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

021、虛名(二)

紫衣拉著星移進了屋,仍然不肯松手,只朝著蕭律人笑道:“相公,妾身將蘇姨娘帶來了。都是妾身的錯,管束丫頭不力,她們居然讓蘇姨娘做粗活。”

星移咬牙抽回手,暗里吸氣,用手揉了揉腕子,說:“少夫人千萬別說這話,做活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嫌累。”也不知道這少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再掐下去,她的腕子就要報廢了。偏紫衣一臉都是笑,字字句句都是對自己的好心好意,就算自己說出來,也沒人肯信。

蕭律人打量星移,見她發髻微松,額上微汗,眼神亮晶晶的,臉也紅撲撲的,果然是做活的跡象。濃眉微蹙,不由得有些不悅。她這樣做,就是為了要昭告天下,她寧愿做奴婢,也不愿意做妾了?

口是心非的小女人。再撇清也沒用。原本就不是清白著來的,還想清白著走嗎?見她眉心緊皺,竟是萬般不愿的樣子,不由得更是暗惱。

他哪知道,星移的手腕都腫了。

紫衣見蕭律人只是看了星移一眼,并沒說話,知道他這是默認了,便輕輕一推星移:“蘇姨娘,還不服侍著相公。”

星移只得動了動,卻不知道這服侍二字怎生解釋。他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別人手把手的喂飯,她要怎么服侍?還是說因為他當少爺慣了,即使長到現在,仍然需要丫頭老媽子在他胸前鋪上一條飯單,拿勺子喂他?

腦中閃過這一景像,星移忍不住露出笑來。蕭律人不怒自威,雖然年紀不大,卻像個老頭子一般呆板,如果真的打扮個嬰兒模樣,那不成了老年癡呆了?可惜了他的一副俊容。

星移站在蕭律人旁邊,問:“蕭少爺,您喜歡吃什么菜?我替您挾。”一聲蕭少爺,將蕭律人立時推得一丈遠。

紫衣立刻道:“蘇姨娘,你應該稱相公為少爺。還有,應該自稱妾。”

星移撇了撇嘴,從善如流的改口:“少爺只管吩咐。”她才不自稱“妾”。

蕭律人瞥他一眼,道:“我不習慣別人替我挾,你坐下用你的飯就好。”蕭少爺,她真是撇清得干凈。

紫衣立刻叫月尚:“替蘇姨娘搬椅子、拿筷子、盤碟來。”月尚進來,狐疑的瞅了瞅紫衣,見她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得忙亂著替星移搬了椅子、擺好了碗筷。忍不住心里腹誹:真是個狐貍精,這才第一面,就討了夫人和少爺的歡心,誰見過小妾吃飯可以和主人一起上桌的?

星移看一眼紫衣,行了個禮說:“少爺、少夫人體恤星移,我十分感激,只是,這恐怕于禮不合。星移雖然不懂規矩,但還沒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請少爺、少夫人用飯,星移在一邊站著就好。”她寧愿做個看著、站著的飯托,也絕不會想要坐到人家夫妻中間。這樣的飯再香再好,她也會食不下咽。

紫衣還要說話,蕭律人便道:“隨她吧。”自己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紫衣便不好再說什么,溫順的應聲是,也坐了下來。

一頓飯吃得還算安靜。星移眼觀鼻鼻問心,余光見蕭律人的飯沒了,立刻伸手接過碗替他盛。見紫衣放下碗拿了帕子拭嘴,知道她用完了,立刻就把茶水送到她手邊。

星移自認自己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從始至終,她進退得宜,有禮謙恭,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只等蕭律人也放下了碗,她忙遞過茶水,正要收拾桌上的殘杯冷炙,忽聽紫衣朝蕭律人說:“相公,今天晚上,您該歇在知秋院了,妾身讓張媽媽早做準備。”

星移手一哆嗦,幾乎要拿不穩手里的盤子,看一眼紫衣,心想:她沒病吧?這么早就把自己的相公推到小妾的房里?她就賢良淑德到這個份上?心里著急,只盼著蕭律人念著夫妻情深義正詞嚴的給拒絕了,不敢看他,只豎著耳朵,恐怕自己不專心就漏聽掉。

蕭律人嗯一聲,卻道:“也好。”

紫衣滿心苦澀,卻只是笑著,說:“妾身知道了。”抬眼看星移,見她手里拿著盤子,微微的有些呆滯,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在發呆。難道是歡喜瘋了?

一時滿心的酸澀都無法自持,幾乎要一巴掌扇過去,看她到底能得意到幾時。

紫衣輕聲叫星移:“蘇姨娘,今晚相公歇在知秋院。”就是要點醒她,相公終究是自己的,蘇姨娘再受寵,也不可能越過自己去。這才開始,她顧及著相公的顏面,等到以后,這蘇姨娘的命還是捏在自己手里的。紫衣輕笑著說:“別光顧著高興,該注意的也得該知道的,都得學著些。別丟了自己的臉。”

高興?這少夫人不僅腦子有問題,眼睛也有問題,她哪只眼看見自己高興了?如果丟臉就能讓她逃開這尷尬的情勢,她情愿丟臉。

星移心內嘆息,看向紫衣的眼神有些怨尤,下意識的問:“為什么?”好吧,她承認她錯了,她不該自己不要臉的去賣身。賣給誰不好,偏偏遇到的是蕭律人。原想著一拍兩散,各不相干,誰成想自己的爹會綁架蕭老爺?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和眼前的什么蕭少爺再有交集。如果先前的只是交易,各取所需也就罷了,現在可不是。這是貨真價實的插足啊。

她連抽死自己的心事都有了。

紫衣一腔凄苦,卻被這句傻氣的話逗笑了,道:“什么為什么?你是相公的姨娘,早晚是要圓房的。我知道你還小,面子矮,可是女人嫁人生子,早晚都有這一天,沒什么可羞的。你別擔心,有什么不懂的,待會張媽媽會告訴你。”心里卻鄙夷。連新嫁娘的矜持和嬌羞都沒有,哪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風范。相公遲早會厭倦她的。

星移無耐的嘆息。碰過一回釘子,知道就算是有理也與這少夫人講不通,索性不講。只是不知道,如果無人時和這蕭少爺講,能不能講得通?

估計也不能。他這樣的富家少爺,銜著金勺出生,有錢有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么可能容忍她這樣的一個小女人挑戰他的權威?說不定一生氣,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可是,難道今晚就真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