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藥農

第七十四章 二老之助

第七十四章二老之助

兩人在街頭巷尾的小攤上喝了碗漿子吃了兩根油條,填飽了肚子這才拉著老牛車往章府的方向走。

把二丫送到府門口,大郎就拉著車到早市上轉悠轉悠,說好等小中午的時候過來接她。

銅鈴敲響的時候,門房張正正吃著飯呢,趕緊拿袖子一抹嘴就起閂開門來了,看到是二丫臉上就露了笑:“二丫來了啊,這會兒老爺在,我領你過去。”

“謝謝張叔。”二丫甜甜地笑著,隨著他拐過影壁,穿過曲折的回廊,就看到兩位老人如第一天遇到時那般,正坐在樹下對弈。

陳老還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樣,章老下了一步妙棋時,還會吹胡子瞪眼睛地嚷著說趁自己沒留神的時候耍賴;章老也依舊是那身整齊熨帖的裝扮,聽到老友耍無賴總會捋著胡子淡淡地笑,一副天塌下地撐著我自巋然不動的態勢,氣得陳老只能拿茶水出氣猛灌幾口。

陳老正氣著下不了臺呢,一瞧見二丫整個人就跳了起來,三步兩步過來拉了她的小手一通打量,熱情得跟三五年沒瞧見過似的:“哎呀,小丫頭你來了啊,快過來過來,讓你陳爺爺好生瞅瞅,這是又胖了還是瘦了?咦?你這右腿是怎么了?”

二丫有點吃不消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不落痕跡地避開了他的魔爪:“也沒什么,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哦,陳老,您也在啊。”說著,又低頭看了眼拆掉小夾板的右腿,奇了怪了,自己就這么站著,一點跡象也沒有,陳老是怎么看出問題來的?

“你這丫頭說的什么話,我不在家在哪兒啊?”陳老吹著胡子給了她一個爆栗,“什么摔了一跤,說得跟沒事人一樣,這骨頭都快摔斷了,還這么不在意,還想再摔一下啊?過來坐下。”說著,就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到了先前他坐的位置上。

章老正老神在在地一顆一顆收著棋子,笑著出聲更正道:“這是我家,你家可不在……啊?二丫,你怎么摔得這么厲害?老怪,到底怎么樣了?”

“分這么清干什么?還真是老頑固。”陳老毫不客氣地頂了一句,這才小心地去捋二丫的褲腿,手指在她的膝蓋跟腳踝上輕叩了幾下,眉頭卻不由皺了起來。

看到他皺眉,章老的臉色頓時一緊:“怎么?很嚴重?”

“那倒不是。”陳老搖了搖頭,可臉色的不解還是沒消減半分,嘴里嘀咕著,“不對啊,劉小子的骨傷術可沒這么精通,難道這鎮上還藏著一個治骨高手?”

“二丫,你這腳是打哪兒治的?”看到自個老友陷入了死胡同,章老搖著頭,開口替他詢問道。

“就是濟民拿的傷藥啊,不過我……”

還沒等二丫把話說完,陳老就斷然搖頭打斷了她的話:“不可能,劉小子的醫術我清楚,讓他治,你起碼還得過個七八天才能走路。”

“敷的傷藥是濟民抓的,不過我自己有做小夾板固定啊。”對于陳老的急性子,不止章老,就是二丫也有些無奈,當下簡潔地跟他描述了一下關于小夾板的事情。

“這小夾板倒有些意思。”陳老摸了摸下巴上稀稀疏疏毛毛躁躁的幾撮胡子,“也是你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呃……是啊。”冒領無數先輩的功勛,二丫顯得有點兒不大自然,“我覺得還挺好使的,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沒有,沒有。”陳老一口否決了,眼睛在她臉上轉悠著一通打量,“上回是艾條,這回又出了個小夾板,你都是怎么想出來的?”

“也沒怎么想。”二丫又是赧然又是心虛,弱弱地回了一句,趕緊把話轉到艾條生意上去,“對了,就是那個艾條,你們還記得不?前兩天,我就拿它救了一個病人呢,現在劉掌柜跟我訂了好大一批呢。”

說著,又得意地沖陳老挑了挑眉,這下,你還說不放心,不能給章老做保健嗎?

陳老壓根就沒想到這茬,兩只眼睛炯炯地放著光,趕緊追問了起來:“真的假的?什么病人,怎么治的?”

看到自己老友又火燒火燎的,章老也不打擾,坐在一旁笑著看他們說話,只是偶爾飄向二丫的眼神里,又多了幾分贊賞跟好奇。

原先只以為是個好學善良的孩子,原以為那回救了自己只是一次巧合,沒想到,她在醫學上還真的挺有慧根,這老怪……該不會真動心了吧?

