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再見楊柳兒
躺在草席上的人穿著一身破舊的布衣,身上甚至散發著一種惡臭,他躺在那里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可眼睛卻一直死命的睜著,那神情卻是于天在抗爭。
再一次,元好再一次感到,活著,真不容易。
元好請兩位侍從幫忙,用一塊門板抬著將人弄回住處。
“沈兄弟,這這這……”陸燦不明白啊,小家伙犯拗,怎么這大人也犯傻,這樣的人買回去有什么用。
“即然小魚選擇了他,那就說明他跟小魚有緣,再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雖不信佛,但也算是為小魚結一結善緣吧。”元好淡笑著道。
只是下意識的,元好的左手又握成拳,那指甲在手心里留下幾個深深的指甲印。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盡管那人面色枯槁,盡管她此時穿著男裝,做男人打扮,但元好還是認出來了,楊柳兒,曾跟她一起在罪奴宮的楊柳兒,元好怎么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里,在大周的官奴院里,同消失的柳兒姐再相遇。
當年,楊柳兒去見西宮娘娘后,就再也沒有回罪奴宮,她后來聽那秀云說過,楊柳兒的孩子流掉了,楊柳兒后來成了宮奴,南楚一亡,宮里的宮女和監都被押到了大周,元好不知道,這之間,楊柳兒遭遇了些什么,如今落得這般的境地,一個個的疑問涌上元好的心頭。
因為遇上這事,接下來去湖堤游玩的計劃自然就擱淺了,元好送宋哲等三人出了門,然后又去藥店里抓了藥,回來讓小梅幫忙煎,然后又燒了水,將水提到屋里。
關了門,元好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然后扶著她起來:“來,我先幫你擦一下身子。”元好在她耳邊輕輕的道。
“你……你……不……不用,你出去,我……我自己來……”床上的人虛弱的道,但卻十分的堅決,一手更是緊緊的護著胸口,神情充滿著恐懼。
“柳兒姐,放松,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好兒,沈元好啊。”元好輕拍著她的手道。
“好兒?你是好兒?”楊柳兒不確定的看著元好,不象啊,好兒比她小兩歲,可眼前這位青年男子,卻是滿面清冷,鬢角灰灰,看著卻似比她還要大上兩歲似的。
“你胡說,你怎么會是好兒。”楊柳兒皺著眉頭,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耳朵出現的幻聽。
“我就是好兒,你忘了,那一年,罪奴宮里,麻三要殺你滅口,是我救了你,然后我們一起將麻三的尸體推到枯井里。”元好繼續道。
“你是好兒,是好兒。”楊柳兒不知突然從哪來的勁,一手緊緊的握住元好的手,麻三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好兒知道,睛前人能說出這事,自然是好兒了,再仔細看看面前的人,那輪廓還是有好兒的印跡的。
“不錯,我是好兒。”元好繼續著,這才去解楊柳兒的衣服。
沒想楊柳兒卻突然的驚跳起來,兩條胳膊更是緊緊的護著自己:“走開,不要靠近我,走開……”楊柳兒的聲音如同在喉底里嘶吼,聲音很底,但卻震撼人心。
元好只覺眼中一片酸澀,她雖不知楊柳兒發生了什么事,但她心里有了最壞的猜測,亡了國的宮女,其下場不言而知。
元好再一次伸手,輕輕的安慰著楊柳兒:“柳兒姐,過去都過去了,如今你是安全的,來,先擦擦身子,吃了藥,再好好睡一覺,把過去的都忘了。”
“忘不了,我永遠也忘不了,城破那日,大周兵沖進皇宮……”說到這里,楊柳兒的瞳孔放大。
元好連忙給她扎了一針,怕刺激過度,承受不住。然后卻緊緊的捂著楊柳兒的唇,“不,柳兒姐,你什么也別說了。”元好說著,眼睛也赤紅赤紅的。
楊柳兒突然撲到元好的懷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
元好這才解開她的衣裳,那身上,青紫的色塊,鞭痕,甚到還有化了膿的刀口,那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的地方。
元好用溫熱的汗巾替她擦洗著,只是每擦一下,她都感到柳兒姐的身體在顫抖。
好不容易,元好幫楊柳兒換好衣服,卻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淚水。在那個夢里,如果自己不是選擇了死,那么她的下場會同如今的楊柳兒一樣。
“爹……笑……”腿邊,小魚扯著元好的衣擺,睜著黑亮的眼瞳,看著格外引人,小家伙的眼神再不似以前那么呆了。
元好彎下身子,緊緊的抱著小家伙,她一個大人,卻需要在一個孩子身上尋求溫暖。
接下來幾天,元好便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楊柳兒,小魚有時就交給小梅幫忙照顧一下,而楊柳兒并沒有做男子打扮,而是恢復到了女身,充當了元好的侍女。
等楊柳兒平靜下來后,元好才知道,當年城破,楊柳兒等所有活下來的宮女都被虜來大周,后來,她就被賣到妓院,再后來,她不甘忍受妓院的生活,終于找到機會逃了出來,沒想又落入人販子的手里。
至于為什么會流落到官奴院,楊柳兒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幾經展轉,就到了官奴院,而沒多久,跟她一起來的人又都送出去了,唯有她因為傷病加身,被丟棄在院子里,只等咽下一口氣然后丟到亂葬崗去。
幾天后,宋哲和陸燦等人又來找元好聊天,皇榜已經下來了,顏廣位居榜首,皇上親點狀元,陸燦也在前十,那宋哲也吊了個榜尾,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這自然要慶賀一番。
只是那陸燦看到楊柳兒,卻是一陣唏噓:“這就是好心有好報啊,沒想到當初那病的快死的人,居然是位美嬌娘,唉,這明明是我先發現的,早知道這般,我應該先買下來。”他一陣跺腳,懊惱,說自己錯過了抱得美人歸的機會。
看得眾人直樂呵。
楊柳兒的容貌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當年南楚七皇子也不會寵她。
“這是陸兄你沒那命。”一邊的顏廣打擊他。
“咳咳……”元好看著陸燦那苦瓜臉,不由的陣好笑,卻又嗆了口氣,咳了起來。
“公子,先喝口水。”一邊的楊柳兒遞上一杯水,隨后又進屋拿了一件披風出來,披在元好的北上:“公子,外面風大,披著吧。”
“天哪,看的我心疼。”陸燦繼續夸張耍寶。
眾人不理他了,這人你越理他就越瘋。
這時顏廣又問坐在另一邊的宋哲道:“宋兄,聽說昨天,越王冒雨跪午門,是怎么回事啊?”
元好正喝著水,聽顏廣這話,氣息一窒,心里疑惑,倒底發生了什么事?以越王的性子,沒有特殊的理由,不會這么沖動啊,隨后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掩飾自己的失神。
這時,宋哲搖搖頭:“聽說是宮里的事,具體什么內情,我爹和岳父都沒打聽出來,奇怪了,越王一向溫和沉穩,怎么會做出這等過激之事?”宋哲也道。
幾人分析了一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后散去。
晚上,元好睡不著,就在想著這事。
到底為什么?元好在油燈下翻著賈慶元留下的那幾本冊子,突然一個日期引起她的注意,德中十五年二月初三,越妃于火鳳宮。
今天正好是二月初三,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元好合上冊子,不想了,很快就會知道,她有一種感覺,越王很快會用到她,而她會有機會陪著小庸兒的。