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

084、協議

妾無罪·084、協議

084、協議

蕭律人覺得日子真是悠閑。

每天起床出去鍛煉鍛煉身體,回來吃點家常的飯菜,而后再到院子里逛逛,再回來就到書房看看書、喝喝茶,晚了便回房,自有紫衣和月尚將他服侍的無微不至。

日子輕松、愜意之極。

不再每天抱著算盤、帳冊看的頭昏腦脹,也不用每天陪著喜歡或不喜歡的人出去應酬。幾天下來,蕭律人胖了些許,也不再似先時的憔悴。

關進小樓成一統。他把所有的煩惱,都關到了蕭府門外。

修原進去的時候,蕭律人正斜躺在窗前的椅子上,書歪歪扭扭的放在膝上,險險的就要掉了。他瞇著眼,似閉非閉,不知道是睡著了,亦或是瞅著哪發呆。

修原心里驀的一疼。

少爺從前,不這樣的。雖然那個時候他很冷厲,可是整個人都散發著銳氣。不像現在,人懶懶的,雖然臉部線條柔和了許多,可是話好像更少了。別人察覺不出來,他卻分辨的清楚。

不僅話少了,就連思緒都懶懶的,常常發呆。氣色雖好,卻不是那種神采奕奕的好。總之不對頭。或許,就像一個人胖了,卻不是身康體健的胖,而是那種虛胖,反倒使整個人都有點呆。

若是往時,修原進院,不待靠前,蕭律人一定第一時間睜開眼睛。可是今天,他似乎真的睡著了。

修原停在蕭律人身前幾步之外,輕聲叫他:“少爺——”該怎么回?說蘇星移的弟弟找上門來了?少爺未必想聽的這么直白。可是吞吞吐吐的,又有什么用?

蕭律人只是嗯了一聲,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

修原硬著頭皮說:“府外來了位小客人。”

蕭律人懶洋洋的問:“誰啊?”不待修原回答,又補充說:“我誰都不見,都打發了吧。”

修原沒吭聲。

蕭律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問:“怎么?”

修原低頭,說:“這個,奴才不知道怎么打發。他說來給他姐姐贖身。”

蕭律人冷笑了下,揮揮手:“讓他走。”當他這里是窯子嗎?還贖身。該打發的多余的丫頭都打發完了,這又是從哪冒出來想撿便宜的人來認親。

修原頭低得更低了:“他不肯走,說是非要見到他姐姐不可。”

蕭律人豁然起身,膝上的書掉落下去,他也不撿,只是冷著臉道:“修原,你跟了我好幾年,敢情這飯都白吃了?什么樣的人,居然連你都打發不了?”

修原的臉煞白,心緊緊揪著。少爺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說呵。少爺裝著都不記得了,可是,他能瞞得過天下人,能瞞得過他自己的心嗎?

一旦有關蘇姨娘的一切,由某一個小珠珠開始,扯出一條長線,少爺會怎么辦?

蕭律人一腳踢開椅子,道:“如果你也只是個吃閑飯的,一并走了吧。”

修原僵立著不動。他不解釋,不辯白,如果少爺攆他走,他就走。雖然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不點,不足以讓他犧牲自己的前途去為他爭取公平討回公道,可是,他不想看見這樣的少爺。

修原抬頭,那時蕭律人已經一腳踏進屋子半步了。盯著少爺的背影,修原低而清晰的說:“他叫蘇文翰,說姐姐叫蘇星移。”

蕭律人的半個身子已經進了屋。屋里一片清涼,陽光都躲在遮蔽之后。可他的后背卻還沐浴在酷熱的陽光之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切的體會頭涼和熱,冰和燙的分界。

就好像,一半是地獄,一半是天堂。可究竟哪一半是地獄呢?

人頓住,蕭律人的腿也僵住,不知道是完全的進去,還是完整的退出。

耳邊什么都聽不見,連眼前都是一片白光,茫茫然,一團迷霧。終于從曠野中找到了清晰的聚焦點,蕭律人轉身道:“哦,文翰啊,倒是把他忘記了。叫他來吧。”

蕭律人說完便進了屋,步子忽然輕盈起來。

不過是一念之間,他忽然找到了目標,也就是說有了個更好玩的游戲。

目前京城里一定雞飛狗跳、熱鬧之極,相信不久就會找上門來連威逼帶利誘,迫他就范,說不定還會撕破臉。

他隱隱的,覺出這至關重要的棋子在誰的身上了。他們穩操勝券,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如果在這時,抽掉他們手中的棋子,那么他們還有何資格再和他叫囂?想必那副黔驢技窮的嘴臉,一定是相當的精彩。

