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085、羅網
蕭家門口,有位來客,自稱是京城名醫,聽說蕭府重金懸賞,特來應門看病。守門的小廝報進去,不一會,只見蕭府大門四敞,一個年輕的男子迎出來,道:“先生,在下是少爺身邊的總管修原,奉少爺之命,請先生進去。不知道先生如何稱呼?”
這男子點點頭,說:“原來是修原總管,失敬,在下姓嚴,在京城也小有名聲,漂泊半世,混了個鬼醫的稱號,即是在下。”
修原知道鬼醫嚴正誠。他醫段高明,在京城頗有名聲,這倒還在其次,偏是用藥不同于尋常大夫,做人行事都出人意料。
又行蹤不定,十次去請倒有九次撲空。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什么時候他又會上門主動看病。
修原客氣的請了嚴正誠進府,一直領進一間閑房。
屋里果然躺著一個中年女子。瘦弱、憔悴,雙眼無神,臉色暗黃,還不時的咳嗽著。
嚴正誠看了一眼,便已經有了大概。這女子即使用了藥石,補著山珍海味,也是強弩之末了。
修原朝著里面笑道:“蘇媽媽,這位是京城有名的嚴大夫,是來給您老人家看病的。”
蘇媽媽點點頭,溫婉的說:“謝謝。”
嚴正誠卻只是站了一站,步子還沒站穩,便對修原道:“修原總管,借一步說話。”
修原有些驚訝,問:“不知嚴先生有何吩咐?”
嚴正誠卻已經開始往外走了,修原只好朝著蘇媽媽歉然一笑,要跟出去。蘇媽媽卻明白了嚴正誠的意思,叫住修原道:“等一等。”
修原停下問:“蘇媽媽什么事?”
蘇媽媽笑道:“蕭少爺的情,我領了,可是自己的病,我自己最清楚……別難為嚴先生了。”她已經報著必死的決心了。
早就看透了生死,這一世,沒什么可留戀的。除了放心不下蘇老爹和星移、文翰,她再無牽掛。
只是,星移究竟去哪了?文翰什么都沒說,她多少也能猜到星移出事了,不然進府幾天了,怎么一次都沒見過她?
她不是個討人嫌的,知道文翰不提,蕭少不講,定是有不能說的理由,因此只問過一次,她便識趣的閉了嘴。
修原聽蘇媽媽這么一說,心里也一寒,強笑著安慰著:“蘇媽媽,你多想了,等我先問過嚴先生再說。”
出了房,嚴正誠就站在廊下。見修原過來,直接道:“她的病,看也無益,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要滿足的心愿,只管答應就是了。”何必再受藥石之罪。
修原低了低頭,道:“嚴先生既然這么篤定,那么……”那就是徹底沒有希望了。她能拖到現在,也許就是為要要看一眼她的女兒吧。修原抬頭,說:“請嚴生先稍待,我家少爺說無論怎么樣,還請嚴先生給蘇媽媽看一看。”
嚴正誠斷然拒絕:“我若診脈,至少有五成把握。可就算我再鬼再醫,終究只是個人,不可能與死神抗爭,恕嚴某難以從命。”
修原為難,道:“能否請嚴先生當著少爺的面解釋一下?”
嚴正誠道:“即使見了蕭少,嚴某還是這套說詞。”
修原陪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嚴先生,這蘇媽媽對于我家少爺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他很想知道究竟蘇媽病能不能治……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才肯心甘。”
嚴正誠便不再堅持,與修原一起去見蕭律人。
修原親手奉了茶,蕭嚴二人落座,他便退了出去。
寒暄已畢,蕭律人穩穩的坐著,打量著嚴正誠,道:“嚴先生有何見教?或者,我應該稱呼閣下別的名字?”
嚴正誠臉不紅心不跳,只笑了一笑,道:“果然是蕭少,別具慧眼。”
蕭律人高深的笑著,并不解釋。
嚴正誠便開門見山的道:“在下是特意來見蕭少的,齊爺希望蕭少考慮一下先時的提議。價錢上,可以考慮。”
蕭律人搖頭,說:“我若是不答應呢?”
