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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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這兩天很奇怪，這大郎是咋回事，沒事就躲一邊自個兒偷著樂，跟得了失心瘋似的，叫人看著別扭。
可問問吧，他把腦袋搖得跟什么似地，死活不肯說，一副誓死捍衛的貞烈形象，搞得陸氏氣不得也打不得的，平白嘔了口氣。
二郎私底下也問過一次，不過在問到那天下午偷溜去哪的時候就明顯卡了帶，就知道又是二丫怎么忽悠的，失笑地搖頭嘆息了兩聲，也就放下這事繼續書海了。
冷不丁的，手里的書被人抽走了：“二哥，你老這么愛讀書，是不是也想考個狀元來當當？”
一抬頭，就看到二丫巧笑倩兮的小臉，二郎眼神微微一閃，淡淡笑著拿回了書：“瞎說什么呢，多讀點總是好的。”
二丫一把按住手里的書不放，神情不知不覺地就變得認真了起來：“我讀書是想多學點掙錢的法子，過些日子就打算借些醫書來看。可二哥你呢，要是真的想科舉，就得多讀點考試要用的經史子集，可要沒這念頭，咱們就多借點雜書來讀。”
把借書的區別分析了一遍，才得出最后的結論，“所以說，二哥，你該想好要走哪條路。不過，無論你選什么，我都會支持你的。”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二郎的臉，可看了半天，那張臉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同，這個結果弄得她不免有些沮喪：難道二哥還把自己當小孩子嗎？
雖然神色仍是淡淡的，可二郎心里的震撼不亞于驚濤駭浪。對啊，自己喜歡讀書，盡一切努力地想要讀書，究竟是為了光宗耀祖，還是發家致富？是求名，還是求利，或者真的是純粹的興趣愛好？
“二丫，你想要二哥選哪個？”
“我？”二丫驚詫地伸出根手指指著自己，見二郎點了點頭，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心思，也跟著蹙眉沉思了起來。
按眼下說吧，她身邊還真的挺需要有人幫著一起籌劃拿主意的，可家里家外她認得的，也只有二哥能幫得上，難道真的讓二哥就這么當個狗頭軍師或者賬房先生什么的？
二丫猛地抬起頭來，青稚未脫的臉上寫滿的堅定：“二哥，我更想你讀書考科舉。”
家里的情況不止二丫明白，二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可眼下——
二丫的聲音很清脆，還帶著幾分童音，可當她這么認真地看著自己，用輕柔不重卻又沉甸甸砸在心頭的聲音告訴自己她的選擇時，卻讓他的眼睛酸澀了起來。
“那你怎么辦？百草園哪？”話到這兒，二郎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下面的話都說出來。
“你想這個干嘛？這不有我在嘛。”二丫的臉微微紅了一紅，緊跟著又勸了起來，“二哥，雖然我也不大認同什么‘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調調，可你要真的考了秀才舉人狀元什么的，爹娘一定會很高興的。而且，二哥，你腦子好人又聰明，性子也坐得住，真的就是塊讀書的料，難道你還真的打算跟爹這樣，種種田，打打獵就過一輩子了？”
“可是……”心底不可遏制地滋生出讀書入仕的渴望，可他還在拼命地壓制，叫七歲的妹妹挑起家里最重的那副擔子，他怎么能做得出？
二郎的渴望和掙扎，二丫自然也能感覺得到，微笑著反手覆到了書冊那一端二郎的手背上：“二哥，還有大姐跟大哥在呢，等你讀好了書出息了，咱家可都靠你了。你可得加把勁，我還等著當狀元妹妹呢，那多威風，多有氣派。”
“二丫，你瞎說什么哪，二哥還是……”
“別介，你看書吧，我去找大哥玩去。”二丫趕緊打算了他的話，跛著腳跑出了屋子，歡快地高聲嚷嚷著，“大哥，大哥，咱們明天去鎮上，我急著去章老家報喜哪”
看著她不大平穩的小小身子消失在門口，二郎突然覺得手里薄薄的書像是有千鈞之力一般，沉得他都有些拿不住了。
第二天天不亮，大郎就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子，小心地掩上門。當門合上的那一剎，一直閉著眼睡覺的二郎突然睜開眼睛，和衣也下了床，站在窗邊，看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廚房外的水缸邊洗漱，看著他們輕聲地拉著牛車出了大門，看著他們關好大門跳上車。
緊接著，就是一陣壓抑著的車轱轆轉動聲。
二丫，你放心，二哥是不會叫你失望的。
