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低頭收拾著盤盞,一聲不吭。紫衣便著人去叫張媽媽和玉林來,當面囑咐了幾句,便對蕭律人道:“相公,早些歇了吧。”語氣平靜,神態自然,仿佛是在邀請他歇在自己屋里一樣。蕭律人便點頭,說:“你也早些歇吧。”抬腳邁步朝著知心院外邊走。
紫衣行禮,起來就朝著星移道:“蘇姨娘,還不跟著相公。”
星移別扭的應聲是,給紫衣行了禮,慢慢騰騰的出了院子。
紫衣立在門口,看著星移的身影消失了再也瞧不見,還站在那一動不動。月尚悄聲說:“少夫人,外面天涼,您還是進屋歇著吧。”
紫衣應一聲,伸手搭了月尚的手背,一抬腳,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跌倒。月尚不防,被紫衣帶了個趔趄,驚叫:“少夫人,您這是怎么了?我去請少爺回來。”
紫衣站好,伸手按住額角,淡淡的說:“不妨事,別去打擾相公。”
月尚咬唇,說:“少夫人,您的身體要緊。”那個什么姨娘圓房不圓房,又不急在這一時,拖上幾天又怎么了?最好拖上個幾年,讓少爺不曾近她的身就把她拋在腦后才好呢。
紫衣卻只是凄涼的一笑。她才剛把相公送到姨娘的房中,后腳就急火火的派人去找他過來,說是自己病了。這樣蹩腳的借口,誰信?這不是自打嘴巴么。在相公的心里,一定會認為自己拈酸擅妒,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姨娘,這樣狹窄的心胸氣度,說不定正好給了他休妻的借口。莫說自己病的不重,就算是要死了,她也不會去叫人求他回來。
紫衣淡淡的笑,邁步進了房門,坐下,接過月尚遞來的茶,剛放到嘴邊,忽然想到這茶,是蘇姨娘曾經觸過的,胸口里一陣惡心,手腕一抖,啪一下就把茶杯甩到了地上。瓷片碎裂著在地上蹦跳,茶水灑了一地,在昏暗的屋里,只看得見地上是一灘深褐色的茶漬。
茶水濺到月尚的腳面,她驚駭跳起,莫名的覺得腳面上像是被火在灼燒般的痛楚。待觸到少夫人臉上那平靜的看不出端詳的臉,在灰白的光線中若隱若現,竟然有一種惶恐。慌忙蹲下身去撿碎片,偷空用手摸了一下腳面,最初的驚駭褪去,發現不過是錯覺。茶水并不燙。
紫衣輕聲道:“茶水太燙了,我一時沒拿穩。月尚,先把燈點起來吧。”
月尚忙應著,手腳麻利的把茶碗的碎片收走,很快叫月明點了燈。屋子里明亮起來,也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月尚再看少夫人,還是那般的平靜溫和,仿佛剛才那模糊的猙獰只是一閃而過的錯覺。
月尚倒了茶,親手試了試溫度,再送到紫衣面前,陪著小心說:“少夫人,這茶是溫的。”
紫衣只是瞄了一眼,說:“扔了吧。這茶碗已經打碎了一個,再不完滿,不如眼不見心凈。”一如她的婚姻,也不完美了。這一切,都是蘇姨娘的錯呵。
月尚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少夫人是因為這茶碗被蘇姨娘碰過,所以才借故找碴,想必對這蘇姨娘是嫌惡之深吧。
紫衣屋里的燈一直亮到三更,屋外的小丫頭們早就支撐不住了,揉著眼倚在廊下,昏昏欲睡。月如悄悄過來,說:“你們兩個別在這睡了,回屋里歇著吧。”
兩個小丫頭巴不得能走,可是不敢,面面相覷,同聲問:“月如姐姐,可以嗎?”
月如笑道:“去吧去吧,這里有我們姐妹四個呢,你們只管去睡,有什么事我替你們擔著。”兩個小丫頭便給月如磕了個頭,打著呵欠說:“好姐姐,我們就去睡一會,馬上就來換姐姐們。”
月尚也退下來,只來得及看見兩個小丫頭的背影,問月如:“你把她們打發了?”
“是啊,天也不早了,她們又沒熬過夜,待在這也是白受罪。”
月尚哼一聲,說:“姐姐你的心未免太慈善了,我們還沒睡,她們怎么好偷懶去。”
月明也走過來,道:“月尚,你如果累了就去歇著吧,我和月如在這侍候就行了。”
月尚面上微微一紅。她是不想在這侍候了,可如果她也走了,豈不和那兩個沒眼力的小丫頭一樣了?忙道:“我不累,不過是氣恨月如姐姐太過心慈手軟罷了。兩位姐姐都沒喊累呢,我怎么敢去歇息。”
月明忍不住道:“月如姐姐是太過心慈手軟了,不然怎么會有你現在的位置。”
月如卻出聲呵斥道:“月明,我看你是困糊涂了,早點回去歇了吧。”
月尚卻道:“月明,你把話說明白點,我到底怎么了?是,我是月如姐姐提拔上來的,可我也沒有虧了她,怎么你這話倒像我翻臉不認人似的?”
月明要說話,被月如輕輕一推,說:“都是姐妹,吵什么?月明你回去。”
月明不情愿的往旁邊走了兩步,朝著月如冷笑一聲,說:“我也是吃飽了撐的才給你打抱不平。如今是個人都翻身成了半個主子了,就差騎到你脖子上予取予求了,你就只會裝老好人,縮了脖子任人欺負。”
月尚急了,道:“你說誰,你說誰呢?”
月明道:“我說誰誰心里清楚,見天往少夫人少爺屋里鉆,只會在小丫頭子面前立規矩,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把規矩都記哪去了?你打的什么算盤,以為別人都是瞎子不知道嗎?你以為哄得夫人高興了就能賞你個姨娘或是通房丫頭當當?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命,也要少爺看上了才算數。如今外邊來了個姨娘,你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吧。”
月尚氣急,道:“你,你血口噴人,我月尚對少爺、少夫人是一片真心真意,豈容你在這詆毀誣蔑,我們去少夫人面前討個公道。”
月如也惱了,站起身道:“你們只管去,大不了大家一起賣出府去了事。”說時一甩衣袖,轉身要走。月明一把拉住她,說:“月如——”語氣一頓,嘆一聲說:“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是我多管閑事了,以后,我絕不再多說一句。”再看向月尚,冷笑一聲說:“不是我怕了你……今兒的話,只當我沒說吧。”說完理也不理,徑自走了。
改了兩個錯別字,呵呵,我現在也學會自己檢查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