”“當然……”“所以,以后不要這么說了!”豐城推著輪椅,沿著芍藥閣的花蔭路慢慢的移動著。滿院子的芬芳令人愉悅,吸引了翩躚的蝴蝶,忽閃著美麗多彩的翅膀飛來飛去,無面無慮。“云鯉,你在擔心什么?怕我一時不慎,被人拖下水,卷進爭奪權勢的漩渦中?呵呵”郡首大人忽然笑起來,可聲音卻有說不出的意味,似期待,又似嘲諷,“二哥想做什么,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你,云嶺,都想太多了!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家族中有什么人是他的對手。對付他?呵呵,太看得起我了!”“就算一無所有,就算流落街頭,就算被老爺子排斥在外,他也仍是端木寧華,永遠的家主第一繼承人。”云嶺帶著一肚子的疑感回到府邸中。八叔端木豐城直接告訴他,自己的力量薄弱,別說已經日落西山,就在巔峰時期也不會是寧罪的對手。包括與流毒的勢力加起來。這是一場根本沒有變數的戰爭,在沒開始的時候,就注定了輸贏。郡首大人唯一的忠告是聽你父親的。云嶺不相信,可望著叔父淡然的目光,又覺得他沒有必要欺騙自己。不是嗎?以寧罪的咄咄逼人,遲早會找上他的。不反抗,因為知道反抗也無用……越想越煩惱,不行!就算放棄了在家族的地位,他總不能讓父親軟禁在寧罪那種人的眼皮底下,無論什么法子,總要把人救出來!回到府中,忽然有人傳信,讓他去霧溪林。霧溪林流毒的住處。自從寧罪回來,就將霧溪林封死,不準人隨意進出,等于變相的把流毒軟禁了!云嶺一聽,再也坐不住了,慌忙前往。在正門時,看到了寧罪的身影,瞳孔頓時一縮。寧罪的長相非常富有特色,不同與端木家族的英俊逼人,氣勢威猛。他的五官非常和諧柔靜,氣質高雅中帶著使人親切信賴的安寧,身材頎長,偏瘦,但舉手投足,又充滿了力量與韻律的美感。簡而言之,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子。如果忽略他額頭明顯的“罪”字,以及他一系列排斥異己、心胸狹窄行為的話。“小五,你能想明白,我很高興。”寧罪輕輕拍了一下流毒的肩膀。云嶺看到了,差點忍不住在他看來,寧罪跟毒蛇沒什么兩樣,這種身體上的碰觸,會不會中毒?“嗯,就是小八哪里,也由我去負責說服他。”流毒的說話聲音,平平常常,絲毫不像是被軟禁后的憤怒、惱火。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你放心吧!”“唉,希望他能跟你一樣開明。”寧罪說完,淡笑看了看滿臉緊張、警惕的云嶺,揮揮手,那些隱藏在霧溪林的人全部且無聲息的退下了,將空間留給父子倆。云嶺見人走光了,連忙沖過來,“爹,你怎么樣?”“能怎么樣?”流毒缺乏對兒子的愛心,徑直轉了輪椅回到游廊上。云嶺早習慣了父親忽冷忽熱的態度,靠近推著輪椅,心中充滿了喜悅。太好了,父親沒有事!權勢什么,寧罪想要,就給他吧!可憐云嶺再怎么聰明過人,也決計想不到,自己父親、豐城、寧罪,爭持的從來不是家主的寶座。而…夜晚,星辰寥寥。寬大的夜幕罩著整個大地,除了幾盞燈火,仿佛把一切的光明都掩蓋了。流毒呆坐在廊檐下,望著院子的四角天空,眼神凄迷流離。換了別人,都可能有偶爾的發呆、出神。可這種事發生在冷靜克制,最攻于計算的流毒身上,就顯得非常奇怪了!“爹,該吃藥了!”云嶺像往常一樣服侍照顧著多病的父親。而流毒,今日卻呆呆的望著黑糊糊的藥汁,愣了好一會兒。半響,才迷惘的說,“我討厭他。”“從記事時就討厭他。因為他長著一張偽善、做作的臉。明明工于心計,卻表現的落落大方;明明殘忍跋扈,卻總是頂著一張寬容、大度,的臉四處博得別人稱贊。他比誰都狡猾,比誰都自私,為什么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看穿他的本質?”云嶺定了定,才想到父親說的是寧罪。可不是嗎?寧罪的外表,跟他的邪惡內心差別太大了!也不知以前的人是怎么認定他太過善良,以至于被老爺子厭棄。光是善良,缺乏做家主的殺伐決斷,老爺子至于把人趕出家門嗎?認真的想了想,云嶺肯定的說,“他太會偽裝自己了!”可流毒不需要他的回答與認同,仍日迷惘的看著漆黑的夜空,嘆息的回想著他與寧罪的“兄弟恩怨史”。“他從小就會討人喜歡,一樣的話,一樣的事,他做了,誰都說好。我呢,只有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會被人看見。我討厭他,討厭他的笑,討厭他身上的氣味,更討厭他用“兄長,的名義關心我。我偷偷在他的飯菜里下惡心的蟲子,把他給外人的信箋惡作劇的改頭換面,老爺子交代他的事情,我就故喜使壞。他越是想照顧我,我越是跟他做對。”“他不是善良嗎?不是最會照顧弟弟的兄長嗎?我想盡法子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我想看他勃然大怒,看他再也偽裝不了……”“可從小到大,一次也沒有!