黎明前最黑的夜里，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對著窗外的啟明星，慎重地許諾道。而那雙一向淡然的眸子，此刻正綻放著比啟明星更耀眼的光華，熠熠生光。
既不用交貨，也不是趕集，大郎莫名其妙地在前面趕著車，眼神不停地往身后斜倚著車邊的攔木板上的小二丫，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咱們今天去干什么？”
“哈哈，你終于熬不住問我了。”二丫歪著腦袋沖他笑，末了還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我們去章老家啊，我不是說了是去道喜的嘛。”
“不對頭，不對頭。”大郎想了想，還是覺得哪不對勁，“這事又不急，咱們犯不著就會這事兒跑一趟啊。”
“大哥，你變聰明了哇”二丫往前爬了兩步，把臉湊他跟前歪來歪去瞅了半響，一邊打量一邊還嘖嘖地贊兩聲，弄得大郎不耐煩地一把推開了她的腦袋，“看什么呢，還不快說實話。”
玩笑開過了，二丫乖乖地從衣服里掏出上回借的那兩本書，輕輕拍了兩下：“我去替二哥再借兩本新的回來。”
“又是借書？”大郎頓時沒了興致，扭過頭去悶悶地揮著鞭子，把郁悶勁兒全撒到可憐的老黃牛身上了，“跟鬼畫符似的，有啥好看的？真搞不懂你們一個個都咋回事，認得幾個字有啥用，能當飯吃么？能換衣服穿么？”
一提起這事他就郁悶，以前他跟虎子最合得來，不管是上山打鳥還是下河摸魚，兩人配合得都很好，可眼下哪，虎子跟換了個人似的，沒事就抱著塊泥巴木板死啃，說是也要讀書認字，就他那腦子，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清楚么，能學會才怪呢？
真是的，老老實實當個木匠多好，跟他姐夫似的，偏要整這些玩意兒，也不怕把自個兒讀傻了連木活都不會做了。
對于大郎的教育工作，二丫老早就放棄了，眼下更不會跟這塊朽木說什么讀書美好的前景，心里盤算著等見著章老該怎么問才好。
章老這么有學識的，一定知道靠童生考秀才都要溫習哪些課程吧。不行，這讀書光靠自己看可不行，還是得去私塾跟夫子一塊讀書，可咱們村沒有學堂啊，也不知鎮上有沒有……
兄妹倆一個怨念萬惡的讀書摧毀了他最好的伴當哥們，一個琢磨著該怎么更好的走出一條求學路來，心里都想著事，時間倒是走得飛似的，不一會兒，就到了城門外。
這會兒城門還剛開不久，門外排隊等著進城的人還不少，兄妹兩下了車，牽著牛排著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一邊慢慢地往大門口走。
正閑談間，忽然后面的人群騷動起來，人群很自然地讓出一條挺寬的路面。一個車隊沉默地駛了過來，兩隊騎兵左右供護著一輛雙轅馬車，往城門口行去，速度很快，沒有半分地停留。
二丫不由皺了皺眉，這輛馬車她看著怎么會覺得有些眼熟？
望著一掠而過的馬車從身邊經過，大郎夸張地砸吧砸吧嘴巴：“這馬車還真威風，你瞧瞧，連進城都比我們省力。”
二丫哦了一聲，踮著腳往城門口望了一眼，果然那個車隊到了門口沒有排隊，也用不著檢查，直接驗了令牌路引之類的就進城去了。
“嘖嘖，這是哪家的馬車啊，怎么連檢查都不用？”大郎撓了撓腦袋，奇怪地咕噥著，“官爺們咋就不怕車里藏著什么東西？”
排在后面的一個男子撇了撇嘴：“怕什么啊怕？這可是咱會稽王縣令家的小姐，他們敢查嗎？”
縣令家的？乖乖，這可是個大人物大郎頓時瞠圓了眼，探頭探腦地往那馬車的方向又張望了起來，可惜人馬車這會兒早沒影了，誰還等著讓他瞻仰呢？
縣令家的千金？
難怪這馬車會看著有印象。二丫沒說話，腦子里不由回想起她第一次進城時，從車簾里看到的那一個衣衫如火的少女，不知怎的，心里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紅衣少女，以后跟她不是能成為朋友就是會成為對手。
瞎想些什么呢？人家是縣令大人家的寶貝千金，自個兒是個鄉下野丫頭，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的，能有個什么關系？
正想著，就排到了他們兩，可大郎也不知咋了，也沒個話頭沒個動作的，二丫只好使勁拉了拉他的衣服：“喂，大哥，你干什么呢，輪到咱們了，快把路引拿出來啊。”
“哦，哦，路引，路引。”大郎手忙腳亂地從往袖子里掏出路引，砰的一聲還不小心掉地上了，那兩個檢查的士兵煩躁地皺了眉，好在二丫見機快，趕緊彎下腰撿起來雙手遞了過去。
“下回快點，別耽誤我們做事。進去吧，喂，趕緊的呀。后面人都還排著隊呢。”
在檢查士兵不耐煩地催促下，兄妹倆終于拉著牛車走進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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