“就是一個受寒落水而致的嘔吐腹瀉病人,我給灸了下足三里,他的腹痛癥狀很快就緩解了。”說起第一例病人,二丫心里也很有成就感,當場醫治,當場生效,當場就推動了艾條的生意。

陳老聽完就擰著眉頭沉思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抬起頭催道:“快,你再跟我詳細說說這艾灸的事。”

二丫也不遲疑,把關于艾灸的適用證跟注意事項都詳細地說了一遍,聽得陳老時而皺眉,時而舒展,神情變來變去的,也不知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良久之后,陳老才嘆了口氣,開口詢問道:“這艾條,你手里還有嗎?”

“有啊。”二丫在袖子口袋里翻了翻,又找出一根來。

“這根先放我這了。”陳老一把拿了過去,直接揣進了自己口袋里,眼睛轉來轉去的,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說完了這事,二丫也沉默了下來,遲疑地看著章老,不知該怎么跟他提二哥借書的事情。

看她一臉為難地欲言又止,章老不禁失笑道:“怎么跟老怪說得這么熱乎,到我這就不知怎么說了?有什么事,直說就是。”

“不是,就是沒想好該怎么說。”二丫抿著嘴笑了一下,低頭又尋思了片刻,這才斟酌著開口道,“那個……章老,這個要是趕考的,得念些什么書啊?是四書五經,還是經史子集都得考?”

“趕考?怎么,你家里誰想要考童生么?”看到她訕訕地點了點頭,章老不禁笑罵道,“還當什么事呢,就這點小事也值得你猶豫這么半天的?”

“哈哈,誰叫你這老頑固沒事板著個臉嚇人啊?”陳老很得意,笑得更是夸張地前俯后仰的,就差沒滾地上去了。

這副一點長輩樣子都沒有的形象,看得章老一陣頭疼無力,索性直接不去看他,徑直對二丫道:“童生考的是儒家經義,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書通讀之后,再加上《詩經》、《禮記》,最后研讀一番歷年的科考名篇和大家之作,大體就可以了。”

在心里把這些書都暗暗記了下來,琢磨著改天要不就去書鋪幫二哥把書都買回去,既然是要讀書考試,這書還是得買,總不好再這么借著過日子。

“那您知道,咱們鎮上有私塾嗎?還是,這上學的話就得去縣城的?”從昨晚上開始,她就一直盤算著這事,這會兒已經開了口,當然要把疑問和要緊事都問得詳盡些。

“私塾么。”章老沉吟了會兒才道,“總是縣學里好一些。”

他的話說得很慢,似是在斟酌,又似在猶豫些什么。

縣學?二丫支著下巴盤算了起來,也不知縣城離村子有多遠,一天能不能走完一個來回。還有這學費,住宿費啥的,也不知怎么算的。

想來想去,她的興致就掉了下來。原本以為掙了好大一筆錢了,可沒想到,這也要用錢,那也要投資,口袋里的錢還是緊巴巴的。

唉,還得再琢磨琢磨怎么多掙錢快掙錢哪。帶著一肚子的問號,二丫揉著腦袋離開了章府。

等二丫離開后,陳老坐在椅子上,看看空蕩蕩的回廊,又扭過頭看看老神在在正端著茶碗品香茗的章老,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么沒問問到底是誰?”

“用不著問,是她二哥。”章老悠悠地擱下茶碗,唇邊溢出一絲笑意,“也是個好苗子。”

想起每每她來還書時那不同風格的提問,一個輕靈中透著新意,一個平和中藏著銳利,他就慢慢地留意到她背后的那個讀書郎。

“那你怎么不幫幫他?”陳老很奇怪地看著他,這老友擺明了也起了惜才之心,可為什么不開這么口,還非讓他去什么狗屁縣學的?那群老古董真能教出好學生來?不把人腦袋都教成榆木已經算不錯的了

更何況,二丫家的條件他又不是不清楚,這學費可不是小數目,叫他們打哪兒弄去?

“放心吧,二丫這孩子我知道,她既然會提出這事,就一定會想辦法幫她二哥把這個學念上。”提起二丫,章老的臉上不由帶上了笑,“小村子里能出這么一對兄妹,也真是難得。”妹妹學藥掙錢養家,哥哥讀書入仕耀祖,彼此依靠,相互扶助,真的很期待啊,他們到底能走多遠?

陳老不過是有些性子毛躁,經他這么一說,自然也明白他是想再考驗考驗兩人的心性,當下也不再多費心她二哥的事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她哥哥的事我就不摻和了,反正我是郎中,跟這讀書考試的不對付。不過這小丫頭我看著順眼,要真把她累死了,我還心疼哪。”

章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么?你耐不住了?”

“什么耐得住耐不住的?”陳老瞪了他一眼,邋遢胡子稍稍抖動了兩下,“成不成還得看她自個兒的。”

看到他翹著二郎腿,手里把玩著那根新搶來的艾條,章老無奈地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眼湛湛的天空,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