他沒有對我發過一次火,沒生過一次氣。無論我做了什么……大逆不…無法容忍的事情。”流毒說到這里,有些顫抖。云嶺終于明白了,父親不是在與他商談,而是在訴說他心中埋藏多年的……情緒?他很高興,因為流毒智慧絕頂,是端木家族少有的不是以武力,而是以智慧聞名天下的人。他崇拜自己的父親,自然也愿意傾聽多了解。“后來,小六來了。父親把他領來,就說了一句,“你弟弟,照顧好他”他就像對我一樣每日衣食操心。小六活潑,爬樹打架,調皮搗蛋,甚至把泥巴往他身上丟。”“當初我就在旁邊看了,心理覺得很快活。可他“…還是沒有生氣,仍日耐心細致的教導他。”“后來小六變了,變得特別粘他,什么人話也不聽,只聽他的。我再想從中挑撥,也挑撥不成了!”“再后來,有了小七……”“他們都喜歡他。”“我很苦悶,覺得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有慧眼,看穿他的惡劣本質他這么容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難道只是為了隔了一層肚皮的兄弟?太可笑了!他一定另有所求。所以,我做了更多的,足以讓人怒發沖冠的……”氣…搶了他的女人,一個別人送給他,非常得他喜歡的歌姬。那名歌姬長相甜美可人,又善于鼓瑟吹普,我趁他不在的時候……”云嶺覺得有些尷尬。畢竟,這種關于父輩之間的……他一個小輩聽了,不太好。可流毒仿佛沒有意識到,仍日神情迷茫,“那時,我就像瘋了,蠢得直接找上去,告訴他,你的女人我睡了。”“我以為他肯定氣怒交加,對我不是拳打腳踢,也至少跟我戈清界限,再也不會偽裝成好哥哥的模樣。”“我又錯子。”“他竟然驚訝的說,“你喜歡?小五,你怎么不早說?,然后,直接把人送到我的房里。”“我搶過他那么多東西,唯有這次無法心安理得。”“他是壞人,對不對?”“……”云嶺為難了。就他所聽到而言,毫無疑問,自己父親是充當不光彩的角色,而寧罪……卻是一個對弟弟無比寬容大度的好哥哥。容忍弟弟的所有挑釁,以及刻意的傷害。“怎么了,你說不出話來了?”“爹,我……”流毒仿佛也失去了談話的意思,擺了擺手,喝掉已經冰涼的藥汁,深深的嘆息一聲,仿佛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也罷,做我的哥哥,他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任何要求。既然這是他唯一的心愿,我怎么能不答應呢?”在將輪椅掉頭轉回的時候,流毒的聲音低到不可聽聞,“那個歌姬,就是你的生母。”云嶺原地石化了。寧罪從來不想做什么家主。這是幾個兄弟之間都知道的共識。流毒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總結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恩怨,覺得自己確實虧欠了太多,終于答應幫助他寧罪成心愿。他親自去勸說端木豐城。而豐城也不需要什么勸說,他不像流毒,花了二三十年去試探寧罪的底線,試圖挖掘寧罪的本性。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小九。“可以。只要小九能從閉死關中出來,什么我都答應。”這是郡首大人唯一的要求。與寧罪不謀而合。要說寧罪的幾個弟弟,估計最最疼愛的,就是從小聰明懂事,不調皮給他添麻煩的端木凌天了。站在錦春園的門口,寧罪望著縈繞不去的霧氣,花了一刻鐘的功夫,就進了去。等待的時間沒有多久,端木凌天就跟寧罪走出來了。郡首大人的心事總算落下,就算知道寧罪把小九打發去了冰雪神宮,也不在乎了。至此,端木府留守的艾瘋、流毒、豐城,全部站在寧罪的一邊。寧罪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老院清河府據說最神秘的地方,高手云集,靜兒第一次探訪,差點被抓住。剛剛擺下陣勢,負責看守老院的幾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就出現了,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幕發生似地,深深嘆口氣,“二少爺想要開啟石牢嗎?我等只是受恩德,不得已守護在此,若是二公子以家主之位下令,我等不得不遵從。只是,還要問一聲,三小姐,你?”“二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艾瘋輕柔的回答。“五公子?”流毒點點頭。“八公子?”郡首大人側過頭,“以二哥的意思為先。”(。
仙嫁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