抽掉這顆棋子,必然要使出非常手段。他蕭律人,也并不是一味的好人。

蘇文翰再次站在蕭律人面前。兩個男人,一大一小,彼此對視,忽然之間就充滿了敵意。為的,是同一個女人。但是初衷卻完全不同。

一個,是她的血脈同胞,誓死要捍衛保護她。另一個,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卻一手將她推入深淵。

明明可以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卻成了對立的敵人,就因為都不想放手。

文翰的個子長高了,已經能抵達蕭律人的肩膀。蕭律人看著越漸成熟的文翰,不得不感嘆:變化可真大。

他坐著,文翰站著,氣勢上終是蕭律人勝過了他。

僵持片刻,文翰拱手,道:“蕭少爺,文翰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蕭律人悠然一笑,道:“文翰長大了。”一句話就把文翰打回了原形。再高、再穩重又如何?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個孩子,不足以構成威脅、不足以與之抗衡的孩子。

文翰強笑,道:“我來看姐姐星移。”

蕭律人肅了臉,道:“你可知你姐姐私自勾結外人,妄圖對我行不軌之謀,事情敗露便與人私逃,現在下落不明?”

文翰脫口而出:“不可能。”

蕭律人只是笑了一聲,道:“我為什么要誣蔑她?”

文翰噤聲。他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沒理由,也就沒了理直氣壯的底氣。

蕭律人又道:“你可以不信,因為你被親情蒙蔽,偏袒循私,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告到縣令那里,物證人證俱在,你又該如何替她辯白?”

文翰忽然惱起來,道:“她為什么要勾結外人對付你?如果不是你欺負了她,她為什么要逃走?”姐姐不是善惡不分的人,也不是自私自利只考慮自己的人。即使她這樣做了,也必然有她的理由。

文翰忽然鎮定下來,道:“她是我姐姐,她可以犧牲掉自己的生命來保全家人。這樣的人,我相信她是清白的。”

蕭律人盯著文翰,緩緩的道:“你相信沒用。我相信,也沒用。”小小的蘇文翰,居然一語道破了真理。自己對她,是真的不夠好吧?在她看來,一直都是他欺負著她。

就因為這,她逃了?

文翰冷靜的問:“現在應該怎么辦?”

蕭律人點頭。這蘇文翰比蘇老爹強的不是十倍,而是百倍。小小年紀,倒也稱得上有勇氣有擔當,起碼不會逃避責任。

朝他微笑,表示贊許,蕭律人道:“不管因為什么理由,她始終是犯了錯,私逃是重罪,更何況她勾結外人對我行兇。如果我追究的話,官府派人追查,她被逮到,下場會很凄涼。而且那人是奸是忠尚不分明,她這么輕信,兇多吉少,若是被壞人利用,即使我不追究,也只怕她……”

不言而喻。

文翰明白了,道:“她沒有回家,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個……如果她出來了,不可能不給家里人送信。現在只有一個結論,她的確是落入了奸人之手。”

蕭律人起身,走到文翰面前,拍拍他的肩,說:“你分析的很對,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星移,叫她懸崖勒馬,及早回頭,我不會追究。只是,怎么找她出來,需要你的配合。”

文翰抬眼,道:“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無論什么條件下,都不可以傷害她。”

“君子一言。”

文翰接道:“四馬難追。”一大一手的兩只手重重一擊,達成了君子協議。

大街小巷忽然熱議起蕭家事來,一個接一個的傳,傳的邪邪乎乎的,不外是蘇老爹賭輸了耍賴不給錢。

他常借高利貸,不足為奇。

可奇就奇在,蕭少爺不知怎么在街上見了蘇媽媽和蘇文翰,被債主抓著要抵債。蘇老爺以為靠上了靠山,不管不顧的去蕭家要人、要銀子。

于是蕭少爺一怒之下將他扭了起來,還說要將蘇家三口一起賣掉……

禍不單行,蘇媽媽身體原本就不好,經這么一折騰,更是病入膏肓。蕭家雖不甚在意,還是在城里廣為尋訪名醫,要替蘇媽媽治陳年舊疾。

城北的一間精致院子里,坐著一個嫻靜的女子,背對著天井賞花,卻有兩個侍女躲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著市井閑話。說到蘇家的事,那女子的背僵了一下,回過身來看向這兩個侍女,一雙明亮的眼睛里瞬間就布滿了擔心的疑云,看了讓人心疼。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蕭家落葉院失火,一直下落不明的姨娘——蘇星移。

要開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