嚴正誠冷嘲的看著蕭律人:“蕭少對于一個病已垂危的女人,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我雖然醫術并不高明,可是也能看出來,她已經不久于人世,難道你忍心讓她和蘇星移天人永隔,卻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
蘇星移,果然是蘇星移。蕭律人恨不得眼睛里射出來的不是視線,而是一把把刀,隔著時空,直接將什么齊百萬、江海潮統統都剁了。
可是他沒動,甚至換了一個更閑適的動作,道:“我倒不知,我這位蘇姨娘哪來的本事,竟然與京城大名鼎鼎的齊爺有了這么深的交情。”
嚴正誠笑了笑,道:“這個,在下無可奉告。蕭少都不知情,我就更不清楚了。”
蕭律人淡淡的一笑,道:“請回去轉告齊爺,他若是有事相求,蕭某愿意鼎立襄助,但是蕭家的字號,還請齊爺歇了這個心思吧。他若與蕭某交好,蕭某定回以十倍的真心。如果不能……”他蕭某人也不是吃白飯的。
嚴正誠也冷了臉,不再敷衍,道:“蕭少爺,齊爺可是誠意。”
蕭律人也收了笑:“誠意?他舀我的小妾威脅我,這也算誠意?公買公賣,哪有強買強賣的理?蕭家字號是我蕭家幾代人用血汗拼出來的,憑什么要拱手送人?我不肯就范,便成了不識時務?真是可笑。”
嚴正誠起身道:“蕭少爺,嚴某勸你還是慎重的好。如果你不顧念那個病危的老女人,也該考慮到你家姨娘的安危。”
蕭律人冷冷一笑:“她私自跟人出逃,不是被逼的吧?我為什么要考慮她的安危?就算是有危險,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即使回來,也難逃重懲。不過,我還是希望嚴先生回去代為傳個話,讓她務必回府自首。看在往日情面上,我或許還能大發善心,饒她不死,否則……讓她給她娘陪葬吧。”
談判破裂,嚴正誠拂袖而去。蕭律人盯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有本事,你們看住那個執拗的女人,別叫她出門一步。”不然的話,他們的算盤就會全部落空。
星移坐在房里,對面坐著一個繡娘,正在教她刺繡:“對,蘇姑娘,就是這樣。你別急,等熟練了就會好了。”
星移笨拙的舀著針,笑了笑,眉睫上染了一層溫暖的顏色,流動著的,是柔和的光焰。這讓對面的繡娘閃了一下眼。
星移放下針線,笑道:“我是手笨的,舀著這細小的針,倒覺得比舀把大刀還要沉。”
繡娘抿嘴一笑,道:“蘇姑娘說笑了,不過是初時不熟練,緊張罷了。”
門外丫頭進來回:“蘇姑娘,江公子來了。”
繡娘忙站起來,給星移行禮,退著身子出去,星移轉過身,江海潮已經邁步進來了。星移不由得現出憂急之色,起身道:“怎么樣了?”
江海潮瞥了星移一眼,坐下道:“我來十回,有八回你都不主動跟我說話,這會倒是這么急。”
星移道:“畢竟那是我娘。”
江海潮瞅著星移,問:“你就這么想回去?”他雖然想報復蕭律人,卻不屑對婦孺動手。可是齊爺的指示,他不好不遵。擄了星移出落葉院,她倒并無異議,一路上也很配合,省了他不少事。
這個女人不是個多話的,也不是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相處下來,他發覺她實在是一個很耐得住寂寞的人。可越來越發現,她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的柔順,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比如這次,聽說了市井閑話,便非要出去看她娘。
星移不多做解釋,只道:“我要見我娘,她身體一直不好。”
江海潮冷笑:“我不同意。”
星移看他,道:“你擄我來,不就是為了要報復他嗎?我配合你,做什么都行,可是我要回去見我娘。”
江海潮火了:“別把我說的像個孬種,想整他我有的是耐心和手段,還用不著舀你做人質。”
星移不說話,只是很認真的瞅著他瞧。說得這么光明磊落,為什么不放她走?再對著這張熟悉的臉,沒有悸動,只有無耐:“海潮,人生最難得的是放下。”
“哼,放下?你真天真。我這一生,就只為著這一個目標活著了。”放下了,他怎么活?
“那你想怎么樣?讓他死,還是讓他生不如死?他潦倒落魄,他苦不堪言,他悲慘凄苦,你就高興了、輕松了、舒心了、滿足了?可他還是他,你還是你。”
江海潮冷冷的一瞥,道:“你別妄圖勸我,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男人的世界,你一個女人家,根本就不懂。你要是真想回蕭府,我可以放你去見一面,只是,你確定有去有還?”不怕她言而無信,而是蕭律人。他怎么會眼睜睜的看她來去自由?怕是恨得骨頭都疼了。
堅決的點頭,星移道:“要回的,我只想見我娘一面。都是因為我,才會讓她們跟著受到牽連。”也許,他不會那么狠心,畢竟……
星移低下頭,可是,她自己并沒有多少信心。不過,回去,是她已經決定了的事。
俺自己先心顫了……嘆息中,掩面而走。大家別忘了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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